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天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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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天录-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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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成身形诡异飘忽,左手原式不变,青竹杖微微一着地面,如影附形,蹑踪又上,五指指尖,湛湛搭上少女肩头。

秦佑突觉心血澎湃,大喝一声,短剑划起一道碧蓝色的光泽,快迅绝伦恻逆而至,颤动的剑尖,直指许成后腰。

许成脸色忽地一沉,定身落地,青竹杖反手疾扫,“叮”

然一声响,火星四射,两人手上俱都一麻。各自退了半步。

一道阴影,在瞎子脸上浮现,他好像有些不信对方竟有这等功力,冷冷喝问道:“阁下是谁?‘秦佑大声道:”在下姓秦名佑。“

许成白果眼连翻数次,缓缓说道:“阁下稚音未退,竟敢横架我许老二的梁子,你跟这丫头是什么关系?”

秦佑道:“我跟她素不相识,但你这大一把年纪,以大欺小,秦佑看不惯。”

许成突然阴阴发出一阵冷笑,道:“好狂的小辈,你是活得嫌腻了。”

随着语声,青竹杖蓦地直劈横扫,快如电掣,一连攻出七八杖。

秦佑也心知这瞎子一身武功不比等闲。不敢大意,短剑一缩即伸,心神静若止水,一心一意地施展开“达摩十二无上心法”,剑锋挥动,光芒吞吐,竟然山峙岳立,封开了许成一抡猛攻。

那少女在旁边瞪目观战,见秦佑神定气闲,曼妙之中,力敌许成青竹杖,兀自神威凛冽,了无怯意,不觉芳心略动。惊愕的脸上,也浮起一丝赞赏的笑容。

陶羽心里暗暗赞叹道:“秦兄弟真是天纵之才,在少林闯罗汉阵时,尚不能静心沉着,半月前与陆家双铃动手,也是气净意躁,险些吃了大亏。不想才两三次恶斗,已能以意驳剑,心剑合一,看来他的剑术,又精进了不少。忖念之间,那许成和秦佑已互拆了二十余招。瞎子久战不胜,打出真火,厉声一啸,突然展开身法,一个人影绕着秦佑飞旋起来,片刻之后,越转越快,已难辨认人影技影!

但见一团青暗光芒,渐放渐盛,瞬息间,便把秦佑连人带剑,紧紧裹在光影之中。

这真是一场世间罕见的激战,秦佑小小年纪,以一柄短剑,力敌许成五十余招,井未败落,单凭这一点。许成素也羞死了。

突然,光影一致,青色光芒接连震动三次,“呼”地一声沉啸,破空响起。

陶羽脸色大变,失声叫道:“破云三式……”

呼声未毕,杖剑已接,光圈霍然分开,许成手持青竹杖,静立在六尺以外,脸色平静异常,秦佑却错愕地站在原处未动,然而手上空空,短剑已经坠落在地上。

一阵寒意,袭上问羽心头,他急步奔上前去,低声关切地问道:“秦兄弟,怎么了?”

辛弟托地跳了过来,抡起地上短剑,怒目瞪着许成。

但许成却直如不觉,连那少女就站在距他不及数尺之远,他也没有移动一下。

秦佑目中含泪,黯然一字一顿地道:“大哥……我输了陶羽轻声道:”输了算什么?你知道,他用的“破云三式”,也是达摩三十六种失传绝技中的一种,你怎不用“蜉蝣夜动‘去破它?”

秦佑点点头,道:“我知道那是破云三式,只恨自己功力太浅……”

方说到这里,忽听辛弟一声暴喝,紧接着,惊呼声中,“蓬”然一声问响,一条人影闪电般掠下峰顶,才一晃,已隐人茫茫夜色中。

陶羽忙回头看去,不觉骤然一惊,原来就在这转眼之间,身后已不见了许成的人影,在他方才立身的地上,留下一滩鲜红的血水。

那少女惊骇地退到一丈以外。辛弟一手提着秦佑的短剑,一手抚按着胸部,两眼瞪得像铜铃似的,端立在那儿不动。陶羽惊问道:“辛弟,你怎么啦?”‘辛弟不言不动。直如一尊石像。

陶羽暗惊,又问:“那瞎子呢?”

辛弟嘴角张了两张,好一会,才用力迸出一句:“他逃了……”一句话没完,哇地张口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摇了几摇,便摔跌在泥地上。

那少女充满敬意和感激,轻轻说道:“许成已经受了伤,临去的时候,还想暗算我,这位大哥跟他硬拼了一拳……”

陶羽连忙扶起辛弟,一面替他推宫活穴,一面向秦信道:“秦兄弟,你没有输,许成也被你刺伤了,瞧!这是他流下的血。”

秦佑暗叹一声,缓步走上前来,瞥了那少女一眼,那少女睑上一红,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秦佑问道:“姑娘怎会跟他结下梁子的?”

