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系列之五:卡拉之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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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之五:卡拉之狼-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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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逖阿现在还差不多一星期尿一次床,一个月就会把屎拉到自己身上一次。”扎佛兹说。



“听听他说的吧,”欧沃霍瑟垂头丧气地表示同意。“我自己的兄弟,韦尔兰德,到死都是这副德性。而且我们差不多要时刻注意看住他们,因为如果他们尝到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就会一直吃到肚子爆裂为止。现在谁在看着你家的弱智,逖安?”



“我爷爷,”扎丽亚在逖安之前开口说。“赫顿和赫达现在也能帮点忙了;他们已经到了这样的年龄了——”她猛地住了嘴,像是突然意识到她自己在说什么。她的嘴唇抽动着,陷入了沉默。埃蒂认为自己明白她怎么了。赫顿和赫达现在能帮忙了,是的。明年,其中的一个仍然能帮忙。但是,另一个……



一个十岁被带走的孩子被还回来的时候还能够说些简单的话,但也就是这样了。带走时年龄最大的孩子的情况是最糟的,因为他们似乎还隐约记得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这些孩子经常大叫,或者干脆偷偷溜到一旁,像迷了路似的看着东方。就好像他们看见自己可怜的脑子像鸟一样在昏暗的天空中打着转。这些年来有六个年龄大一些的孩子自杀了。(听到这里,卡拉汉又划了一个十字。)



十六岁之前,这些弱智在体型、言语和行为上都一直像个孩子。然后,十分突然的,他们中的大多数就会膨胀成年轻的巨人。



“如果你们没见过,没经历过,你们是无法想象的,”逖安说。他盯着篝火的灰烬。“你们不会明白这给他们带来的痛苦。你们知道一个婴儿长牙的时候哭成什么样吗?”



“知道。”苏珊娜说。



逖安点点头。“就像他们全身都在长牙一样。”



“听听他说的吧,”欧沃霍瑟说。“十六个月或是十八个月里,我的兄弟只是睡觉、吃饭、哭喊和生长。我还记得他在睡梦中都在哭喊。那时我就从床上爬下来摸到他身边,我听见他的胸腔、双腿和脑袋里面传来细小的声音,像是谁在低声说话一样。听好,这是他的骨骼在夜里生长的声音。”



埃蒂想着这件事的可怕之处。是的,我们都听过巨人的故事——嚯嚯嚯①『注:童话故事中巨人表示自己要吃人时的喊声。』——还有其他类似的故事——但是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想过变成一个巨人是什么滋味。就像他们全身都在长牙一样,埃蒂想,他打了个哆嗦。



“一年半,这个过程不超过一年半,但我不知道这对他们来说有多长。他们被还回来以后,不会比一只鸟或一只甲虫更有时间感。”



“永无止境,”苏珊娜说。她脸色苍白,声音也不太对劲。“肯定就像是永无止境似的。”



“夜里骨头生长的时候,就会发出耳语一样索索的声音,”欧沃霍瑟说,“头颅生长的时候就会头疼。”



“有一次,扎勒曼连着叫了九天,一停也没停。”扎丽亚说。她的声音毫无感情,但埃蒂可以看出她眼中的恐惧;他看得很清楚。“他的脸颊骨往前突出来了。你可以看见它往前突。他的前额往前弯啊弯,如果你把耳朵凑近,你就能听到头骨长大时发出的喀喀的声音。就像树枝在冰的重压下发出的动静一样。”



“他叫了九天。九天。早上,中午,深夜。叫啊叫啊。眼里淌着泪。我们向所有的神明祈祷,我们觉得他的嗓子肯定会嘶哑——或者他以后就变成哑巴了——但是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我说谢啦。如果我们有枪的话,我相信我们会给他一枪来结束他的痛苦。事实上,这一切停止的时候,我爸已经准备好割断他的喉咙了。他的骨头又长了一会——你知道,他的骨架——但是他的头,最痛苦的那部分,终于停止了,感谢诸神,感谢耶稣圣人。”



她朝卡拉汉点点头。卡拉汉也向她致意并朝她举起了一只手,在空中停留了几秒钟。扎丽亚又转身面对罗兰和他的朋友们。



“现在我自己有五个孩子,”她说。“亚伦是安全的,我说谢啦,但是赫顿和赫达十岁了,绝对逃不掉。利曼和利阿只有五岁,但五岁已经够了。五岁……”



