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那些忧伤与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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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后那些忧伤与梦想-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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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张主任外出,黄总也不在,老杨就是公司里最大的官。张晓宇回过头盯着他:“老杨,老子不干了,你爱监控谁监控谁去,你爱用摄像头拍摄谁拍摄谁去。”

  憋着一口气跑回宿舍,张晓宇连续抽掉了半包烟,他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该怎么跟父母朋友解释这份只有七天的工作?

  人事部的美女在下午时分给他打来电话,张主任也给他打电话,说回去好好商量、不要感情用事。张晓宇当时正在气头上,跟他们说:不用了,没什么好商量,自己是绝对不会回去的。于是,人事部的美女也一改她往日的温柔,对张晓宇说:“如果你现在走,按公司规定这七天是没有工资的。”

  “没有就没有,不要了。”张晓宇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接下来的那几天,他只好又开始在网上求职。

  求职网站上一条“劳工权益保障”的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细细看完后,张晓宇发现按照我国的《劳动法》,那七天他是可以领到工资的。于是,早上8点,他就给人事部的美女拨通了电话:“喂,美女你好,我是晓宇,想和你谈谈我那七天的工资。”

  “我不是跟你说了,按公司规定你属于自动离职,没有工资的。再说了,你不是说过不要了吗?”

  “公司规定一定有法律效力吗?按照《劳动法》我可以拿工资,多一分我都不要,少一分我都不放过你们。那天说不要,是我还不懂法、不懂得保障自己的权益!”张晓宇提高了嗓音。

  “你跟我说管什么用,反正我是做不了主!”美女在那头继续踢皮球。

  “那好,你做不了主,你就找个可以做主的跟我说话!”

  不久之后,电话那头传来张主任的声音:“喂,晓宇啊,你还是要在圈子里混饭吃的对不对?别跟我提什么《劳动法》,我们不怕!”

  “张主任,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我一分钱都不会多要,只要求按照法律办事。这是我第一份工作,工资多少我不在乎,在乎的是个意义,你懂吗?”

  “你第几份工作关我屁事?反正,我们是不会给你发工资的。”

  “张主任,你不要话说得太绝。这几天的报纸你看了吧,从中央到地方,到处都在严肃查处欠薪问题。你们要是不按法律解决,我就曝光你们违规承包办杂志的事情!”

  “有种你就试试看……”

  没听完他的话,张晓宇就挂了。过了一个多小时,张晓宇的手机响了,显示的是杂志社的号码。按下接通,传来人事部美女的声音:“晓宇啊,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报告了黄总,他考虑了一下,工资我们会给,一共是元,下周三公司发工资时你过来领吧。”

  “好的,谢谢!”

  当周三上午,张晓宇从财务那里领来元时百感交集。临走时,他还不忘狠狠地白了老杨一眼,嘟哝了一声:去你娘的……

  张晓宇的第一份工作和元的工资,就这样戏剧性地结束和产生了。

  后来,张晓宇每次回想起这些事情时,总是觉得自己当时太血气方刚、年轻气盛。如果自己再成熟一些,也许一切都有更妥善的解决办法。他也因此常常反问自己:是不是太眼高手低了?是不是应该从这份只有一周的职场生涯中吸取经验教训?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章  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进入了7月,农大校园里郁郁葱葱的椰树、樟树、乌桕、蝴蝶果……让人看得满眼染着绿,满心也荡漾着绿。

  这种心情是别人的,张晓宇没有。宋小乔挽着他的手,两人轻轻地绕着校内的鄱阳湖,走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张晓宇抓紧了宋小乔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问:“乔儿,你觉得我是不是很失败?”

  宋小乔笑了一下:“你说呢?”

