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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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锤-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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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水,偶而来碗汤,也就和刷了锅倒出来的一样,灰黄泛黑,最多浮上一根沾泥的菜梗子,人到那种光景,稀奇古怪的毛病就多啦,一下子幻想着鸡鸭鱼肉,一下梦到了梅花全席.我不是看到那刷锅水像什锦汤,就瞅着杂米饭似八宝饭,有一次,‘紫凌宫’的牢卫伸手进窗口吆喝,我居然望着那支粗肥的人臂变成了红烧蹄膀,唉,其实红烧蹄膀怎么会动呢?这样苦楚恼人的时光过不完.人瘦得皮包骨,心里的窝囊气就更别提了,满眼望出去,任什么也都那样郁闷阴沉,和寡妇死了独儿一样不觉得有啥指望了……”

榻上的赫连雄笑骂道:“皮四宝,你还有完没完?”

卫浪云忙道:“没关系,大哥.让四宝说,我也喜欢和他聊,多长一段日子没有好好聚上一聚了.”

皮四宝咧嘴笑道:“可不是吗,少主,我真以为这辈子见不着你啦,直到那一晚上,乖乖,猛古丁的‘紫凌宫’就像炸了营,火光四起,杀喊不绝,不一刻,黑牢外头便响起了激烈的拚斗声,好家伙,鬼哭狼嚎的,铁牢门被人撞开,啊哈.‘黑浪衣’,我一见,就知道是‘勿回岛’的天兵下凡啦,大伙镣铐一解,立时冲出,看吧,整个‘紫凌宫’全已鸡飞狗跳,乱成一片,火在烧,人在掠,刀刃闪炫,吼叫嗥号震得人耳发麻,啧啧,厉首座的‘无相刃’,马大哥的大金叉,尉迟大哥的混天棒,龚大哥的板斧,上官大哥的铁爪,天爷,再加上那么多弟兄的往返冲杀,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个强,我们知道得救了,大伙马上混入人堆里帮着‘勿回岛’的伙计对付‘紫凌宫’的免崽子,他们再也神气不起啦,都在比赛着谁的腿快.谁的血标得远,妈个巴子,简直蛇鼠一窝,捣入就散……”

哼了哼,赫连雄道:“你这张嘴,纯是卖大力丸的料,你知不知道厉首座为了去救我们蒙受了多大牺牲?折损了多少性命?照这样一说,倒像不费吹灰之力似的容易了?”

打了个哈哈,皮四宝金牙一闪:“当家的,事实上差不多嘛,拣好听的讲,自己心里也舒泰不是?”

水冰心笑道:“皮大把头.你以前见过我?”

摇摇头,皮四宝道:“没见过少夫人!”

水冰心掩唇道:“那,你怎么,‘想’我法呀?”

皮四宝尴尬的道:“闻名已久,少夫人,神交嘛。”

水冰心忍俊不禁道:“你在听到我名字的时候,我还没和少主发生感情呢,那时,我们甚至是冤家,你心里不恨我?”

皮四宝笑道:“不不,打是情骂是爱,少夫人早时整少主,其实心里疼得慌.我就知道少夫人必定不一天会投入少主怀抱,困到少主床上!”

水冰心顿时粉面飞红,又羞又躁,连卫浪云也哭笑不得……

赫连雄呵叱道:“你他娘的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少夫人面前,出言何此不雅?”

皮四宝连忙打自己两下嘴巴,急道:“—时糊涂,一时糊涂!”

水冰心又好气又好笑,但心里却对皮四宝产生了好感,她知道,像这样直率粗犷的人,也往往就是可以托命的忠义之士。

卫浪云笑道:“四宝,像你这种脾气,在‘紫凌宫’被囚之际,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皮四宝笑吟吟的道:“可不是,我一天到晚吵得他们鸡犬不宁,我要就尖着嗓子怪叫,要叫直着喉咙吼,一时哼小调.一时唱山歌,他们被逼不过来打我,我总是瞅空盖他们一头一脸的‘八宝饭’或‘什锦汤’,看守差不多全叫我磨疯了,有一次,我……”

卫浪云,水冰心,甚至榻上的赫连雄,全都津津有味的陷入皮四宝滑稽诙谐叙述中.这些叙述,尽管有时用句粗鲁.却仍然那样的亲切熨贴……

一个半月之后,盛大的婚礼在“六顺楼”举行,卫浪云与水冰心又重尝了一次做新人的机会,这一次,田寿长干瞪眼站在一边,男女双方的主婚,自然是由展履尘与澹台又离承当了。

留驻“翠竹轩”的“黑鲸门”人马,早已携同身份转变的谷宣及断臂已愈的包不同一起来至“六顺楼”,古独航自也随至,这位“蝎子”的“总掌旗”,与旧日兄弟重逢,免不了又是一番滋味,但感叹也好;悲哀亦罢,却都叫这一片喜气冲得淡之又淡了。

