直到洛熙洺离开之后，老皇帝自语一般的叹了口气，“事情闹到了这一步，我也没有办法，不能偏袒承恩，更不能再放任紫之一族继续坐大了。”
“儿臣愚弩，但求能为父王分忧！”未来的镇南王跪在地上，却不敢为自己的皇兄求情，只是在心底把那个夺位的异母兄弟骂了不知道少遍。
“听说赐罪的圣旨传到的时候紫王府已经是一片火海了，”老皇帝神色凝重的躺在那里，身体极度的虚弱，连话都说的有气无力，“除了你母后和已赐了太子妃金书的紫菀，紫之一族还有什么人剩下来了？”
当时整个事件都是洛熙涪（也就是现在的镇南王）在负责处理，母后心忧成疾，重病在床，兄长被污谋反重罪，深陷天牢囹圄，再加之紫之一族的覆灭，亲眼看着太多的亲人相继离去，让他整个人有点恍惚。
直到听见老皇帝问他才回过神来答了一句，“一个女孩子，好像是紫王和一个侍妾所生的女儿吧，叫紫芸，若单说血统倒也不输菀姐姐，只是…”
老皇帝咳嗽了两声，“只是什么？”
“紫王似乎是疯了，把身边所有的妻妾子女都锁起来连同自己一起自焚，紫芸死里逃生，却也被大火给毁了容。”
“他这是在报复我啊！”老皇帝长叹一声，伴着剧烈的咳嗽喷出了一口暗血。
“父皇！！！”洛熙涪忙跑过去为父亲顺气，却听到那人似是亏欠了什么一般的苍老声音，“涪儿，这次要委屈你了。”
“父皇？！”未来的镇南王有些困惑的跪下来，等着那道让他践行了一生的圣旨，也是他生命里最后一道父命，“无论要儿臣做什么您吩咐吧，哪怕粉身碎骨，儿臣也一定不辱君命！”
“娶了她，把那个叫紫芸的孩子娶了吧。”
“父皇？！”
“我大燕皇室的血统不容外族的混染，正统的传承必须是紫之一族的血脉。”老皇帝的语气因为激动而愈发的喘息咳嗽起来，他紧紧拉着跪在身前的儿子，“答应父皇，答应朕，你一定要有一个女儿。紫之一族的血脉。留给宇儿…”
第130章
枝头欢唱的小鸟，还有院子里娇艳的那些花朵。
湖畔的清风，树下的烈日，树上的蝉鸣。
当真是盛夏炎炎，处处生意盎然。
小孩子胖乎乎的身体像是一阵风一般的撞开了房门，洛阳倒是起了，却也只是批了件袍子靠在榻上翻着之前长孙敬声交给他的那些东西。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稚嫩的童声像是清甜的风一般拂面而来，洛阳来不及反应，小斯远肉呼呼的身子就已经经撞进了他怀里。
“斯远这么早就过来，吃早饭了么？”
“斯远吃过了，今早上是舅舅亲自煮的粥，爹爹要我过来叫太子哥哥去吃饭。”小斯远赖在洛阳怀里唧唧喳喳的说着，“舅舅煮的饭甜甜的，斯远喜欢吃。”
“是么？”洛阳笑着应道，心里却不禁疑惑，啸天莫名其妙的早起煮饭就够怪了，他居然还是和敬声在一起，这两个人不是一见了面就都臭着一张脸谁也不理谁么，怎么，这是突然有共同语言了？
“爹爹，舅舅，我把太子哥哥叫来了！”
还没到餐室，小家伙就撒欢儿似的跑进去邀功，而洛阳闻言则有点尴尬的看着正在冷着脸坐在餐桌边上的两个人。
小斯远是欧如月的儿子，而如月现在又是长孙公子的妻子，所以小斯远叫欧啸天舅舅，叫长孙敬声爹爹都没有问题，可事情就在于他偏偏喜欢叫洛阳哥哥，这辈分弄得。尤其是欧啸天和洛阳，原本兄弟相称的两个人生生的被他这么一叫给弄的岔开了一辈。
其实这也怪不得小家伙，啸天是他的舅舅没可能有别的叫法，而洛阳那副少年一般的模样，叫他哥哥倒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看着面面相觑的另外两人，长孙公子只是笑了笑，摸着小斯远的脑袋哄他离开，“斯远乖，去你娘亲那里玩去。”
“不要！我就在这里！”小家伙扭着身子摇了摇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往啸天那里转了转，嘟起了小嘴，“舅舅之前答应要教斯远那个很厉害的，一下子就可以飞到树上去的功夫。”
“斯远乖…改天好不好。”欧啸天走过来把小斯远抱起来举过头顶，“舅舅不会耍赖的。”
“不嘛，不学功夫斯远就要跟爹爹在一起。”小家伙在他怀里撒娇，不肯听话，“还有太子哥哥也在这里，我不要走，不要！”
（还有太子哥哥也在这里…我说长孙小公子，这才是你不肯撤离的真正目的吧…）
“斯远乖，看这里。”赶在他还没有把欧啸天彻底惹毛之前，洛阳从袖中掏出了一只白绢叠成的蝴蝶，成功的吸引了小斯远的注意力。