那少女闻言又缓缓抬起头来,星眸中泪光莹莹,凄婉地说道:“我姓竺,名君仪,我爹本是武当俗家弟子,因为……因为……”

她似有难言之隐,因为了很久,竟没有继续说下去,明眸一转,改口说道:“……我能不能不说原因呢?”

秦佑道:“如果姑娘有什么不便说出口的,那就不提也罢。”

竺君仪歉意地垂下头,黯然说道:“其实,承你们救了我的命,原不该再对你们隐瞒什么,可是,这件事关系着一位去世的前辈伟人,而他又是最受天下武林景仰的,假如直说出来,也许会使他清白的声誉,留下一个无法抹去的瑕疵,希望你能原谅我。”

秦佑微觉动容,慨然道:“既然这样,姑娘就不必提它吧!但先前你埋在坟碑下的那包……”

竺君仪陡地仰起头来,把手乱摇道:“啊!没有,真的没有什么,求求你不要追问我这件事……”

秦佑一怔,道:“难道这也是一件难言的隐秘之事?”

竺君仪一闭秀目,挤落两滴泪水,微微点头,道:“是的,请你相信我——”

秦佑不禁有些不悦,但却极力忍看,耸耸肩,道:“好吧!姑娘既然无一可以告人的事,我们也不便多问,现在许成已去,姑娘大可放心回去了。”

竺君仪含泪颔首,失神地将双剑插回肩后,举起沉重的步于,向峰下走去。

但她走不到五步,忽又幽然驻足,回过身来,向秦佑深深一福,脸上热泪纷纷直落。

秦佑慌忙还礼道:“姑娘,这是何必……。”

竺君仪幽幽问道:“秦……公子,你不恨我么?”

秦佑笑道:“萍水相逢,无仇无怨,恨从何起?”

竺君仪长长吐了一口气,道:“你能不恨我就好了,我自知这样对你们,悖情背理,难获宥谅,可是,我可以对天发誓,这样做,决不是为了我自己……”

秦佑点点头道:“这一点,姑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竺君仪停了片刻,又道:“我还有一件不情之请,不知公子能不能答应我?”

秦佑问:“什么事?姑娘尽管说出来。”

竺君仪望了望那边的坟墓,低声说道:“我去了以后,你们能答应不去挖掘那包东西吗?”

秦佑一听这话,不觉勃然而怒,大声道:“姑娘要是不放心,为什么不掘它起来,带在身边再走呢?”

竺君仪却不生气,只凄然含泪说道:“我自知武功太差,一旦离开这儿,说不定三五日内,就会被人杀害……”

秦佑蓦然一惊。道:“什么?有人要杀你?为什么,莫非还是……”

竺君仪道:“就为了埋在坟前的那包东西……”

秦佑不假思索问道:“那究竟是包什么东西?……”忽然又改口道:“啊!

你不必说出来,放心去吧!我们决不会去动它的。“竺君仪默然沉吟了半晌,忽然抬起头来,说道:“我看公子们都非贪心的人,索性把真相告诉你们吧!那包东西,乃是罗伟罗大侠的遗物——”

这话一出,不但秦佑失惊,连陶羽也心头一震,猛可从地上跳了起来。

第 七 章 海天四丑

竺君仪用一双哀怨的眼光,看看陶羽等三人,轻叹一声,说道:“你们一定很奇怪,罗大侠的遗物,怎会到了我手中呢?这是一桩隐藏了整整十五年的秘密,世上知道这个谜底的人。我爹一死,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陶羽听得心潮一荡,忍不住插口道:“姑娘如不把我等当作那瞎子许成一流的人物,盼你能把这件隐密赐告——”

竺君仪苦笑一下,仰起头来。望着阴霾的苍穹,这时山雨渐止,重云之中,偶尔迈出一丝惨淡的月光,山巅岭头,白茫茫一片凄寂。

她似在整理心中纷乱的情绪,半晌,才幽幽说道:“说起来,该是十五年前的往事了,那时我还不足周岁,我爹爹以武当俗家首座弟子的地位,随武当掌门紫阳道长,参加泰山第二次武会,那一战,关系着中原武林的至大命运,各门各派,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罗大侠和飞云山庄陶天林的生死决战之上,纷纷从各地 到泰山来,我们武当派,自然也不例外,我爹爹抛妻别女,冒生命危险赶到泰山,没想到武会之上,罗大使一招未动,就束手死在陶天林掌下……”

陶羽和秦佑轻讶一声,彼此互望一眼,好像都在心里浮起一层阴影,竺君仪的话,恰巧证实了少林明空掸师的话,那么罗伟是真的在赴会之前,就已失去了武功了?

