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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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晚-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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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永年闻言脸色略僵,一时没有搭腔,那厢容湛却哈哈一笑,又斟了一杯酒:“陈将军,好酒贪杯勿多言,我们再来——”



这时门帘却被人自外头掀开,颜萧走了进来,后面跟了一个人,款款而入。



月牙白的锦袍,束发飘带,衣服穿得严严实实,领口围了一件火红狐裘披肩,耀眼高贵,衬得一张小脸莹莹如玉。作为一名女子,她的身形算是纤长,除了那份清雅脱俗的气质,更有一种慵懒潇洒的风情,而那双澄透的明眸,在满室灯火里有一种夺人呼吸的妩媚清亮。



容湛本已带着几分朦胧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手中的杯子竟微微一颤,有些许酒洒了出来。



未晚瞥了一眼他旁边的谢钦,视线相对,他眸底的情绪依旧叫她捉摸不透。



 



二十七、错爱



“见过雅王,二位大人。”未晚身着男装,于是简单作了个揖,姿态帅气。



“魏大夫有事?”陈永年疑惑地盯着她。



“方才听说各位爷在营里喝酒,已经有一会儿了,雅王伤势方愈不久,小女不放心所以来看看。”言毕未晚瞅了一眼谢钦,却见他目光漠然,嘴角却微弯,心里不由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没说错话。



“雅王受伤了么?”陈永年极为震惊的样子,“几时受的伤,何人所为?”



“无妨,不过是来的路上遭遇了沙漠流匪,已经尽数解决了,”容湛微笑,语气仍是非常温和,“这荒无人烟的大漠里,除了流匪难道还有别人有兴趣要我命么——陈将军,你说是不是?”



“那是自然,王爷千金之躯,也只有那帮野匪长了狗眼不识泰山。”陈永年连忙附和一笑。



“这么来看,这儿倒是比京城安全,将军听说了没,前阵子东内有刺客出没,我记得以前将军是在东内当值的,那时候就风平浪静,如今宫里头那些侍卫真是越来越不长进了!”



“只可惜在下年过不惑又深居边关,无法为太子排忧解难,当年若不是太子给在下机会剿灭韩氏一门叛党从而立功,在下今日也没有机会坐在这里与雅王对饮。”



未晚此时已走至容湛与谢钦席间,耳中听闻“剿灭韩氏一门叛党”这几个字,顿时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随即胸口剧痛涌上,她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原来竟是他!当年带兵围困,火烧韩府的罪魁祸首就是他!想到自己方才还给他行礼与他对话,未晚只觉得恶心作呕。



“给我倒杯茶,”一记熟悉而冷淡的声音突然传进耳里,强行拉回了她濒临崩溃的心神。她怔了一下,表情恍惚地望向身旁的谢钦,他正望着她,脸色仍是一贯的清冷漠然,薄唇微歙,重复刚才的话,“麻烦您给我倒杯茶,魏大夫。”



未晚应了一声,拿起烧开的铜炉往茶壶里添了热水,再缓缓地注入茶杯,将杯子放置他面前。滚烫的茶水隔着瓷杯熨着掌心,有几丝轻薄的暖意透着肌肤蔓延到冰冷的身体,一套动作下来,心里的痛楚微缓,已没有方才的那么激烈。再抬起头,却触见一双碧绿的深眸,正紧紧地盯着她,那两潭湖水里清清楚楚映着她的影子,忽然间,她明白了他叫她倒茶的意思,原来他早已看出她那刻的情绪变化。



然而只是一瞬,他便转过头去,视线毫不留恋地从她脸上收回,然后径自喝茶。



容湛却在这时候看着他打趣:“人家明明是个大夫,你倒好,让她做起茶水丫头了。”



“怎么,王爷心疼了?”谢钦瞅着他似笑非笑。



容湛却不以为意,反而笑得越发爽朗:“自然是心疼的。”



未晚本就心情烦躁,被他们这样一调侃更是如坐针毡,心里头很是不舒服,倔脾气一上来,便冷声道:“我去煮一壶醒酒茶,二位看来是醉得不轻。”