周围的气流开始缓缓地汇聚着流动，白皙的双手在身前合拢，纤长的十指好像牵引着无数无形的丝线一般舞动，然后，那只纸蝶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张开了翅膀，在周围的空间里翩翩飞舞起来。
“哇！它飞起来了，飞起来了！好漂亮的蝴蝶啊！”小家伙睁开舅舅的怀抱，在洛阳周围追着蝴蝶跑来跑去，一边还不忘表达着自己的虔诚，“太子哥哥好厉害，教给斯远好不好，我也要玩。”
“如果斯远能抓到这只蝴蝶的话我就教给你。”洛阳笑笑，右手的无名指蓦地一挑，那蝴蝶便轻盈的掉头向着门口的方向飞去，“怎么样，斯远敢吗？”
“好啊好啊，斯远要抓到蝴蝶，太子哥哥不许反悔哦。”到底只是五岁多的孩子，小家伙听了很高兴的追着蝴蝶跑了出去。
“你行嘛洛阳，连哄小孩子这种事你都擅长。”欧啸天看着消失在门口的那个小小的影子，似是无意的感慨了句，语气并不完全是平日里的随意戏谑，像是在试探着一般的表示着亲近。
之前那一晚，他并没有向洛阳解释所有的事情，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知道该如何诉诸那份一直被压抑在心底的感情。
或者，即使他说了，洛阳是否能懂。
他爱他，在乎他，所以害怕失去他，所以不敢拥有他，所以情愿伤害自己同时也伤害了他。
“我擅不擅长是无所谓啊，倒是你该学着点了。”洛阳抬起头来看着他，莫名其妙的开口揶揄着，“等你当了父亲可不能动不动就发脾气，小孩子是要哄的。”
“你什么意思？！”欧啸天刚才一直努力维系的表情在一瞬间出现了裂痕，自己在新婚之夜丢下新娘跑去看他，原以为洛阳至少也该懂得自己有多在乎他。
可是，刚才的话，哪怕外人一听就可以听出来是在赌气的，却也让他的心凉透了。
“难道我说错了吗？！”洛阳本是无心，可有些话不知怎的，出口之后就连自己都觉得刻薄的有些过分了，“第三房夫人都娶进门了，子孙满堂的一天还会远吗？”
强压住胸口翻腾的气血，欧啸天只觉一阵好笑，他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连抗争的声音都无力的很“我的心思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明白，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啊。”
洛阳亦是毫不相让的回望着他，甚至轻轻地微笑着：“我不明白。”
为了我？。最难消受美人恩，你说你是为了我。我还真是不明白啊。
“好。好啊。既然你不明白，那我就来告诉你。你给我听好了。除了跟龙笛那一次阴差阳错，我从来没有碰过任何女人！”
“我当父亲？好啊。”欧啸天只觉得自己被他气疯了，出口的话都有点口不择言，“除非你能给我生！！”
第131章
“够了！”
一声断喝，一直默默地站在一边看戏的长孙公子终于听不下去了。
“两位吵够了吗？”依旧清冷的声音，语气复杂的反而让人觉得平静的很，“我们可以开始正题了吗？”
“住嘴！没你的事！”——正在气头上欧将军。
“……”——被吓懵了还没回过神来的太子殿下。
“帝都传过来的消息，太子殿下都看了吧？”长孙敬声彻底的无视正在释放冷气的某人，“莫邪被辽东的人马牵制，不在军中，就算青塬的人全撤了，他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现在拿下拓枝城，正是最好的时机。”
“青塬为什么会突然出兵？”听他这样说，刚回过神来的洛阳就这样问了一句。
“大概他还在乎吧，之前听说你受伤了…”回答他的人却是欧啸天，他并不是有心想和洛阳吵架，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打打闹闹的倒也惯了，可是这样的口角，却是格外的让人难受。
洛阳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虽然总觉得对青塬有所愧疚，但也只是因为啸天当年伤了他的手臂一事。
