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守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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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守卫-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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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愈加混乱起来,地面上长着鹿角的影子魔开始膨胀,影子布满的地方变成了灼热的沼泽,暗精灵张开漆黑的翅膀,黑鱼在高处张开丑陋的大嘴怒吼,无数打鼓师挥舞着他们骷髅骨架一样的身体,聚拢在山岗的上方,眼睛里闪烁着暗红色的光。

然后第一只深渊豺突然冲着那巨型的怪物扑了上去,这仿佛引发了什么信号,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它们密密麻麻地被卷进了恶灵人的领域里,很快融合到了一起,简直叫人看不出彼此。

震耳欲聋的嘶吼声让整个绝影山也跟着震颤,迪腐的白骨血肉像是雨点一样从半空中落下来,很快,在法阵外面,已经罗了厚厚的一层尸体,连地面也看不见了。

在这种场合下,所有的猎人几乎都产生了某种错觉——他们才是被争抢、被圈养、随时准备被食用的猎物。

卡洛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跳跃的火光映照在他脸上,勾勒得他俊美的五官如刀刻,伽尔突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那力气大得简直要透过他的皮肉掐进骨头里。

卡洛斯以为他只是在害怕,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在一片噪音里轻轻地开口说:“这让我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伽尔扭过头去,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以至于卡洛斯这个单细胞生物完全分辨不出来他想表达什么,只是单纯地把它归结到“震惊和恐惧”里。

卡洛斯于是安抚性地笑了一下,抬起眼去看那只头被撕裂了一半、吊在半空中,起伏着无数张人脸的恶灵人,静静地说:“没有结界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在过去,那些就是我们日常面对的敌人——当然,恶灵人很稀有,我也只是在深海人鱼湾附近,和最后的黑袍之战里有幸见过这位两次……真是一如既往的臭。”

“我为什么没能生在那个时代,”伽尔想说什么,喉咙却被塞住了,“卡尔,我……”

卡洛斯技巧性地挣脱了他,好像对待一个小孩子似的,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知道我们这些人最想看到的事是什么么?”

伽尔愣愣地看着他。

卡洛斯坐下来,伸出手,平摊到火堆上烤着,好像只是坐在他家的壁炉旁边闲话似的,在惨烈的背景音乐里说:“所谓‘英雄’的故事其实都很假,比起带着剑每天游走在生死边缘,得到别人一个‘一生跌宕起伏’的评价,或者几朵鲜花与赞颂,我其实更喜欢躺在沙发上看一场关于圣诞节的电影。”

因为每一个传奇,都是用鲜血堆积起来的。

生活在和平里的人们总是渴望着那种建功立业一般的辉煌,可辉煌有的时候也是个无奈的词。

“我那时候做梦都在想,将来是不是会有一个姓弗拉瑞特的孩子,每天生活在没有迪腐的世界里,以写书或者教语言为生呢?”卡洛斯弯起眼睛笑了,“看到你的时候,我几乎以为梦想实现了——我托埃文买全了你写的那些有照片的书,我得说它们真是棒极了。”

“但你不怕么?”伽尔小心地掩藏起声音里的颤抖,低低地问。

你难道不是人么?你难道不像我一样年轻无知、满怀着对自己的弱小的不甘,每天花很多的精力在一个不可能得到的人身上么?你难道没有一个可以倚靠,可以指望着他在最危险的时候来救你的人么?

“如果我害怕,”卡洛斯的目光透过火光,那双幽潭一样碧色的眼眸里倒映着所有凶狠的厮杀和丑陋的怪物,“那么那些不如我强壮的人,又要怎么办呢?圣殿被称为‘最后一道守卫’,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么?”

伽尔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曾经以为自己知道的,可是现在突然不确定了。

“那意味着我们不能后退。”卡洛斯用一种近乎温柔的口气说着,“无论是死是活,无论是断一条胳膊,还是断两条腿——哪怕死在战场变成了幽灵,都不能后退。”

伽尔屏住了呼吸。

他那一刻觉得自己离卡洛斯那么远,但又那么近,火光给长发男人的身体镀了一层薄薄的金边,柔和了他的线条,使得他看起来就像是从某个……流传了千年的宝盒里走出来的精灵。

“去休息吧。”卡洛斯说,“这一班我替你守了——没想到居然还能惹来一只恶灵人,善用你的曙光之刺,我和查克都会以你为荣的。”

“查克?”伽尔轻轻地反问。

“我哥哥。”卡洛斯拎起他的重剑站起来,对伽尔笑了笑,露出一点怀念的表情,“你真的很像他。”

第七十八章曙光

可伽尔没有回去,他只是在稍微愣了一下之后,就走到了自己该要换班的位置。

然后他仿佛用这短短的十几步的时间,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回过头来,在嘈杂的畜生吼叫里用喊着冲卡洛斯说:“是么?但我敢保证我至少看起来比他帅!”

