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天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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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天录-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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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佑轻叹一声,道:“大哥始终不能忘记生母养育之恩,虽然决心赴会,内心却很是痛苦。”

灵空大师喟然道:“亲情如海,陶少侠不忘根本,自也是人情之常,但是,陶天林武功通神,心狠手辣,决非易与之辈,少侠若是心存顾忌,今天只怕……”

说到这里,似有许多未尽之意,但却只唉声一叹,没有再说下去。

秦佑会意地领首,道:“不过,大哥为人正直,一向恩怨分明,我想他不致连武林安危都不顾及,一个人处在这种复杂的感情中,难以决断,也是免不了的。”

灵空大师忙道:“老衲岂敢怀疑陶少侠耿直大志,只是今日之战,非同小可,少等还盼秦少侠从旁多多关顾,常言道:人无伤虎心,虎有食人意。出手之际,分毫不能容情,否则,必将负憾终生——”

秦佑又点点头,道:“这个,大师只管放心。”

他们这番谈话,语音虽低,在场莫不是武林中出类拔萃的高人,是以个个听得清清楚楚,许多人不由自主,在心上凭添了一分沉重的心事。

皆因此次泰山武会,他们甘冒不韪,现身观日峰顶,同时毅然站在正道武林这一边,自然巴不得陶羽一战成功,歼灭了飞云山眠及至听到陶羽尚有许多难以决断的顾忌,不由便生出一抹惶恐的感觉。

假如陶羽因为不愿放手施为,落败在陶天林手中,那么今日参与泰山武会的人,谁也难逃飞云山庄残酷的报复。

一个身著皂色大袍的老人忽然沉声说道:“老夫不辞艰辛,从贡噶山兼程赶来赴会,假如陶少侠竟连出手一战的决心也没有,岂不太今天下同道失望了?”

这句话,立时引起许多人的共鸣,刹时人丛中议论纷纷,几乎人人自危,甚至有那胆量小些的,已经准备趁早抽身,快快离开这惹火烧身的武会。

秦佑霍地站起身来,目射寒光,电击般在群雄脸上扫视一周,朗声说道:“我陶大哥承中原武林十大门派以及莫家堡老堡主抬爱,身应天下正道武林存亡重任,既然柬邀飞云山庄举办泰山第三次武会,早将己身恩怨,甚至一己生命置诸度外。各位不辞千里,参与盛举,盛意豪情,我陶大哥永感不忘,但如有谁心存猜忌,不能推诚输将,现在武会尚未开始,不妨便请离去,决没有人会勉强的。”

群雄被他一番豪语,说得面面相视,作声不得,一时间,峰顶鸦雀无声,但谁也没有移动一下脚步。

正在这时候,峰侧人影一闪,奔上来一个身披灰色袈裟的虬髯僧人,那僧人神情略显有些慌张,目光向场中一瞬,便迳奔峨嵋掌门灵空大师。

灵空大师沉声叱道:“智广,什么事这样慌张?”

虬髯僧人合掌躬身,道:“弟子方得确讯,飞云山庄业已调集数百门下,将观日峰周围十里,围得水泄不通,并且扬言只等庄主掌毙了陶少侠,凡是参与武会的人,一个也不准活着离开观日峰……”

群雄不约而同,失声惊呼:“哦——”

灵空大师精目一瞬,突然仰天大笑起来,道:“老衲只说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如此而已,智广你为了这么一件小事,便张惶走报,不怕丢了咱们峨嵋派的脸面吗?”

虬髯僧人连忙低头,道:“弟子知罪。”

那皂衣老人接口道:“飞云山庄处心积虑,事先已断我等退路,这等重大阴谋,大师还以为是件小事么?”

灵空大师敞笑数声,朗声道:“我等共柬邀约飞云山庄赴会泰山,早存必死之心,今日之会,胜则全身活命,败则血洒峰顶,飞云山庄纵然调集百万大军围山,老袖何惧之有?”

群雄听了,豪念齐发,那皂衣老人也笑道:“领袖武林的灵空大师尚且不惜一命,老夫贡噶一门,覆巢之下,又岂愿独生。”

华山掌门“九指姥姥”尹婆婆用力一顿钢拐,道:“现在且让他们张狂一时,待毙了陶天林,老婆子倒要杀他一个痛快。”

群情方在激昂,蓦然间,峰下突然扬起一声尖锐刺耳的号角声。

沸腾的人声突然沉静,群雄凝神倾听,只觉那号角声正由远而近,其迅无比地遥遥向峰顶而来。

角声入耳,神驰意摇,突然,号角之声遵尔中断,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衣袂飘风声响,由峰下如飞而上。

灵空大师满脸凝重,沉声道:“飞云庄主到了!”