大红灯笼映红了“六顺楼”,各处张贴的喜联显得光鲜簇新,龙凤花烛的跳闪中那斗大的金喜字越见喜气洋洋,和合二仙也咧着嘴在笑,新郎新娘,又入洞房。

两百桌筵,摆满了“六顺楼”内外,自己人,远近贺客,加上不邀而至的“锦上添花”者,足足热闹了三天三夜。

现在,卫浪云与水冰心的名份是铁打的了。

“勿回岛”和“六顺楼”也结结实实的成了亲家。

往后的日子,光明灿烂,可以预见的未来是美好又祥端的……

直到了这个时候,澹台又离方才笑问展履尘,他麾下的“五道金”管庸是否乃“勿回岛”派来卧底的内应?展履尘照实说了,澹台又离在一阵哈哈声中却觉得背脊泛凉,他确实庆幸自己未曾与“勿回岛”硬干到底,因为,连他手下如此信任重用的人物居然也是人家潜伏至此的班底,这样的细密安排,周详策划,岂非等于在他卧榻顶上悬挂了一柄钢刀?澹台又离深深的感到,“勿回岛”在关系上确是一个最佳的盟友,但,却是一个最坏的敌人……

天下的筵席总要散的,卫浪云与水冰心的婚礼也已过了它的高潮,直到余波平静,而距离檄传天下江湖道入盟其囊盟主大典的日子,却尚有三个多月,这三个多月的时光,对一双新人来说,乃是悠闲心与轻松的,这些事不须要他们来操心,“勿回岛”及其盟翼中,有的是擅办这类事物的专人……

于是,展履尘恐怕闷着了侄儿侄媳,他慈祥的嘱咐卫浪云,要卫浪云带着水冰心趁着这段空闲日子到外面名山胜景去游览一番,这,也聊作婚后的余兴吧.

过度关怀卫浪云夫妻的展履尘,在他们临行之前更加派了伤势已愈的吕迎风与甚得卫浪云赏识的皮四宝二人一路护随.

这一天,黄昏时分,他们刚刚游过了“九仙山”上的“大仙洞”,十分尽兴的回到了山下不远的“三姓集”;“三姓集”是一处十分热闹的镇甸,阔幅不大,却有着城府的繁华与喧嚣,百市杂陈,熙熙攘攘,算是—个荒乡野僻中的大地方.卫浪云他们定下的客栈,却是闹中取静,在集西一条短街的尽头,相当幽清雅致的一排三间客房;座落在这家客栈的后院,与客栈其他的房间相隔着一片园子,人住在这样的环境里.自然而然便觉得安适多了。

因为心情愉快,卫浪云晚膳时忽然酒兴大发,在客栈的前堂里,便与吕迎风,皮四宝两人开怀大喝起来,水冰心不善饮,加以游山玩水累了一天,便先回到后院休歇去了、三位男士却越饮越起劲,直到都有了六七分酒意,皮四宝又出点子,怂恿卫浪云与吕迎风一起出去逛逛。

“三姓集”原本繁荣,一到灯火初上的时分,更是热闹非常,街面上有得看,值得瞧的地方很多,卫浪云等三个人这一溜达,便直玩到起更前后方才醉醺醺的回转客栈。

踏着夜路,皮四宝边打着酒嗝道:“少主……呃,今晚上可玩得痛快吧?其实这个地方,还有许多好去处呢……光看看‘玉皇廊’前卖狗皮膏药的耍把式,听‘礼在寿楼’麻皮说书,还有‘全泰馆’那个妞儿的大鼓,都不见有意思,淡得出鸟来,好耍头的所在,我却不敢领少主去……”

卫浪云笑:“怎么说?”

吕迎风插口道:“这小子一定是又起了‘荤念’了!”

嘿嘿一笑,皮四宝道:“就在我们听大鼓的‘全泰’后弄子里,便连着好几家所谓‘秦楼楚馆’,里头最有名的一家叫做‘桃花院’,姑娘好,招待亲切,陈设也属上等,还有‘清官人’哩.本来我想请少主一起去逛逛,又怕少夫人知道了会揭我的皮……”

卫浪云笑斥道:“开玩笑,我怎去那种地方?万一被少夫人知晓,非但你会被她掏皮,连我—样要吃不消!”

耸耸肩,皮四宝道:“所以,我便只有干熬着咬牙挺啦,不敢拉少主去……”

吕迎风笑道:“你可以自己去风骚嘛,何苦拖着少主替你垫背?”

皮四宝摇头道:“吕阿哥,我们两个受命一路随待少主与夫人,如果因为我去逛窖子而恰巧出了事,你说,我有几颗脑袋回去叫岛主摘呀?”