竺君仪并没发觉他们的惊愕。仍然继续说下去。

“当时在场的各派高手,对罗大侠的束手待毙,全都惊骇不解,他们怎么也猜不透,罗大侠身负天下武林付托之重,为什么在陶天林面前,一言不发,默然受死?”

“可是,他们却忽略了一件极大的征兆,而这个征兆,只有我爹爹一人感受到而己……。”

陶羽忽然急促地岔口问道:“是什么征兆?姑娘快说。”

竺君仪凄婉地点点头,道:“你们不要急,我慢慢把那天泰山之会的经过,详细告诉你们……唉!我虽然并没有参与那次武会,但这些事,我爹爹曾不止一次地讲述给我听,使我至今仍如亲目所睹,一些几也忘不了。”

她停了一下,见陶羽只是神情紧张的注视自己,并没再出声询问,于是又接着说下去,道:“据我多说,当时罗大侠出场应战,肩上宝剑,从未出路,只是步屩沉重行到陶天林面前,一语未发,便默默席地坐下,当时各派高手尽都暗吃一惊,还以为罗大侠另有制敌妙策,大家虽然替他担心,尚不知他实已抱着必死之心,才到泰山来赴会的。”

“陶天林手下爪牙,对罗大侠恨入骨髓,有许多人冲到罗大使身边,戟指叱骂,甚至唾液羞辱,将口涎吐在他脸上身上,罗大侠一动也没有动,就像没有看见。”

“啊,竟有这种事——”这是秦佑的声音。

竺君仪略顿一顿,又道:“是啊!罗大侠甘心受辱,连一句话也没有,天下群雄都为此骚动起来,大家恨不能一齐出手,却又明知不是陶天林的对手。”

“后来,陶天林亲自排众而出,用手指着罗大侠,冷冷笑了两声,便忽然挥年下击——”

陶羽混身一震,冲口道:“他还手了吗?”

竺君仪摇摇头,叹道:“要是他能出手,也许今日武林,已不是陶家天下了。”

秦佑道:“天下群雄,也没有仗义援手的人?”

竺君仪又摇摇头,道:“群雄在惊骇之下,见罗大侠硬挨了南天林一掌,当场喷出一口鲜血,身躯缓缓倒在地下,各人心里,又惊又怕,只觉罗大侠在重伤将死之际,目光凝而不散,兀自回过头去,向陶天林身后注视了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无限遗恨,也包含了无穷言语,但目光却是柔而不锐,似乎在遗恨之中,又有无限的怜惜和宽恕。”

“接着,他便悠悠闭上眼睛,默然死去。”

“当时天下群雄都被这意外的结果震惊慌乱,许多人纷纷夺路逃走,也有一些人在偷弹眼泪,这其中,只有我爹爹注意到一桩奇事。”

“奇事?”陶羽忽然目光如炬,牢牢盯在竺君仪脸上。

“是的,一件奇事。”竺君仪黯然说下去:“我爹爹一向行事慎用,只有他老人家在纷乱之中,注意到罗大使那临死时的奇异眼光,同时,他更注意到,当陶天林突然出手的时候,飞云山庄人群之中,有一个人也惊骇得失声而呼,罗大侠闭目逝去,那人更掩面悲泣起来。”

“可惜当时群雄纷乱,除了我爹爹竟无人发现这件怪事罢了!”

“我爹爹起乱撤身离开了观日烽,但却并未远去,独自隐在暗处,全神留意那掩面悲泣的人,在陶天林率众离开观日峰的刹那,又见那人悄俏将一包东西,掷落在观日烽绝崖之下。”

“这几件可疑的事,使我爹爹深深感觉绝不平常,他老人家一生精究医道,自从那次武会以后,港返家中,立即带着我姐和我还高鄂境,隐居在太原府。从此也脱离了武当派,终日闭门不出,默思罗大侠在泰山会上,为什么会突然失去了武功?又为什么默默受死,不作一言?他那临终一瞥,原因何在?那份泣及挪落包裹的人,又怎会做出这种令人费解的奇事?”

“整整十年,我爹爹终于想出了其中道理。”

“那就是,罗大侠必然在赶到泰山之前,已经自知武功全部失去,明知赴会难免一死,但他如果避而不往,势必会给赶往赴会的各流高手,边留无穷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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