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的冰山- 第68部分

　　“其实我这点目光，还不是王书记为我擦亮了眼睛。如果没有王书记在那次决定企业转制命运的县委扩大会议上力挽狂澜，阻止拆散黑龙集团的主张，恐怕黑龙集团早已七零八落了，哪有今天的存在。也正是王书记的英明决策，使我拨开云雾，看到企业发展的方向，懂得适者生存的道理。作为企业领导，必须有这样的理念，企业只有做大做强，才能适应市场经济的新形势，才能不懈的奋斗，立于不败之地。”

　　“说得好。当年我极力打造的九条龙，除了黑龙和石龙之外，那几条确实有点牵强附会，不够条件形成集团，硬是拉郎配，结果像近亲结婚生下的孩子四肢不全。但是，我至今仍然坚持不悔，必定这是企业发展的方向。”

　　“王书记，瑕疵掩盖不了美玉。您发展集团企业的英明决策，现在已经得到验证。最近，国务院关于取缔五小企业的通知，已经在行业会议上传达，我想地方政府很快就会接到文件，这个信号告诉我们，华阳的一些企业不容乐观，比方说政府领导有争议的红河水泥厂，如今上了被取缔的黑名单，还有那些政府扶持的小煤矿，尽管有老少边穷地区优惠政策的迟延保护，可以帮助度过几年的难关，最终会被淘汰出局，必须早作打算，寻找生存出路。再看当时领导当个宝似的红河水泥厂，面对的命运是什么？据可靠消息，在邻县的云冈，离华阳不足百里，正在筹建一座百万吨级水泥厂，红河想找出路都无力回天，只能坐以待毙。那些小煤矿呢？命运不比红河强啥。我记得在讨论华阳煤矿资源开发问题时，罗副县长提出‘放开开采全面开花’的建议，遭到刘县长的极力反对，认为这种思路，不但影响华阳经济发展战略格局，而且会造成国家资源的浪费，王书记则从华阳经济发展的角度支持了罗副县长，现在不说是非曲直，应该考虑的是，这些应运而生的企业，刚刚出世，投资也刚刚见到回头钱，即将面临被淘汰的命运，可惜可叹！当时政府为了激励投资，曾向投资者许下很多诺言，可面对国家的取缔，政府如何履行自己的承诺？最现实的做法，首先保护这些企业生存下去，维护政府取信于民的形象。其次，挽救错误发展规划带来的严重后果，既不给别人口实之非，又能实现华阳煤矿资源的开发。王书记，无论从哪方面着想，都要千方百计保住这些企业，壮大这些企业。”

　　“在开发华阳煤矿资源的决策上，我承认，因为谋求经济发展心切而急功近利，所以只注重当地的经济发展，而忽略了国家资源的保护，真是一叶障目，不识泰山啊！你提到挽救一词，使我联想到开源煤矿加盟黑龙集团，给了我很好启示。通过一些方式方法，壮大这些企业，走出被取缔之列，岂不万事大吉。”

　　“说句实在话，我说服小浙江加盟黑龙集团，就是想为王书记铸造一个盾，防御别人的攻击，只要开源生存下来，决策的失误已变的不重要了，而政府的应变能力会变成矛的指向，何况现任政府在王书记的领导下，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再说了，这些上了黑名单的企业更着急，俗话说的好，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棵草呢。”

　　“确实，他们比政府还急。最近，富龙煤矿刘总正联合个体煤矿，准备创建股份制集团公司，由小变大，我已经表示大力支持，你怎么看？”

　　“由小变大，怎么个变法？大企业的概念，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即使几个五小企业绑到一块儿，关键大家都是小鱼，无法挂在大串上，我认为也不能摆脱被取缔的命运。充其量想上骗国家，下糊弄地方政府，动机不纯，不值得王书记大力支持。”

　　“即然这样，他们也应该考虑到，浑水摸鱼，是不能蒙混过关的。那他们为什么不像开源煤矿一样，加盟到黑龙集团呢？”

　　“王书记，多年的市场竞争结下的恩恩怨怨，很难一句话两句话说得清楚。如果这些企业不是个体，作为一个曾经的国企老总，即使过去发生过不愉快，我也会主动冰释前嫌，尽老大哥一臂之力，可惜面对这些个体企业，真是爱莫能助。”