  “我觉得我很失败,毕业了,却还没有稳定的工作……”

  “不!你在我眼里永远是最棒的,你要相信你自己,我觉得你肯定行,只是还没到时候。”宋小乔伸起另一只手,用食指按在张晓宇的嘴唇上,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张晓宇顺势将宋小乔的身子挽了过来,紧紧地抱着,肆无忌惮地狂吻。

  “不要”,宋小乔努力挣扎开来,推开了张晓宇,“你胆子真大,这是白天哪!你毕业了,可你要想想我还没毕业,要是给老师或同学看见了多不好。”

  “嗯嗯嗯,在下遵命。”

  张晓宇那天跟宋小乔在农大饭堂里一起吃晚饭,他要的菜还是老样子“马铃薯叉烧、青菜和一碗栗子煲老鸡汤”,外加了三两米饭。张晓宇大学四年,几乎都是这几个菜从不更换,饭堂的阿姨也记住了他的喜好,只要他把饭盆递过去不用说话就能帮他打好菜。

  1块钱一碗的栗子煲老鸡汤,是张晓宇和宋小乔相恋后才必点的,之前他一直喝5毛钱一碗的紫菜鸡蛋汤,或者为了省钱压根就不点汤。宋小乔记得第一次喝栗子煲老鸡汤时,张晓宇对她说:“你每天都要参加校篮球队训练,不补充点营养怎么行?”宋小乔每次喝完汤,张晓宇再把剩下的汤渣吃掉,“反正不能浪费”。

  晚饭后,张晓宇帮她打洗澡水,还特意把手伸进桶里试了试水温,7月的Z市已经是初夏来临了,他打的水水温会刚刚好——既不太烫也不会太凉。在众多爱慕者和追求者中,宋小乔最后选择跟农村里来的张晓宇,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张晓宇有一颗很柔软也很细致的心,有时候细致得连她自己都不能相信。

  张晓宇坐着公交车回宿舍,车窗外霓虹灯闪烁。这个繁华的大都市,丝毫没有因夜幕降临而进入宁谧的迹象,到处是匆匆走路的人,每个人都在闪烁的灯光中急速地前进,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工作一整天后的倦容。

  在宿舍里,张晓宇点燃了一根烟,对着电脑显示屏。但是,他什么也不想做,也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宋小乔对他说“只是还没到时候”,可什么时候算到头了呢?张晓宇想不清楚,也不愿意不敢去想,他脑海里浮现出前几天送走的阿良,阿良曾是他的舍友。

  临近毕业前的那一周,每天在校园都能看到脚步蹒跚的人、伤感的人和流泪的人。是啊,大学四年转瞬即逝,从此同窗好友就要各奔东西,至于下一次再聚会则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他们有太多的忧伤与惆怅,但离校不可避免,他们必须面对残酷的现实,带着梦想踏上征程。

  那天,张晓宇去Z市火车站送阿良。阿良家远在新疆,他要坐三天两夜的火车才能回去。

  前一天晚上,他们几个还搬了两箱啤酒坐在宿舍门口疯狂对饮,瞎扯从大一到大四他们干过的那些糗事:拿望眼镜看对面女宿舍楼的女生,看到刚冲完澡的女生穿着睡衣露出雪白的大腿便大呼小叫;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上,琛哥带领他们几个突然停住脚步,一齐抬头看树上——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引得路过的美女也跟着他们一起抬头看看“究竟有什么”,然后他们哈哈大笑一阵狂跑;还有,在晚上下课回宿舍的路上,他们爬上学校种的芒果树偷芒果……

  阿良说:“这一次回去,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工作还没着落,我在这里已经受够了晦气,上帝该眷恋我一次了吧?”

  他拿起手中的酒,双眼通红:“兄弟们,这一次离别,再见就不知道是何时了,欢迎你们到新疆来!我拿手抓羊肉和‘马奶子’招待你们!”

  那一晚,几个宿舍都灯火通明,一夜无眠。张晓宇躺在床上,从2000年入学报到那天开始,脑海里像看电影般怀想。

  报到那天,阿良虽然远在新疆,却第一个到了宿舍。当张晓宇走进宿舍的瞬间,长头发的阿良就伸出手:“哥们,俺是新疆的,多多关照!”新疆和Z市,简直是海北和天南,但年轻的心总是一起跳动,他们很快就熟悉了。

  阿良是个典型的新疆汉子,喜欢天南地北海侃,从新疆的葡萄干谈起,一直谈到###分子的猖獗、王震将军的“铁腕”。大学四年,因为独立独行,阿良没少挨学院辅导员的批评和警告,但总是能化险为夷,用他的话来说“俺又不犯法,能算多大事?”