感情上，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对谁有什么亏欠，尤其是青塬，当初那人对自己的那份感情，每想起来，总让他觉得有种被人轻薄了一般的感觉。
可是，洛阳从来没有想过，欧啸天呢，那个抱过他，吻过他，甚至说出了要自己为他生孩子这种混账话的人，自己有讨厌过他吗？有真正的和他生过气吗？
“那你的意思呢？”关乎天下大势，洛阳似乎刚才发生的事并没有发生一般的平静，他转向啸天，公事公办的语气，“拓枝城现在可以取吗？”
欧啸天眼都没有抬，“我说过，就算整个天下，你现在要的话，也一样可以。”
“我知道你攻城略地的能力！只是如果伤亡太大就没有意义了…”洛阳安抚似的应了一句，欧啸天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听他继续着，“还不确定镇南王的目的，万一蓝绍再临阵起事，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都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可以等…我不想再看战乱四起，黎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了…”
那带点苍白的颜色却宛若瑶池琼玉一般的清逸俊脸上浮起的寂寥的神色，悲天悯人，他从小就被教导为人君者当有一颗以万民为子为亲的心。
可是，那万世轮回的宿命，爱别离，求不得，他这一路走来的苦痛，又有谁能懂得。
“若真如长孙公子所说，后方皇兄大可放心的交给嫣儿。”嘹亮而不失清脆的声音，那一抹火红的英姿从门口处出现在三人的视野里。
“你什么时候来的？！”欧啸天的语气很是戒备，他比谁都了解赤嫣的功夫，那个女人能在他和洛阳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靠近，实在是深不可测。
“放心吧！”赤嫣回给自家（名义上的）老公一个挑衅的眼神，“不该听的我一句也没有听到。。”
（我发誓，她说的是实话，虽然语气听上去像是假的…）
“嫣儿的意思是说无论皇叔做出怎样的决定，你都会站在我们这一边了？”赤嫣郡主虽是女儿身，但很小就开始帮衬着镇南王打理军国大事，如今南泽五十多万红巾军大多都已在她的掌控之中，事关天下，洛阳也顾不得心里那混乱的情愫了。
若她真能帮着稳下南方，使百姓少受战乱之苦，他是真的可以拿她当亲妹妹看待。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红衣女子傲然的神色沾染着淡淡的落寞，她似是在回答洛阳，却是看着欧啸天的方向，“嫣儿平时性子是野了些，可最基本的妇道还是懂的。”
听赤嫣说着那样的话，虽是无奈，却也理直气壮地。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是他的妻子啊，和他并肩而战，那是她的义务，那种甜蜜的束缚，天经地义。
而自己，算什么？
兄弟么？在这样的时候，为什么总觉得这个词说得如此牵强呢。
“既然这样，那我们都回去准备一下吧…”只觉得心头有点郁闷的难受，洛阳摆了摆手离开。
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停了一下，“啸天，你跟我出来！”
看着离去的那个身影那般的消瘦寥落，长孙敬声忽然觉得有点不忍心。
他知道洛阳心底压抑的那份自己都不甚明了的伤痛，他比两个当事人都清楚的看着那份注定无果的禁忌之情。
辅佐万世明主，开太平盛世，致四海升平，苍生万幸。
恩师托付的政治理想，却注定要建立在那人一生孤绝的牺牲之上。
他没有什么遗憾，只是觉得有些心疼。
第132章
“什么事？”看到洛阳在后园的榆树边停下了脚步，欧啸天也没想其他，只是走上前去，抬手正要去扶他的肩。
啪！
猝不及防的，洛阳突然转身，狠狠的一个巴掌抽在他脸上。
然后，那张线条犀利的左半边顿时肿了起来，显然动手之人是用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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