　　“我不怀疑你的胸襟。确如你的疑虑，对于个体企业，政府不能横加干涉，但不能望洋兴叹。你说有什么好办法拯救这些企业？抛开成见，就算为政府出个主意。”

　　“只能利用老少边穷地区延缓政策，关注他们的造化了。人的求生愿望，可以泯灭他们所谓的尊严，也只有这个时候，不管谁伸出手救援，他都不会拒绝，哪怕是一根稻草。王书记，您也别太为这些企业操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要说您该考虑的是乡镇企业——龙山煤矿，它毕竟是政府的亲儿子，对于政府来说，国家企业也没有它亲，因为国家企业只不过是国家交给地方政府代为管理的企业，说白了地方政府对国营企业不过是个保姆而已，乡镇企业才是地方政府的心头肉。不知王书记是如何考虑龙山煤矿命运的？”

　　“洪镇长前几天找过我，他特别佩服你，说你为华阳企业改革带了个好头，作为乡镇企业的领导不能落后，要快马加鞭赶上，并且主动提交了黑龙镇煤矿改革方案，看来你试点作用功不可没啊！”

　　“洪镇长提出的龙山煤矿转制方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想把乡镇企业变成个体企业，确切的说据为己有。”

　　“不管国营企业，还是乡镇企业，政府宏观控制转制方案，至于花落谁家，政府不会干涉，洪镇长如果弃官从企，也无偿不可。你尽管放心，政府这个裁判一定会坚持公平公正的原则，大可不必担心黑哨问题，更不能随便非议。”

　　“政府的公正我无可非议，但是我对洪镇长提出的转制方案持怀疑态度。施与己者，私心大于公心，这是老实话。黑龙集团转制为全员所有，我尚且掖着藏着赚国家的便宜，您想想一个要私吞的人，能支持政府的公正吗？打死我也不会相信。以我愚见，政府要做到公正公平，何必自找麻烦，公开拍卖既简单，又最能体现公平公正的原则。”

　　“新鲜。这才几天的功夫，立场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当初刘县长和罗副县长在黑龙转制的问题上，执意坚持竞拍，我也曾动心过，可是仔细研究你提的方案，听了你的据理力争，我坚定了保住黑龙集团的信心，实践证明我是正确的。且不说黑龙集团国企转民营平稳过渡，稳定了华阳企业改革的大局，令人可心的是黑龙集团没有散，没有白费我多年的心血，刘县长和罗副县长也佩服我的眼光。现在我在琢磨，一个极力说服我阻止黑龙集团拍卖的人，如今又力劝我拍卖龙山煤矿，意欲为何？解释只有一个，你对龙山煤矿十分感兴趣，是不是这样啊？”

　　“龙山煤矿是块肥肉，洪镇长口水都流出三尺长，别人能不眼馋吗？不过我的欲望是次要的，主要为华阳企业改革着想，为领导分忧解难。黑龙集团不能拍卖，尤其分开来拍卖，因为黑龙集团是王书记苦心经营的九条龙的龙头，如果龙头都没了，剩下的龙身龙尾的命运可想而知，而保住黑龙集团的存在，不管它姓社还是姓私，仍然是九条龙的化身，王书记多年的心血就没有白费。王书记在县委扩大会上力挽狂澜，保住黑龙集团不散，其实也保住了九条龙，这就是我极力反对拍卖黑龙集团的主要原因。其次，我真的不想把黑龙集团交给别人，不愿看到职工成天蹲在政府大门前讨饭吃，所以我提出国退民进全员入股的方案。那我为什么力劝王书记拍卖龙山煤矿呢？因为龙山煤矿是地方政府投资的乡镇企业，所有权当然归属地方政府，关键是所有职工背景没有国企那么复杂，不存在政府解决职工身份的难题，一个政府毫无后顾之忧的企业，在选择转制形式上也毫无顾忌，鉴于这种情况，政府应该选择最能体现公平公正原则的竞拍。还有个理由，我不想看见政府投资的企业经过转制，也不能摆脱五小企业的命运，洪镇长运作到手，他能改变吗？谁能做到呢？大言不惭的说，黑龙集团，我想我的结论与王书记不谋而合。”

　　“大事不避嫌，堪称光明磊落，不是你的结论与我不谋而合，而是你说的有理有据，完全征服了我。刘县长和罗副县长不是热衷于企业拍卖吗？这次就让他们如愿以偿。你也做好充分准备，一定要马到成功。”

