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悠闲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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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周悠闲生活-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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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女……”皋开口,“刚刚公女使何武器,皋竟是从未见过。”



这个,要如何答?还好林修然不在。



原由



手指轻轻抚过床榻上仍旧昏迷的小豆丁,为了让他睡得舒适些,我早己命世妇们将他的总角折开,绒绒的软发因为间歇性高烧有些湿濡,紧紧贴在饱满额角处,昏暗豆灯下,脸色惨白;两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前些日子的水润全部消逝。



原本两颊肉肉的,所以脸看起来是圆的。一场大病下来,小下巴尖瘦的让人心肝扯着疼。



轻轻将湿发抚开,犹记得尚在鹿邑时,小家伙落寂盯着手中藤球,对我说,“阿父说,是阿母留给裌的……那时裌病,阿母为何不来看裌……宴说,阿母不要裌了……”



“阿母……”或许因为抚得舒服,小家伙蹭蹭我的手掌,呢喃一句,咸湿小手抓着我搁床榻上另一只手的中指,指温灼人。



现下,阿母就在身边,为何还不好呢?这死孩子存心急死人!



正想着,皋推门进来,手中端着陶盂,“可是退了?”



说毕,有一盂粥递至眼前。



扫一眼,粥,看起来十分美味,莹白的稷米间青菜嫩绿,空气中还隐隐飘着一丝肉香。



可我却无甚味口,摇摇头,仰脸看着皋,有些担忧问道,“你说,那药石可真管用?”



皋收回递粥的手,沉默不语。庐外秋虫的残鸣更加嘶哑,一声叠着一声传进来,此时月己上中天,所有人却无心睡眠,稚与世妇们仍旧候在外头,不时翻开陶罐的盖子查看汤药是否煎好。



一阵轻响,是宋皋将陶盂搁置案桌之上,又愣神许久方才回道,“公女……毋需担忧,每年此时,裌都会大病一场……”



抚发的手一顿,“此是何意?”



宋皋叹口气,脸色沉重,“裌在其父母初卒之时,神情忽尔变得空洞木然,任我等唤其,具是不应。月余之后仍未有好转。巫医神祷也是无效,父亲只好求助先王神校7资樯显淮笮祝四颂斐停肆Σ豢筛摹豢尚煨焱贾8盖滋螅乐荒苋绱耍谑敲舅氯顺1柑庸校氖谭睿质窃掠喙ィ匆参奚跣ЧS幸蝗眨W却似忽然清醒,站在闱门处的石阶上凝视宫门,神情渴望,只是仍旧不言不语。于是皋猜他或许是想去商丘大街,与父亲商议,父亲闻之甚悦,命我带裌出去游方,或有好转。游方三月,果不其然,裌病痊愈,但留下如此之症,实在顽固,每年此时,天气稍寒便会复发……”



听至这里,结合起宋候与我说过的话,心中己明白个七七八八,裌这是心理病了。



认为自己是害死阿父阿母的元凶,潜意识不愿接受,这才封闭自己,对外界不闻不问,逃避真相。



小孩子,尤其是像裌这么小的孩子,心灵是脆弱的,见到那么恐怖的画面,定不能承受,会正常才奇怪。



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便披着斩衰,哭哭啼啼,满脸泪痕,那个莫明其妙问我可会易的孩子,是否一直以来都渴望着自己的阿母阿父回来,所以胡乱寻着替身,只是我刚好是被选中的那个人。



“当初,为何裌会忽然唤我阿母?”



这个问题让皋一愣,尔后眼中闪过一抹羞愧,“那时裌虽清醒,每日入夜,没有阿母哄着便不肯入睡,于是我道,阿母去了远方。”



“他问,远方何处?”



“我道,天之尽头。他又问,去天之尽头做何。我那时想了想,如此瞒骗终有一日会被揭穿,万一裌要再问起,我将如何答,于是回道,阿母去了远方学易,知晓术数之后便会来教裌,彼时裌定能比之旁的稚童聪慧百倍。我以为,世间妇人除去织衣裳,打理操持家事,是不可能知道易具体为何物的……没想到……公女竟是如此了得……”



原来如此。



我算是彻底明了,小豆丁为何单单粘上我,原因还在皋这番话来。



又过几日裌终于清醒,只是神情仍旧有些恹恹。



见此,我总想着各种法子逗他开心,或许是因为生病了,他比之拓拔难哄百倍,好似那些娇惯之气忽然之间全都爆发了般,我做的每件事,他都十分不满,如若脸色稍稍冷点,他便道我不再疼他,一时我心中气得快要抓狂,却在偏偏遇上那双黑圆委屈的水润瞳子时,烟消云散怎么也不敢露出半分不悦来。



何时我如此窝襄过了?