第三十四章 聚散无常

群雄但闻“飞云庄主”四个字,神情俱是一震,观日峰上,除了起伏不一的喘息之声,静得没有一丝一毫声响,数百只的的目光,齐都注视着上峰的小径道口。

这飞云庄主陶天林威震武林三十年,的确先声夺人,势派非凡。

随着衣衫破空之声,嗖嗖连响,刹时间,出现十八名彩衣童子。这些小童年纪均不过十二三岁,一色五彩斑衣,背负长剑,身手矫捷,整整齐齐并肩立在青石坟的左侧空场上。

紧接着,人影幢幢,步履沙沙,峰头上又出现二十名劲装大汉,每人胸前,都挂着二朵特制的大红绒花,脸色阴沉地分列在小道两侧。

然后,才见飞云山庄高手一一现身,各堂堂主、各总坛护法……尽都肃容列队,高视阔步,缓缓经过那座青石孤坟,停身在左侧场中。

这些人个个身负绝学,平素皆是雄霸一方的人物,足足费了盏茶光景,方才走完,大略估计起来,怕不有五六十人之多。

“八卦掌”郝履仁走在最后,当他登上峰顶的时候,目光冷冷扫丁右侧群雄一眼,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缓缓说道:“飞云山庄居武林盟主三十年,庄主驾到,你等理应起身躬迎。”

群雄脸上都现出愤懑之色,谁也没有理会,灵空大师冷冷接口道:“中原十大门派,现已公推陶羽少侠为正道武林盟主,郝施主又何必明知故问。”

郝履仁脸上微微一红,哼道:“好!且看今日一会,究竟是谁家天下吧!”

声落时,拧腰—旋,拱手躬身,大声道:“庄主驾到!”

左边空场上飞云山庄门下共应一声。一齐面向峰侧躬身抱拳为礼。

号角之声复起,红影一闪,鬼师董武首先跃登峰顶,在他身后,八名彩衣小婢合抬一乘软轿,宛如柳絮舞风般,轻飘飘踏上了观日峰。

软轿之中,正坐着那震慑武林凡三十年的飞云山庄庄主,“飞云神君”陶天林。

轿侧两名护法,左边是“铜牌飞叉”傅三槐,右手是那凶悍无比的“铜钵头陀。”

八名抬轿的彩衣女婢中,有两名高举海螺号角前导,软轿轻盈地一转,卸肩落地,点尘石扬,显然这些稚龄女婢,莫不身怀绝技。

帘掀处,陶天林身著锦袍,缓步跨了出来。

轿后恃婢,立刻送上来一张锦绣软椅,陶天林拈须而坐,一双精目,冷冷扫了对面群雄一眼,侧目淡淡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鬼师董武躬身答道:“禀庄主,已是卯正三刻。”

飞云神君陶天林轻晤了一声,微微颁首,双目一闭,默然未再出声。

群雄面面相觑,各人心中,都像压了一块铅块般沉重,整个观日峰顶,空气全似凝结成厚厚的一块。

他们谁都明白,再过一刻,辰时—到,便是中原武林和飞云山庄生死决战的开始。可是,为什么陶羽至今未见现身呢?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逝去,许多人用询问而焦急的目光看看灵空大师,灵空大师又用不安的眼光望望秦佑。

而秦佑却正聚精会神地在向对面搜寻,他心里有两个解不开的疑团,那就是为什么陶羽的母亲“玉面仙狐”陶素娥没有出现?而且,“河朔—剑”司徒真如也未见现身?

这两人未在观日峰顶出现,对他来说,一喜一忧。因为,陶素娥如果不在场,也许可以使陶羽不再有顾虑,反能放手施为:而司徒真如未至,却在他心上蒙上一层阴影。

灵空大师忍不住,嘴辰蠕动,用传音入密的方法,向秦佑问:“陶少侠怎还未见来?时候已经到了。”

秦佑闻声一惊,看看天色,果然辰时将到,皱皱眉头道:“我想他就要来了,也许他不愿跟陶天林早些见面……”

灵空大师摇头道:“老衲看必不如此简单,其中难道有变?”

秦佑道:“凌姑娘跟他在一起,纵有变故,也可无疑,他说过,一定准时赶到观日峰。”

灵空大师道:“要是万一他不能赶到,那时……”

这句话还未说完,对面陶天林已霍地双目暴睁,转对鬼师董武厉声道:“辰刻已到,庄主令十大门派为首之人,上前答话。”

群雄一阵惶恐,武会的时间已经到了,而十大门派共推的盟主陶少侠却迄今未见人影……

灵空大师黯叹一声,正推备挺身而出,秦佑却挥手将他拦住,沉声道:“大哥未到,理应由我代替他出面。”

灵空大师惊道:“秦少侠,你可知道飞云庄主的武功?”