这个优秀的金章站在露天的地方,透过那些交叠的界、浓重的黑气与血雾,一眼望穿了整个嶙峋而起的绝影山。

他的心里突然像是被豁开了一条口子,被寒夜的风越吹越大,大到能容纳江河山川,万物百种。

即使注定得不到又怎么样呢,伽尔想,我总是很重要的,在我那最亲爱的兄弟、亲人、朋友以及……心里。

卡洛斯远远地冲他做了个“回去”的手势,伽尔却侧过身,浅得近乎金色的头发染上了路途中的灰尘,他眉目中一直带着的浅淡阴霾仿佛倏地打开,几乎露出一点合乎他年纪的生机勃勃来,如同撕裂黑暗的那一瞬间绽放出来的曙光。

“不,与其躺在那个愚蠢的帐篷里,”伽尔大声说,“我宁愿在这跟你聊聊天,找找素材,说不定回去能写完我的第一部小说。”

“真是了不起,”卡洛斯耸耸肩,开玩笑说,“可是我怎么没什么信心呢——要知道我有印象以来,弗拉瑞特家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能写书的人,他们大部分只擅长管理领地和打仗。”

“当然,如果卖不出去,你要替我说服阿尔多阁下买上个几百本,”伽尔笑起来,“谁让我们是家人呢?”

“那我是当了冤大头么?”冤大头卡洛斯开心地问。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只是个说客,”伽尔顿了顿,然后给他光辉骄傲的祖先先生下了个精确的定义,“穷鬼。”

而本来要换班回去的路易也没有动,他背对着卡洛斯他们,站在几乎靠近法阵圈边缘的地方,三个人几乎站成了一个三角,在惨烈的战争中间,各自岿然不动。

艾美本来已经挪动他的腿,打算回到帐篷里,可是脚步停了一下,又走回到路易身边。

路易的脸被法阵圈明明灭灭的光和污浊四溢的雾气映得有些苍白,而黑发却条分缕析地垂在额头上,即使他的手正按在别在腰间的弯刀柄上,身上依然带着根深蒂固的书卷气,就像是个俊美无俦的贵公子。

“去帐篷里,伯格治疗师,”路易只是扫了他一眼,低低地说,“尽管我知道这很艰难——但你出外勤的机会有限,并不具有猎人的体力,我希望你会对明天的行程做好准备。”

艾美愣了愣,然后“哦”了一声,在他脚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把麻痹嗅觉的止吐药像糖豆一样地丢进嘴里,慢慢地含着——好像那玩意完全不苦似的。

“路易啊路易,”他伸长了两条腿,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你终于找到对付我的方法了么?如果你一直皱着眉,用一副‘你很恶心’的表情对着我,我就会一直调戏你,可是你这样,我却局促得几乎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路易的目光放得很平,淡淡地说:“你不恶心。”

“如果我不恶心,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呢?”艾美抬头看着他。

路易愣了愣,终于把目光收了回来,落到了艾美身上——除了工作中,他还没从这个不着调的治疗师脸上看见过这样正经的神色,艾美看起来甚至有些紧张,手指紧紧地绞到了衣服里,脸上虽然带着笑容,看起来却那么僵硬,连嘴唇都泛了白。

“你是……”

“我是认真的。”艾美飞快地抢在他前面说。

路易迟疑了一会,慎重地用了一个标准的回答说:“抱歉,伯格先生,虽然很感谢你,但我是异性恋。”

艾美笑了起来,然后他轻轻地问:“这么说,你恋过某个异性了么?异性恋先生?”

