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头的边伯贤，放下电话，却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叹了口气，叹掉所有力气。
我曾经想用尽这全身的力气去爱你，把我的所有都拿出来送你，但你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能轻而易举地把它们消耗殆尽。
徒留我疲惫的躯壳。
Chapter 31
坐在办公室的朴灿烈抬头望了一眼来人，眼神示意了下办公桌对面的位置。
“坐吧。”
金钟仁没什么表情，但也能看得出不情不愿的。
“朴总找我有什么事？”他明知故问。
朴灿烈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知道伯贤最近在哪儿么？”
金钟仁咳了一声，摇摇头：“不知道啊。”
听到这个回答，朴灿烈垂下双眼没说什么。这让金钟仁稍感紧张。
但他没注意到的是，朴老板嘴角都上火起泡了。
自打那天机场高速回来后，朴灿烈就再没见过边伯贤。边伯贤一不回家，二不来公司，朴灿烈给他手机打过去也从来都是不接电话。直到今日，第四天早上，餐饮部经理打来电话，请示他边伯贤今天交辞职信的事儿，朴灿烈一下子懵了。虽然他之前觉得这次的事情有点严重，但心里还是惯性地以为边伯贤闹两天也就回去了。结果今天听说他递了辞呈，朴灿烈这才有点慌了。他忙问对方边伯贤现在还在不在公司，那边答曰离开得有一会儿了，朴灿烈恼怒地电话里吼人一通——“人都辞完职了你这叫哪门子请示？”餐饮部经理也被吼得有点愣，心说你俩这关系也不在乎我这一个电话早晚的事儿吧。
可谁知这两口子这些日子发生的故事呢。
嘶。朴灿烈碰了碰嘴角。这火泡还挺疼。
金钟仁安静地坐着，而朴灿烈重又抬头，语重心长循循善诱：“真的不知道吗？你再好好想想。”就跟个心理医生对付失忆症患者似的。
金钟仁依旧摇头：“我真不知道。”说完咽了口唾沫。
朴灿烈又是间歇的沉默。再开口时，语气依旧镇定。
“鹿晗那边……”
金钟仁眼睛瞬时瞪得跟探照灯似的。
“……有时间我约出来咱一块儿吃个饭。”朴灿烈说完又顿了顿，“不过，要是你没这个意愿，那就算了。”
何为“这个意愿”，朴灿烈暗示得够清楚了。
对面的金钟仁心里还是有点没缓过劲儿来——妈的边伯贤，友尽！
其实这不怨边伯贤八卦长舌，而是过日子的两口子——虽说这模式目前来说有点坍塌——那真是除了对方就都是外人了。也不知道边伯贤是在吃饭中还是睡觉前就把金钟仁鹿晗这事儿给朴灿烈嘚嘚了一遍。朴灿烈本来对这方面的事情就迟钝，听完后除了有点讶异之外，也没什么别的感想，过后就忘了。
但是现在面对着当事人，他记忆复苏得特别及时。
而当事人这边——内心忐忑的金钟仁一边内心怒骂边伯贤不够义气把自己的事儿说给了朴总听，一边又有点心动。他不知道鹿晗这段时间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不管自己如何联系，对方都是无回应状态，连找上门去都没人应门。他这边正担心着，对面的老板却开出了这样的条件。
他内心挣扎的时候，又听对面朴灿烈重新问了一遍：“你知道伯贤在哪儿吗？”
金钟仁觉着朴灿烈仿佛一手勒着鹿晗一手把枪顶在鹿晗脑袋上，还逼问着自己——快他妈告诉我边伯贤的下落！
“嗯？钟仁。”
金钟仁认命了。
“别开枪。”他闭了闭眼。
朴灿烈闻言，困惑地看着他：“什么？”
“……伯贤哥，这些日子……在我家住着呢。”
听到这回答，朴灿烈半天没说话。沉默半晌，才道：“晚上一块儿吃个饭吧。”
“要我叫伯贤哥吗？”
“……不用了。”叫了估计他也不来……“先别跟他说我问了你这些。”
“哦……内什么，晚上，就，咱俩吃饭？”金钟仁试探地问道。
朴灿烈笑了笑：“还有鹿晗啊。”
晚上几个人在盛嘉顶层的旋转餐厅吃的饭。
对于鹿晗电话里没什么迟疑答应来赴宴的事，朴灿烈也有些意外。前段时间自从跟吴世勋一块儿算计了吴亦凡之后，鹿晗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直萎靡不振的，人也找不见。今天约鹿晗出来，朴灿烈没有什么把握，但是假如他不答应，自己也做好了上门抢人过来摆在金钟仁眼前的准备。