秦佑抢着道:“我知道!”

说着,身形一掠而出,向陶天林遥遥一抱拳,道:“秦佑愿先领教庄主绝艺。”

陶天林似乎微微一怔,缓缓从椅上站起身来,凝目注视着秦佑,道:“你是陶羽的什么人?”

秦佑昂然道:“在下与陶大哥生死相从,患难与共,难道不能领教庄主几招吗?”

陶天林微晒道:“武会上虽不限出手之人,但老夫体上天好生之德,殊不欲多伤无辜,你只叫那忘恩负义的畜生出来,老夫自与他当面了断。”

秦佑道:“我陶大哥现在有点事,等一会就到。”

陶天林面含冷笑,道:“虎大反噬,老夫养育他整整十五年,他不思报恩,反敢纠集乌合之众,与老夫成仇,今日他如若踏上观日峰,老夫当叫他挫骨扬灰,自食其果……”

秦佑不等他说完,怒声道:“你虽养了他十五年,但却杀害他亲生之父,暴戾无德,压制了武林三十年之久。我大哥得天下正道武林爱戴,公推为武林盟主,今日率天下正义之师,报十五年前杀父之仇,观日峰上,自食恶果的,恐怕就是你陶天林。”

陶天林神目一瞪,仰天笑道:“你年纪轻轻,竟敢在老夫面前出此狂言?”

秦佑抗声道:“以义伐暴,乃天下人的责任,似你这种恶霸,人人得而诛之,论什么年轻年长作甚?”

话声刚落,群雄不由自主,爆发出一片震耳喝彩声。

陶天林捻须冷笑道:“骂得好!骂得好!既是你等自寻死路,休怨老夫心狠手辣。”说着,缓缓举步,行了过来。

秦佑昂然不惧,左脚斜退半步,翻腕一声龙吟,短剑已撤到手中。

他深知当前这位飞云神君,一身武功已达化境,短剑出鞘,立即抱元守一,凝神敛气,暗自提聚毕生功力,脑中万念俱寂。

陶天林在距他二丈远立住脚步,精目略瞬,点了点头,道:“原来你就仗恃着这点剑术修为?五十招之内,老夫不能使你短剑脱手,今日泰山之会,便算老夫输了。”

群雄听了这话,蓦地发出一阵轻呼,他们本来对秦佑的武功尚无体认,但陶天林自视何等高傲,居然一出口便以五十招为赌,单从这一点,已不难想像秦佑在他眼中,实际上颇具份量。

秦佑却神情一片镇静,只轻轻叫了一声:“庄主仔细了。”左手剑诀一领偏锋,身随剑走,剑风破空响起一声嘶鸣,展开“达摩十二无上心法”;振腕飞刺而出。

他自从在桃花岛上潜心练剑,对剑术的造诣,可说突飞猛进,此时的秦佑,己远非初进中原时可比。剑势刚动,快如石火电光,第一招“追风逐电”之后,唰唰唰一连划出四五剑,“含沙射影”、“天马行空”……直到第五招“风流云散”,几乎一气呵成。

但只见寒光霍霍,银蛇盘绕,每一招每一式,非但精妙,剑尖贯注的内力,更具撕帛裂石之锐。

陶天林心中微微一震,左掌连拍带拂,虽然将秦佑的快攻化解开去,却对眼前这年轻的敌人,兴起一阵莫可名状的惊诧。

秦佑见自己抢攻不逞,霍然一拧腕时,漫天剑影刹时顿收,横剑立在五尺以外,竟不再出手。

陶天林诧道:“为什么不出手了?”

秦佑道:“在下己先行攻出五招,现在该论到庄主出手了。”

陶天林脸色突变,怔了一怔忽然纵声大笑道:“老丈称雄天下数十年,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不自量力的小东西。也罢,看在你这股傲气份上,老夫现在就出手攻你,只要你能接得下老夫全力发出的五招,今日武会无论谁胜谁败,老夫让你一人全身离开。”

秦佑道:“这番大话,最好等你胜了以后,再说也不迟。”

陶天林笑容满面地道:“你不信么?少等就叫你明白老夫决非大话。你先接这第—招。”

“招”字方落,左袖微震,袖口无风自卷,露出隐泛淡金色一只左手,中食二指骄指如戟,虚空向秦佑一点而至。

二人相距尚有五六尺远,陶天林仅只虚点一指,脚下分毫未动,但破空之声,如裂锦帛,一股凝而成形的指风,直向秦佑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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