路易?梅格尔特教官一直是个可怕的学术帝——即使在他出外勤做猎人的那些年里。

他的好朋友伽尔曾经对他的生活状态做出了如下嘲笑:这家伙是一个可以用故纸堆埋了的男人,如果早生几百年,他甚至可以加入某个吃素研习经书的宗教。可怜圣殿广大需要在他手下讨生活的学徒们,想想吧,一个青春期时期就对朋友们挤成一团看□电影和杂志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并且固执着不肯合群的男人,那必须就是个天生变态嘛!

路易有那么片刻哑口无言,随后佯作镇定地点头说:“不多,但是确实有,我想你没兴趣知道她们的名字。”

艾美:“不要紧,我可以等着你编出来。”

路易:“……”

他的眉头难得地有些纠结,梅格尔特教官还不是教官的时候,就因为长得帅,有一大帮不知轻重的小姑娘暗中垂涎过他,只是这家伙实在油盐不进不解风情,给吃的就接着,给情书退换加一张抱歉卡,还从来没有人这样纠缠过他——就好像对方不是被身体里的荷尔蒙控制着做蠢事,而是真的……像小说和歌谣里歌颂的爱情一样,非自己不可似的。

“我有什么可喜欢的?无趣又无聊,说话也不讨人喜欢。”路易那一刹那有些茫然地想。

“我……”

他才刚说了这一个字,这时,身边的法阵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一串如同烟花似的火光冲向了天空,已经进入后半夜了,迪腐的尸体横得漫山遍野全是,而这些仍在争执不休的畜生们终于急了。

黑暗生物,尽管它们能在日光下活动,可那毕竟会削弱一部分战斗力,夜里才是永远'·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的战场。

路易一把推开艾美:“非战斗人员退后,离开这里!”

艾美被他推了一个趔趄,眼睁睁地看到一条深渊豺巨硕地脑袋挤进了法阵圈里,不过路易的刀还没来得及出鞘,原本只是警戒的法阵圈就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削断了深渊豺的整颗脑袋,然后它很快恢复成了普通豺狗大小,被什么东西拖出去吃了。

艾美木然地伸手抹掉脸上被溅上的血,听见路易头也不回地对他说:“立刻把所有人叫起来,告诉他们准备战斗,最长十五分钟……不,我要求他们十分钟之内整装,带好自己的武器,围着法阵圈背对背准备好,快,别磨蹭!”

艾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大步往帐篷里走去。

卡洛斯看着路易指挥,并没有插话,只是站在原地轻轻地活动了一下握剑的手腕,阿尔多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

“你是故意让埃文去画法阵吧。”卡洛斯轻轻地问,“如果法阵是你画的,除非再来一只恶灵人,否则今天晚上绝对能睡个安稳觉。”

“你教给他们一种对付大片迪腐的方法,但是没教会他们该如何选择这块地方,这种嗅觉和触觉,是非要自己亲身感觉一次,才能明白的,另外埃文?戈拉多先生在法阵这方面确实有些天分,细心并且思路清晰,比某些人强。”阿尔多低声说,他眼神柔和地轻声说,“放心,这些孩子是我带出来的,我会把他们一个不少地都带回去的。”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刚刚接过圣殿,面对着巨大的伤亡一筹莫展的少年了,他领导过更多更激烈的战争,对每一块地形、每一场战事的把握近乎精确。

路易看似指挥若定,却在这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阿尔多一眼,发现这位可敬的前辈对自己轻轻颔首,心里就像是突然安定了下来。

因为这个男人永远都是那么的坚定从容,当他站在后面的时候,让人有种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能一个肩膀扛住的错觉。

卡洛斯却轻轻地皱起眉来,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好像错过了什么。”

阿尔多难得没有跟上他的思路,反问了一声:“嗯?”

卡洛斯侧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拢了拢他的衣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地想:“在我彷徨、逃亡、远离、流浪、不知何去何从的那些年里,你好像慢慢地变了一副模样……变成了不再需要我保护的模样。”

小的时候那些仿佛随口说过的甜言蜜语和誓言,都突然浮现出来,卡洛斯的眉梢轻轻地垂下,似乎有一些悲伤。

“我从来不是个称职忠诚的骑士,”他想,“不勇敢,也不可靠,也许……只有尽量努力做到从一而终?可那个已经长出了坚实、强壮羽翼的小王子,他还需要我的从一而终么?”

然而他没有更多的时间伤春悲秋,十五分钟到了,法阵破了。

只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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