日迎风一拍胸脯:“有我!”

皮四宝道:“更糟,如若真的出了纰漏,你在我不在.两相一比,我越惨啦,那时,我们当家的不逼着我吊颈才怪,所以,忍忍心火吧,等回去再想法‘煞痒’!”

卫浪云笑道:“看你这副猴急的没出息像!”

眨眨眼,皮四宝道:“少主哪.其实你偶而一次‘野饮’,少夫人也不会知道,今晚可是大好良机哩,只有我们三个人心里有数,大家嘴皮子紧点,一辈子也张扬不出去,我与吕阿哥可以替你作证,说我们找地方又喝了一夜老酒——少主,到那‘桃花院’.我定给你找个‘清官人’尝鲜,没开过包的,嘻嘻……”

卫浪云忙道:“不要胡扯,皮四宝,当心我在少夫人面前告你一状!”

双手急摇,皮四宝慌了:“好,好,不去就不去.权当我放屁得了,少主可千万别在少夫人面前如此整治,谁都知道我对少夫人最是忠贞不二,这一向,我还负有监视少主行动之责,不叫少主往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去-----”

吕迎风不禁失笑道:“皮四宝,你这尊嘴,真是翻江倒海,风头说变就变,前面还在诱惑人,后头倒成了人在诱惑你啦!”

一挺胸,皮四宝正正经经的道:“吕阿哥,我这个人,素来性情刚直,做人端正,便是少主想搞七捻三,咳,我也是断不答应的,我这个人呀——”

笑着,卫浪云截断了皮四宝的话:“行了,别再聒噪啦,前面就是客栈的大门……”

这条短街本来就冷僻,如今夜阑人静,更是清寂,几点晕黑的灯火微光映照下,挂在店门户外的绸红灯笼也显昨黯沉沉的,而店门也已关了.

吕迎风皱着眉道:“客店打烊上门啦,出来的时候忘了吩咐店家一声,叫他等门——”

皮四宝道:“没关系,我去把门擂开!”

一拉皮四宝,卫浪云道:“不必,深夜叫门,会吵扰其他住客,诸多不便,反正我们今天住在后院-----干脆从后头翻墙进去得了!”

于是,三个人绕过围墙,来到客栈后面,丈多高的青砖墙,在他们三人看来有如踏越一道石阶,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各自飞掠而过.

那一排三间的上房里,只有最右边的一间亮着灯光,卫浪云见了.不禁心中歉疚——回来得这么晚,显然水冰心还在等他。

但是,尚未启步,他的视线一扫之下突然身子震了震——就在他与水冰心居住的那间亮着灯的纸窗槛下,有一丛青竹掩遮着,一条黑影正伏在那里,隐约中,这黑影似是口里含着一支小管插进纸窗中鼓气在吹……

几分酒意,顿时化成了一头冷汗,卫浪云聚拢目光望过去,心头怦跳之下却又庆幸万分,至少,他还算回来得快,回来得及时,回来得正是地方,如果他不是从后面越墙而入,就不可能发现这个不速之客,这个豁了眼的采花贼了!

老天爷.由那淫贼的举动判断,显然他尚未曾得逞!

卫浪云神情的变化,立即引直了吕迎风与皮四宝的注意,两人循着卫浪云的视线看过去,这一看,不禁顿使他们热血沸腾,怒火上升,皮四宝猛一咬牙,就待先扑上!

轻轻一扯皮四宝的衣角,卫浪云悄声道:“不可鲁莽,天幸这采花贼尚未得逞,我们先别掠动他,要抓活的,四宝,你与迎风从背后擒牢他,我从前面回房去探视少夫人……”

吕迎风红着眼,恶毒的压着嗓门道:“干刀剐,万分剜的杂种畜生,简直黑心瞎眼,可恶可恨到了透顶,等会擒着他,看我怎么给他剥皮抽筋法!”

皮四宝双手握拳,斜吊起两支怪眼,声音也自齿缝:“我第一个要先‘阉’了他;这狗娘养的!再分他的尸!”

挥挥手,卫浪云低促的道:“你们去吧,记住要活的!”

宛若一溜轻烟,吕迎风和皮四宝便又疾了又快的掩了过去。

卫浪云潜行到另一边,才电射而起,凌空三转落到门前,他身形一闪,“砰”的掩鼻推门跃进。

房中,烛影摇红,淡淡和祥的光辉,像水一样轻柔的洒泄四角,空气里,果然飘浮着一股浓馥的异香味,这股香味,香得绮丽,香得恬艳,卫浪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软榻上,罗帐半垂,水冰心侧面朝外的蜷曲在锦被中,那妖美妩媚的如玉面颊上,染着一抹迷人霞红,小巧丰润的菱形唇角边,噙着柔腻的微笑,仿佛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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