她用手捂着脸,说不出话来了。



4



那可怕的生长结束之后,欧沃霍瑟说,他们中的有些人就可以去干活了。其他人——大多数——连掘树桩和在地上挖洞这样简单的活都干不了。你可以看到他们坐在图克百货店门口的台阶上,或者他们聚成一堆,拖着笨重的身体在郊外游荡。都是些有着惊人的身高和体重,而且也蠢笨得惊人的年轻男人和女人。有时他们互相咧嘴傻笑,啊呀呀说些什么,有时只是目不转睛地瞪着天空。



他们不交配,谢天谢地。并不是所有的弱智都会长成巨人,他们的智力和体力也会有所差别,但有一点似乎是一样的:他们是完完全全的性死亡。“我说话粗鲁还请大家原谅,”欧沃霍瑟说,“我不相信狼把他送回来之后,我兄弟那玩意儿除了撒尿以外还有什么用。扎丽亚?你有没有见过你兄弟和一个……你知道……”



扎丽亚摇摇头。



“狼来的时候你多大,欧沃霍瑟先生?”罗兰问。



“狼第一次来,你是说。韦尔兰德和我九岁。”欧沃霍瑟现在语速很快。听上去他就像在背诵讲演稿,但是埃蒂并不认为是这样。欧沃霍瑟在卡拉·布林·斯特吉斯是个人物;他是,上帝拯救我们赶跑乌鸦①『注:祈祷语。』,大农户。那时他还是个幼小、无力、吓破了胆的孩子,这种回忆对于现在的欧沃霍瑟来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我爸和我妈想把我们藏在地窖里。这也是我听说的。我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了,真的记不得了。我想是因为我告诉自己不要记住的。嗯,应该就是那样。有些人的记性比别人好些,罗兰,但所有的故事都是一样的:带走一个,留下一个。带走的那个回来以后就变成了弱智,也许能干点活,但是两腿之间都死了。然后……等他们到了三十岁……”



等他们到了三十岁,那些弱智就会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快地衰老。他们的头发变白,有时会全部掉光。他们的眼睛变得浑浊。巨大的肌肉块(就像现在的逖阿·扎佛兹和扎勒曼·许尼克身上的一样)会变得松弛,然后消失。有时他们会在睡梦中平静地死去。但更多的时候,他们的死亡并不平静。疼痛,有时在皮肤上,更多的是在肚子里或在头上折磨他们。在脑子里。所有的弱智都在他们的正常的年限之前死去,狼群缩短了他们的寿命,还有很多在从正常的小孩体型变成巨人的时候死掉:在痛苦中哀号着死去。埃蒂想,那些白痴中的多少人,在忍受在埃蒂看来就像是癌症晚期的痛苦折磨时,是被家里人扼死的,或是被灌了能让他们远离痛苦、也超越睡眠的强效止痛药。这不是一个你能开口问的问题,但埃蒂猜答案恐怕是有很多。罗兰有时会用德拉这个词,他说这个词的时候总是轻轻地把手朝地平线一挥。



很多。



苦恼将来自卡拉的客人的舌头和记忆解开了,若不是罗兰阻止,他们很可能还要一直讲下去,伤心的轶事一件接着一件。“现在谈谈狼吧,我请求。来了多少只?”罗兰说。



“四十。”逖安·扎佛兹说。



“整个卡拉?”老斯莱特曼问。“不,比四十多。”然后又有些抱歉地对逖安说,“狼群上次来的时候你才不过九岁,逖安。我当时二十多岁。镇上可能有四十只,但还有一些狼去了镇子外面的农庄和牧场。我觉得总共有六十只,罗兰先生,也可能是八十。”



罗兰扬起眉毛看着欧沃霍瑟。



“你知道,已经过了二十三年了,”欧沃霍瑟说,“但我认为六十这个数差不多。”



“你们把他们叫做狼,但他们真的是狼吗?他们是人类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欧沃霍瑟,斯莱特曼,逖安,扎丽亚:有一阵埃蒂觉得他们正在分享他们的楷覆,几乎能听到。这让他感到孤单和被人遗忘,就像你看到一对情侣在街角接吻,忘情相拥或是深情凝望,全世界都消失在对方的凝视里。不过他现在再也不用觉得孤单了,对不对?他有了自己的卡-泰特,自己的楷覆。更不用说他有了自己的女人。