“魏晚,”她站起身的那刻,容湛自后头捉住了她的袖子,语气轻柔:“莫生气。”



其实以他的皇子身份,他大不必如此低声下气,而今晚他的举止也比以往大胆豪放许多,未晚盯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一时犹疑不决。



陈永年趁机开口:“怜香惜玉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魏大夫国色天香,风姿卓然。”



未晚是一万个不想搭理他,但碍于情势也木然地看了他一眼,却见后者一脸趋炎附势的假情假意,心中的厌恶感更添了几分——此人本就是太子的人,或许容湛和谢钦早就设了天罗地网等着他往下跳了。



想到这里,她依稀觉察到容湛反常的原因,便轻轻拉回在他掌间的一截袖子,安静地坐了下来。



容湛浅笑,随手拿起桌上的酒杯,未晚瞧着他微醺的面色,蹙眉夺过他手中的杯子:“王爷不能再喝了。”



容湛没有料到她会不顾礼数直接出手,顿时一怔,愣是瞧着她将酒壶杯子挪了开来。未晚也毫不畏惧,不卑不亢地回视他,在那瞬间,容湛眸光一暗,随即轻叹了一句:“罢了,我不喝就是。”



那语气里,隐隐竟有几分怅然。



谢钦的目光扫过他们,撇开眼徐徐开口:“夜已经深了,今晚就喝到这儿吧,我去巡营,先失陪了。”



言毕他站起身,朝二人微一颔首,便大步流星地往帐外走去。未晚瞧着他伟岸的背影,帘幕掀开的那刻,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她不由瑟缩了一下。



“在下也告退了,王爷有伤在身,还请早点歇息。”陈永年行了个礼,也跟着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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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忽而就安静了下来,炉火里红焰舞动,跳跃的光影落在帐墙上,一晃一晃,让人在静谧中却又觉得心慌意乱。



未晚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



“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温醇的声音如春风轻送,容湛望向她,“不让我喝,自己却喝上了,你不是也受伤在身么?”



“我才是百姓,而你亦不是州官,而是堂堂皇子。”



“皇子又如何?也是血肉之躯,也有七情六欲,捅了一刀也会死。”



未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难得听他这般诙谐的口气,一时忍俊不禁。



“你这性格也是爽快,不开心的时候火气上脸,一有高兴的事情便立马笑出来,”容湛有些感慨地摇摇头,“这年头谁都是带着几张面具好防身,已没有多少人能如此了。”



“忍一时不见得风平浪静,退一步未必海阔天空。与其忍让不动,不如我行我素,反正得失寸惜之,苦乐独我尝。”这话,曾是宣扬说过的,也许也只有他才能做到这样潇洒自如,挥袖来去点尘不沾。



“这话倒是特别,”容湛有些意外,不由无奈一笑,“不知道是怎样的父母才有生出你这般的孩子,叫人又喜欢又头疼。”



未晚面色一僵,没有搭话,一言不发地倒了酒,杯子刚凑到嘴边,一股劲道忽然扯住了她的手腕,酒液飞溅,泼湿了衣袍,她猛地被带进一个宽阔的胸膛,头顶烛光一暗,他的吻就这么覆了下来。未晚整个呼吸里都是他身上浓重的酒气,喝了酒的人体温应该是烫的,可她却觉得他的唇十分冰冷,冷得她的心里寒气骤升。她始终抿紧了唇,双手死死地抵住他的胸口,直到他缓缓地松开手臂。



“我说你招人喜欢,是实话,”本晌,他淡淡开口,“你今晚这样过来,我以为你心里是愿意的。”