而鹿晗这边，却是因为之前背着朴灿烈张艺兴单独和吴世勋行动，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这几天也是缓过劲儿来了。今天朴灿烈打电话来说晚上出来吃个饭，他便没再拒绝。
但他也自然没想到，到地儿就看见了金钟仁跟朴灿烈坐在一桌，朝自己挥了挥手。
鹿晗有点迟疑地走过去坐下：“你们……”他来回看了两人一眼。
“碰巧遇到钟仁了，咱就一块儿吃吧。”
鹿晗看了金钟仁一眼，一副“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的疑惑状。
“叫我来干嘛。”鹿晗问。
不干嘛就是把你摆这儿给金钟仁看看。朴灿烈心里想着，嘴上却换了套说辞：“这不挺长时间没碰面了么。”
金钟仁侧头去看鹿晗，感觉他的样子憔悴了些许。
“最近怎么了，还好么。”
鹿晗垂着眼没看他：“没事儿。”
朴灿烈特别识相地给两人聊天的时间，没有插话。等菜都上来，寒暄够了，朴灿烈这才开口问金钟仁。
“他最近……怎么样？”
金钟仁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他放慢了咀嚼的速度，斟酌着如何开口。
鹿晗有点不在状况内：“谁啊？”
金钟仁扭头轻声告诉他：“伯贤哥。”
鹿晗了然：“哦——”随即看向朴灿烈，“你俩怎么了？”
朴灿烈没明说：“出了点小意外。”
“意外不算小吧。”
金钟仁忽然接过话去。
“伯贤哥……最近不太好。”
金钟仁其实没打算搀和两人之间的纠纷。
他始终觉着，就算一边是自己的朋友，那感情问题也终究是两个人的事儿，轮不到别人插手评判对错。但饶是如此，他也在听闻朴灿烈那句“小意外”的时候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难过的伯贤哥。”
闻言，朴灿烈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怎么了？”
金钟仁扁了扁嘴：“刚来找我那天，他喝高了……你也知道他酒量那么好，我都不知道他喝了多少，进门见了我就开始抱着我哭，哭了一晚上。”
朴灿烈忽然抬头：“抱着你？”
金钟仁无奈：“麻烦您找一下重点。”
朴灿烈微垂下了头。
“……我知道。”
重点是，我又把他弄哭了。
总是嬉皮笑脸，仿佛天生就该开开心心稀里糊涂乐观度日的人，得理不饶人常常倔得要命的人，又一次因为自己的残忍，心碎得像他的眼泪一样。
朴灿烈想起了那次雨夜时酒吧外的街。那时的边伯贤坐在路边，雨水混着泪水，脸上湿莹莹的，整个人显得特别无助。那时候还可以抱着他给他道歉，但现在，自己连道歉的机会都没了……连抱他都抱不到。
他脑海里全是这些左的右的，全然忘了思考究竟是何时，自己已经把那人捂在了心口的位置。
金钟仁看着朴灿烈这么黯然的样子，也有点不自在了：“不过这两天他还行……天天在我家翘脚打游戏呢。”
朴灿烈直接不再吃饭，手臂撑在桌上，垂眼“嗯”了一声。
一旁的鹿晗无意插话，一直慢悠悠地吃东西。金钟仁这边说着话，那边还不忘给鹿晗夹菜。
朴灿烈抬眼就看到了这样秀恩爱的一幕。
他恍惚想起，自己前几天，也还是个有人给夹菜的人。那人吵吵闹闹的，跟他说吃哪个哪个对身体好，什么什么好吃但要少食。
那个人，现在却不在身边了。
被朴灿烈三三两两地问了几个问题，一顿饭就这么结束了。鹿晗自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跟饿了三天放出来的似的只剩埋头吃饭了。晚饭后，朴灿烈自己回了家，金钟仁则开车送鹿晗回去。
到了地儿，鹿晗在车里静了半晌，问道：“上去坐坐么。”
金钟仁半点拒绝的话都没。
上去进了家门，金钟仁也不怎么见外，自己坐在了客厅沙发上。鹿晗本来也没打算好好招待他，但是也不知道是盛嘉的菜做咸了还是自己吃太多，口干舌燥的，去厨房喝水的时候就也顺便给客厅那人端来一杯。
金钟仁望着安静喝水的人：“杯子你在用啊。”
鹿晗顿了一下，看了看手里和自己异常不搭调的小熊杯，“嗯”了一声。
金钟仁咧嘴笑了。他忽然站起身，朝着靠在桌边喝水的人走去。
鹿晗一脸“你要干什么”地警惕地看着他，却也没动。
金钟仁上前轻轻环住他，并非拥抱，而是在两人之间留了间隙，容下了鹿晗举着水杯的手。
鹿晗大大的眼睛望着他。眼前的青年也是高大，却没有半分压迫感。
“不开心的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