同时,罗兰不停地转着他的手指,埃蒂对这个动作太熟悉了,这是罗兰不耐烦的表现。快点,老乡们,这个手势说,时间都浪费光了。



“说不清他们到底是什么,”欧沃霍瑟说。“他们看起来像人,但是他们都带着面具。”



“狼面具。”苏珊娜说。



“对,女士,狼面具,和他们的马一样都是灰色的。”



“你是说他们都是骑着灰色的马来的?”罗兰问。



这次停顿的时间比上次短了一些,但是埃蒂还是可以感觉得到楷覆和卡-泰特,也就是思想通过某种方式进行交流,比起心灵感应,这是更原始更基础的东西。



“臭家伙!”欧沃霍瑟说,这是当地的俚语,大概意思是去问你的屁股吧,别再来问我,这问题是在羞辱我。“都骑着灰色的马。他们穿着像皮肤一样的灰裤子。黑色的靴子上有可怕的钢马刺。带着绿色的斗篷和头罩。还有面具。我们知道他们带着面具是因为后来发现了那些面具被扔在路上。他们看上去就像钢铁一样,但在阳光下又像有血有肉,这些该死的家伙!”



“啊。”



欧沃霍瑟轻蔑地歪头看着他,好像在说你是弱智还是反应迟钝啊?斯莱特曼接着说:“他们的马跑得像风一样快。抢走的孩子有时被放在鞍前,有时被放在鞍后。”



“是这样的?”罗兰问。



斯莱特曼点点头以示强调。“告诉诸神谢啦。”他看见卡拉汉叹了口气,又在空中划着十字。“对不起,尊者。”



卡拉汉耸耸肩。“我来之前你就在这儿了。尽管向所有的神祈祷吧,只要你知道我认为那些神都是不存在的就行。”



罗兰不理会他俩的交谈,说:“他们是从雷劈来的?”



“对,”欧沃霍瑟说。“在离这儿大约一百轮的地方,你能看见雷劈在哪里。”他指着东南方。“因为我们走出的丛林在到达新月地区之前的最后一个高地上。在那里你可以看见东部平原,再往东是一片黑暗,就像出现在地平线上的雨云一样。我们听说,罗兰,很久很久以前那里可以看见山。”



“就像在内布拉斯加看洛基山一样。”杰克开口说道。



欧沃霍瑟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孩子?”



“没什么,”杰克说,有点尴尬地冲大农夫笑了笑。与此同时,安迪则注意到了欧沃霍瑟对杰克的称呼。不是先生而是孩子。有意思。



“我们听说过雷劈,”罗兰说。他的声音因为缺乏感情而有些吓人,所以当埃蒂发现苏珊娜的手悄悄伸到自己手里的时候,他很高兴。



“那块土地上到处都是吸血鬼,妖魔鬼怪,还有獭辛故事是这样说的,”扎丽亚告诉他们。她的声音很细,几乎在颤抖。“当然了,这些故事已经很老了——”



“那些故事是真的,”卡拉汉严肃地说,但埃蒂可以听出他声音里的恐惧。听得很清楚。“有吸血鬼——很可能还有其他的东西——雷劈就是那些东西的老巢。下次我们再详细地谈谈这件事,枪侠,如果你愿意。现在,听我说,我请求:关于吸血鬼,我知道得很多。我不知道狼群是不是把抢走的孩子送到吸血鬼那里去了——我想都不敢想——但是,那里确实有吸血鬼。”



“为什么你听上去就好像我不相信你似的?”罗兰问。



卡拉汉垂下眼睛。“因为有很多人怀疑。以前我自己都怀疑。我不相信的东西太多了……”他的声音嘶哑了。他清了清嗓子,当他再次开始说话时,几乎像在耳语。“那毁了我。”



罗兰盘腿坐在他那年代久远的靴子的底上,胳膊抱着自己瘦削的膝盖,微微地前后摇晃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对欧沃霍瑟说:“狼群是在一天中的什么时候来的?”



“他们带走我兄弟韦尔兰德的时候是上午,”那农夫说。“刚吃过早饭不久。我之所以记得,是因为韦尔兰德问妈妈他能不能把咖啡拿到地窖里去喝。但是上一次……他们带走逖安的妹妹和扎丽亚的兄弟还有其他人的时候……”



“我失去了两个侄女和一个侄子。”老斯莱特曼说。



“那一次是中午,集会厅的晌午钟刚敲过不久。我们知道狼来的日子是因为安迪知道,而且它会告诉我们。接着我们就听到像打雷一样的马蹄声,看到路上扬起的尘土,狼群从东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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