以往拓拔病了,我只需笑眯眯诱哄一下,“小志可想吃冰激凌?”



小家伙会很配合很配合的立马喜笑颜开,不停点头。



然后我就会说,“喝了药,小志全好了之后呢,姐姐便带你去吃冰激凌,姐姐给你买你最爱的香草口味的三球杯可好?”



于是,再苦的药,他也会很乖的喝了。



可……裌呢?



“阿母,药苦,裌不要……”如此任性,我有些开始觉得自己是否太宠着他了……



“乖,适才稚放过蜂糖,并不苦的。”这蜂糖也不知皋是从哪弄的。这番好意,却被裌完全无视。



皋回来那天他身上就没处好的,被蜂蛰的脸都肿了半边,不太成形,看起来古怪之极。



当时见着这么高大沉默的一个男人,为了自己孩子默默去这种锁事时,我忽然觉得,自己能嫁这么一个男人,真的很幸运了……



自成年起,身边的男人个个为着事业打拼,家的温情,自父母死后,也在这里才感受过那么一点点,但君父的形象比之现代男人并无区别,孩子们自幼是由阿母看管教肓,或者师氏世妇们打理生活起居,即使生病时,君父也不过来探探说几句勉力的话,便又被人请去处理国务了,兄酋也是如此,庶务总似忙不完的……瑜也多有抱怨……



当然,我心中明白,阿母给的是细腻温情,君父给我的则是坚实靠山,如若无鲁国地位,只怕媵嫁不会如此好过。



但总觉有那么一丝遗憾……这种遗憾在皋的身上见着了,所以才会生出一丝感喟。



“阿父,阿父裌要做大鹰……”说罢从榻上起身,伸手向皋。



做大鹰?不明白。



皋本站在我身后,见裌伸手,越过我将他抱起,“好,裌做大鹰。”



转身向外走,不明所以,将陶盂递给一旁的菁,我随之出门。



刚出门口,便被外面的银铃笑声怔住。



层林尽染之处,一向神情清冷的皋抱着裌,不时上抛其小小身板,金色阳光下,裌柔软的发飞扬着,边抛着边哈哈大笑道,“裌做大鹰啰,飞啰,飞……”



“哈哈,裌要飞……”濡嫩童音洒了一串。



不远公田处,正赶着牛车拉着桔杆的乡人听了,一笑,停下来看



我莞尔。此刻这个能用极丑去形容的男子,竟忽然觉得,不那么难看。



正值秋末,夜间一片寂静,银辉静静透过小窗洒在驳漆的桌案上,皋借宿里宰家里,此时己然入睡。



庐内,好不容易哄得裌入睡,趁着空档,我打算写信去鲁,如此耽搁了半月有余,只怕阿母与阿兄们己是心急如焚了,上次落水事件,自今阿母还尚有余悸,出发前千般交待过阿兄照拂于我的。



阿兄却忽地撇下我回了国,只怕阿母会胡思乱想也说不定。



前段时间因裌之病,我急得都忘了此事。



“稚,你且去篚中取册竹简过来。”



“诺。”稚的身影消失门外。



过不得一会,稚进来,手中却拿着两卷简册。



“一册足矣。”



“君主,适才有信使从鲁来,让我将此信转交君主。”



“哦?”接了,打开,是君父来信。



逐字读着,里面大部分是在问我在洛邑之事,王后天子对我的态度如何。读至最后几句时。



才刚落下不久的心忽地拉高,阿母病了!



倒底怎么回事,这段时间没少祭神唱祝,怎么一个接着一个病了!



“信使可有说是何时发信?”



“半月之前。”



算算日子,正是阿兄离去不久,难道怕我难过,这才瞒了我?



“信使可还有说何?”



稚想了想,摇头。



“可是候在外头?”