金钟仁问。
鹿晗随手把杯子放在一旁的木桌上，低了低头，重又抬起望着他。
“我没不开心。”
“胡说。你前段时间怎么了。”
“……想明白了一点事儿。”鹿晗依然在他半环抱的胳膊里待着。
“想明白了什么？”金钟仁一直盯着他看。看他浓密纤长的睫毛，看他一张一合的唇。
鹿晗抬头反问，却带着一丝丝的笑意：“为什么要告诉你？”
金钟仁也笑：“想知道你的一切。”
鹿晗保持着微笑，倾身向前，慢慢慢慢地，把自己埋在了对方怀里。
“我全部都让你知道，行么。”
他回抱住金钟仁的动作缓慢，却像是带着某种攻击性。
最先迈出一步的金钟仁此时反倒有些无措了。
“想上我吗。”鹿晗忽然问。
“……啊？”
这话冲击性实在太大，以至于金钟仁觉得自己绝壁是听错了。
“想不想上我。”
金钟仁听傻了。他记得他没喝多啊……
“喂，鹿晗……”
“我想明白的是啊，最后两个人的关系不过如此。”鹿晗把头靠在金钟仁肩膀上，声音平静得出奇，“情啊爱啊屁用没有。不如两个人彼此需索来得实在。”
他还是不开心。
金钟仁闷声叹气，手掌抚着鹿晗的背脊。
“我总不能乘人之危吧。”
“老子他妈自愿的。”
鹿晗从他怀里抬起头，又带了点意味不明的笑。
“你不是说过你床上功夫不错要让我见识见识吗。”
他说着，手忽然往下伸去。
金钟仁猛地捉住他的手，一个使劲儿把他按在了身后的墙上。
鹿晗仰着脸看他。
“你没疯吧。”金钟仁脸色沉了几分，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个样子。
鹿晗被这一句话问得忽地有些懈然，被钳制着的身体也松弛下来。他微微垂下头：“……你不喜欢这样的啊……那么——”
而等他再抬头时，未出口的话忽然被人以吻堵回。
世间遍寻，谁人做得柏拉图。
爱里怎会不带欲意杂念。
欲念过后，却又怕我们之间，所剩无几。
第二天，朴灿烈就按着金钟仁给的地址找去了他家。
朴灿烈是上午下了班去的。金钟仁中午留在公司，此时应该是边伯贤一个人在家。
房子大概是金钟仁租的，环境还挺像样。朴灿烈站在门口，却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和对方相见。他确实觉得有些无颜面对那人，等下见了面的话，该怎么让他原谅自己呢。
正在门口发愣间，楼梯口蹭蹭蹭跑上来一人。朴灿烈回身一看，是个送外卖的。
外卖小哥四下看了看门牌号，接着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杵在门口不进去的朴灿烈，以为他是这家的主人。
“你叫的炸酱面？”外卖小哥问。
朴灿烈低头看了一眼他的外卖餐盒，摇了摇头，“不是。”想了想，他又道：“……嗯，是我叫的。”说着便掏出了钱包，问了价格，拿钱给他。
小哥接过钱，眼神有点迷惑。朴灿烈紧接着给他往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
外卖小哥：“啊？”
“叫门啊。”朴灿烈低声道。
“……哦哦。”
外卖小哥不敢耽搁，看这高大男子威严的架势，以为自己碰到便衣警察逮嫌犯了。
不过警察也不负责埋单啊……
小哥抬手敲了敲门，高声道：“您好，您的外卖！”
话音刚落，朴灿烈就凑得离门更近了些。他听到里面响起渐近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应道：“来了。”
熟悉的，几日未闻的声音。
朴灿烈忽然有点心慌。
内心正波涛翻涌的时候，门就在眼前被拉开一条缝。外卖小哥看了一眼被门掩在后面的朴灿烈，轻轻推门走进房里。
朴灿烈顿了两秒，便也跟了进去。
此时门内的边伯贤，正穿着一身居家服，拽过一条牛仔裤翻里面的钱包。外卖小哥把炸酱面从餐盒里拿出来，看到边伯贤这动作，解释道：“先生，有人帮您付过了。”
“嗯？”边伯贤闻言不解地抬头，这才看到已经进了家门的朴灿烈。他瞬间愣得僵直了身，片刻才反应过来。
他立马沉下脸：“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朴灿烈声音沉稳，表情上却带了一丝无措。
“出去。”
边伯贤二话不说，上去就开始把人往门外推。朴灿烈自是不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