　　“请王书记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徳先啊，黑龙集团有限公司成立大会的准备工作，一定要做得扎实细致，不要心疼钱，把声势搞得大一点，你的成立大会，就是政府推广试点大会的预备会，让正在准备转制的企业看看你们的成功，更好的推广你们的经验，进而推动华阳企业改革的进程，这次大会之后，政府马上召开全县企业改革推广大会，到时候你可是主角儿。”

　　“我这个主角儿，还不是全靠王书记捧红的，到什么时候我不会忘记您的知遇之恩。”

　　“各有所得，你也不必看得太重，你回去好好准备大会吧。”

　　“是！王书记。”

　　
　　洪镇长经过一段时间运作，龙山煤矿转制方案逐一送到县委六大班子领到手中，满心欢喜等待领导们的决定，谁知道得到的是龙山煤矿拍卖的消息，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老板椅上。想起这些天上蹿下跳瞎折腾，眼看着大功告成，却面对让他无法接受的事实，这种意外地打击，就像一个长途跋涉沙漠的人，望见远处一片绿洲，正处于极度兴奋的时候，忽然绿洲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种渴望变成一种无奈和无助。他在想绿洲为何失去，想着想着，忽然明白了，心里不能憋着窝囊气，不撒出去人家还当冤大头来抓，于是他拨通张德先的电话。

　　“喂——张总吗？”

　　“洪镇长，几日不见，怎么腔调都变了？”

　　“人心都可以变，何况腔调了。”

　　“你这是抽的哪门子风啊？阴阳怪气的。”

　　“张总，听说你得到一个好消息，政府决定拍卖龙山煤矿，作为朋友向你表示祝贺。”

　　“好消息啊！你要不说，我还不知道呢。政府领导考虑问题方向明确，决策英明，你说呢洪镇长？”

　　“正中张总下怀，当然得到你的赞赏。如果让我说，这年头会整事的人才会捞到甜头。”

　　“经验之谈，我赞同。既然政府提供了竞拍平台，你我还真的整点事，衷心希望老朋友鼎力相助。”

　　“老朋友？老朋友真有整点事的能耐，也不至于眼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企业即将更名改姓，自己口里的肥肉被人家无情的抢去，世态炎凉，世事难料，落的我只有一声感叹！”

　　“哎——何必如此悲观。现在社会流传这样的说法，从企不如经商，经商不如入仕，大权在握，一本万利，说的恰如其分。你看，企业干得一帽头子汗，不如商业一句话的买卖，商业挣钱来得容易风险也大，比方说炒股，一夜可以暴富，也可以一夜成为穷光蛋，可你们这些当官的起码旱涝保收，古语说的好，宁舍田地一趟川，去做七品芝麻官，洪镇长也是性情中人，我多说等于放屁。”

　　“张总送给我的甜枣，不吃也舒服，我就听张总一句劝，不舍我这不是官的官。”

　　“这就对了。何必惦记龙山煤矿的去留呢？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想得太多岂不自寻苦恼，伤了身体不值得。”

　　“伤心伤身体是你们大老板的事，因为摊子铺的越大，野心越大，操心越大，你说处心积虑，呕心沥血，能不伤身体吗？人哪，若有填不满的欲望，其实就是伸着脖子往黑白无常那根绳扣里钻，勒的松点喘不过气来，勒得太紧就一命呜呼。我奉劝张总千万别勒得太紧，一旦失手，对不起家人对不起自己。”

　　“打鼓听声，说话听音，洪镇长说了这么多难听的话，无外乎对我参与黑龙煤矿竞拍的想法心存妒忌，你什么时候变得小心眼儿了？”

　　“你说我嫉妒，那是自作多情，至于我说了几句难听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就当作吹过的耳旁风。张总不是自诩熟读《三国演义》这本书吗？肯定对刘备谋取西川不会陌生，刘备被曹*得走投无路，西川刘璋念及宗亲关系，安抚了前来投靠的刘备，谁知道招来一个白眼狼，当刘备的属下提出废除刘璋，篡夺西川，刘备装作猫哭老鼠假慈悲一场，最终露出狰狞面目，对他的宗亲痛下杀手，还恬不知耻的说什么万不得已而为之。这就是典型的又当婊子又立牌坊的例子。刘备表面上和刘璋称兄道弟，涉及根本利益就翻脸不认人，甚至自我解嘲做大事取其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