  张晓宇他们在大学前两年半住500元/间、8人合住的宿舍时,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在大一的时候,阿良有一晚醉酒,凌晨三点还在喋喋不休吹牛皮,让他的上铺、昏昏欲睡的大雄非常恼怒。两人三句话不投机,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张晓宇马上从床上爬起,好言好语劝架,没想到却被喝醉的阿良一巴掌扇了过来,打得张晓宇眼冒金星。还好,阿良跟大雄最后没打起来,否则,“流血冲突”不是不可能的事。第二天,酒醒后的阿良,就向张晓宇和大雄道歉,阿良装了个鬼脸说:“晓宇,要不你给我回敬一巴掌,让我也眼冒金星一回?”让张晓宇哭笑不得。大学同学间的种种摩擦就是这样,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为了毕业后能留在比较富裕的G省,阿良从大二开始就谋划了。他常常出去做兼职,为的就是毕业后的简历上,有一段“工作经验”可写。他站在寒风中卖过报纸,也给楼盘发过广告,还张贴过“牛皮癣”——但这个他不愿意多提,“当时是为了多挣几个钱,活得滋润些”。

  阿良曾经跟张晓宇讲2003年SARS(非典型性肺炎)时期,他的“苦难史”。Z市是SARS肆虐的重灾区,阿良为了能多挣点生活费,也为了能多积累社交经验,他不顾学校下发的“封校令”,每个周末早上6点不到,他就跑到校门附近的那堵3米多高的围墙边,翻墙出去远离学校40多公里的地方做家教。

  这份家教是阿良在网络聊天室里找来的——他最初兼职时曾经历了黑中介、被骗走几百元却杳无音讯,但是网络的不确定性也让他很担心。阿良第一次出去做网络聊天找来的兼职时,曾经在抽屉里留下了一封“遗书”——上面详细地记录了他是怎么在网上聊天找到兼职的,对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是什么……

  SARS期间,开往40公里外郊区的512路公交车上,每个周末6点30分,都会看见阿良米的身影,他戴着一个白色的大口罩,静静地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你知道吗?我怕死!我很怕我会得SARS!有几次,整趟公交车上就只有我和司机,我们都戴着口罩,上车时彼此点头一下,口罩也掩盖不住我们的恐惧!还有一次,下午4点坐车回来,下着磅礴大雨,我孤零零地坐在后排,眼泪止不住刷刷下来,整个口罩都湿了……”

  阿良跟张晓宇讲起这段经历时,还是会泪流满面。而阿良每次出去兼职1小时,就能获得25元,他伤神地说:“没有办法,这个价钱要是你不做,师范大学的人也会抢着做”。

  在遥远的新疆,阿良的父母省吃俭用,一年也才省下三五千块钱,连学费都不够。阿良大学后三年的学费,也是向银行贷款的,也因此,他的毕业证和学位证被学校扣下了。

  找工作的时候,阿良特意去理发店把自己留了多年的长发剪掉;吃了三个月泡面、省钱买了套廉价西装。因为西装太大,他穿起来就像一根竹竿撑着一件大衣。张晓宇他们常打趣道:阿良,你穿上这西装,就不怕被风吹走?气得阿良想骂人。

  阿良比其他同学跑的招聘会都要多,当年G省的所有应届毕业生招聘会,他几乎跑遍了,但无一例外失败。有一次喝酒时,他流着泪说:“他妈的,看来我跟G省无缘了。那些企业,不是嫌弃我们是农业大学的,就嫌弃我是新疆生源。更可气的是,有一次眼看就要成功了,最后听到我还没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硬是把我给排除在外了!”

  张晓宇他们很想帮一把阿良,他们知道,对自己来说,一份工作可能就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而对阿良来说,一份工作可能意味着改变他和他们家命运的巨大机会。但是没有办法,他们也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阿良走的那天,张晓宇帮他把行李搬上火车,很快就要开动了,阿良站在车门口,两眼死死盯着他。

  车开动了,阿良朝着车厢尾部跑,直到跑到一个开着的窗口,大喊:“哥们,你记住了:手抓羊肉!还有“马奶子”!!一定要来新疆!!!”

  张晓宇就像傻瓜一样伫立在站台,望着火车离去的方向,似乎没有人发现他已经泪流成河。他原来想,男生和男生之间,永远不会那么矫情,不管遇到什么,他们都会微笑着面对。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在兄弟离别的时候,竟然会有那么多的留恋和不舍。

  于是,耳边又传来那首熟悉的歌谣:

  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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