稚答然,我让他将人请进来,一一问过话,便让他等在外面,一会有回信要送往鲁国。



待信使应诺出云,我想了想,打开另一卷竹简,打算写信,一块玉环现了出来……上次我本意还给修然,左右找都不见,原来夹这里面了。



不过现在无心处理他的事情,将玉环放置一边,拿了小刀契刻起来,首先一一回了君父的问题,然后斟词酌句的刻着给阿母的话,语调尽量轻松欢快,还开着玩笑对阿母道,与皋之事乃上天注定,皋或乃娻之真命天子,请她匆忧专心养病,只等半月便可归国。



又写了些话给兄熙,较郑重些,让之代我尽孝阿母榻前。兄酋一向忙于庶务,而其他的兄弟姐妹关系又不太好,因为找不到可以相托的人,便找了兄熙,我素知兄熙虽是痴了些,但却大智若愚,轻重缓急也分得清楚,有他代为照料,我很放心,又道宋皋将与我同归,阿母如不放心,可亲自看过其人,这真有些像是女婿见丈母娘。



翌日,我对宋皋道了此事。宋皋看我半晌,最后嗯了一声,吩咐舆夫快些驶去鲁国。



裌见我神情凝重,似懂事许多,只默默依偎着我,不时蹭蹭小脑袋。



我无心多语,也就拍拍他的脑袋安抚一下,三人一路快马加鞭赶回鲁国。



甫入长昊大街,我便似懵了,那满街素缟,从鲁宫传出的钟鸣。



莫非,我来迟了?



心中发紧,胃便似缩得厉害,手心己是湿凉一片。



下一刻,一阵温热,手被人握住。



抬头去看,是皋。



“公女……”



“无事。”我吞咽一下,方才缓缓道了两字。



一定不会是阿母的……



凶礼



细细雨丝飘落下来,在兄酋的脸庞汇聚成珠,然后沿着脸部流畅线条滑进他优雅的长颈里,在白色领间消失不见。



有风吹过,一丝寒意袭来,我拢拢皮裘,此时己是初冬,阿兄斩衰的衣袂在风里不停摆动,越发显得身体里空荡荡的。



同情么?



认真想想,对于正夫人的死,我的心静如止水,谈不上悲也没有哀。如果是以往,或许会觉得生命易逝,但在经历过那么多事后,一个外人的生或死,与我来说,毫不相干,虽然在这鲁宫我称她为母亲。



曾经,我颤声问过涛哥,在杀了那么多人后,他怎么还能如止淡定若水,丝毫不觉愧疚。



而那时涛哥是怎么说的?



记得最清楚的便是,我问这句话时,涛哥先是一怔,尔后勾了勾唇,衣服被随意甩在了宽大黑色办公桌上,慢条斯理点燃一根烟,烟雾缭绕中有些自嘲的一笑,“阿妍,为什么不能淡定?你看看这屋中每一样东西,我身上穿的每一件衣服,这就是我的面具,光看这些,没有人会认为那些人是我杀的,而那些人也确实不是我杀的,他们是死在自己卑劣贪欲之下,阿妍你要记住,英雄早己死在墓碑下,下乘流氓死在贪婪上,如果想要活着,就要用你的脑子,那些不该同情的,不该信任的,永远别去同情,别去信任。这个世上有尊严的人是不需要别人同情的,而值得信任的,也不需要言语。倘若一个人对你说,信他,记住,一定不要真的相信,因为他开始说这句话时,便是想着将来毁诺了。”



因为这翻话,我从此没再随意去依赖或者相信一个人。



“娻,回宫去吧!”不知何时,兄酋己站在我前。



点点头,看一眼不远处含着泪泡的兄熙,转身向鲁宫行去,高高的庑顶掩映在一片苍翠之中,衰衰钟鸣荡在石墙灰瓦间。



“君主。”与兄酋分开,己是烛火通明,正进闱门,稚托着陶盂行了过来。



“如何?”



黯然垂眉,稚回道,“庶夫人仍旧喝不下。”



无声点个头,脚步一转向阿母宫室行去,宫墙上,寺人己点燃松明,这几日因正夫人的凶礼一片死寂的鲁宫,总算发出一丝暖意。



我只是没想到,君父是如此在意正夫人,夫人去后,己有两天不曾吃喝,母亲亦然。



寺人擎着火把在前头引路,点点光亮照在灰白宫墙上,我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撩开帷帘,有风进来,烛燎晃了晃,烛下便见母亲靠于小几,手中拿着绣了一半的衣裳,本算红润的脸色,因着一场病变得削瘦,颧骨微显,将眼衬得更大。



只是此时,正半垂眸子,呆呆出神,



“阿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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