未晚的嘴唇咬得发白,胸间有股气流激荡冲撞,让她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颤抖。



“多谢王爷错爱。”她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句。



“退下吧。”他轻轻出声。



感觉到他的目光仍停留在自己身上,未晚也抬头的勇气都没有,转身仓促逃离。



外面夜风呼啸,既猛烈又寒冷,她一口气奔出了几十步,脚下忽然一绊,顿时摔倒在地,膝盖和手心都是钻心的疼。



一种疲倦而沮丧的感觉油然而生,她趴在地上不想动弹,脸颊下是粗糙而冰冷的沙粒,而眼眶里的泪却是热的,徘徊辗转,始终没有掉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依稀觉得有道目光注视着自己,坐起身转过头,有个人静静地站在灯火阑珊处,黑色冷肃的铁甲,背后是营地庞大的帐群,仿佛他已在那里站了很久。



 



二十八、抉择



四目相对,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一动不动地等着,看着他从灯火里淡出,一步步走到月光下,走到她面前,颀长的影子几乎遮住了她头顶所有的光亮,将她覆在黑暗里。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安全。



“还不肯起来么?”他的声音依旧冷如冰雪,不带一点温度。



未晚抱膝,径自在地上坐着,视线没有焦距地望着远方,缓缓开口:“今晚的事,是你早就计划好的?”



“你在怪我?”他有些嘲讽地问。



未晚摇头。



“我不怪任何人,也不怨我自己,我早已明白天灾人祸,生离死别,世间诸多事情,都不是我的错,既然都已经发生,那么就只有听从命运的安排,面对现实。”



夜风里,她的声音听来破碎却字字清晰,谢钦沉默看着她,月光下她的眼睫依稀扑闪着亮光,如冬日枝头的寒梅,覆着寒冷的晨霜,有一种倔强而萧瑟的美。



许久听不见他说话,若不是地上那道孤傲的身影,未晚几乎以为他已离开。



“那为什么不愿意?”他突然开口。



她怔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为什么不愿意?她也这样想问自己——既逢王子,云胡不喜?



如果容湛真如他所说的喜欢她,为她动心,很多事情从此就顺利了许多。可方才那一刻,她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逃。



可是她又有何处可逃?这世上,可有一颗心,是她容身的地方?她本来以为,她会想起宣扬的,可举而代之的却是脑海里的一片空白,或许这是她真实的处境——没有回头路可走,未来也是一片茫然。



“做任何一件事都要代价,如果你已经决定了,多艰难也要坚持下去。过不了自己那关,再多的努力也是白费。”



未晚浑身一震,苍白着脸回答:“我知道。”



“那你呢?”她抬起头,仰望他冷硬的容颜。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付出后能得到什么。”低沉的嗓音在风中扬起,如誓言一样坚定。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



“也没有人会希望自己像我。”



他的语气里,有轻淡的自嘲与怅然,让她一时失语。



“十二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他又缓缓出声,“那时我十四岁,你是七岁么?我记得你坐在一匹枣红小马上,盛气凌人,一个不高兴手上的马鞭就朝人挥过去,你临走的时候给我撂下了一句话。”



“什么?”未晚听得出神,下意识地问。



“你说,‘下次再让我遇见你,你可要小心了’。”



很奇怪,如今想来当日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满天白雪,她一身耀眼的红,那样地高不可攀,那样地张扬跋扈,那样地桀骜不驯。



“我——不记得了。”未晚努力地搜寻脑海中的印象,却全无结果。



“你自然是不记得,那时你的玩伴尽是王公子弟,金枝玉叶,怎会注意到一个备受冷落来历不明的谢府庶子。”



谢府?



未晚掩不住惊愕的神情:“你是谢铸的儿子?”



他的父亲莫非就是皇帝钦封“天下第一使臣”的谢铸?



他点了下头,面色越发地阴冷。



“你准备在地上坐多久?”他丢了一句话,径自往前方走去。



未晚一愣,随即站起身跟上他的步伐,与他并肩而行。



月光在地上投射出两条身影,一长一短,以同样的速度移动。



“我小时候去过你家,”她犹豫不决地开口,“见过你两个哥哥。”



事实上,当初她真的不知道谢铸还有第三个儿子。



“如果韩家没有发生那件事,我父亲是希望你嫁给我大哥的。”



“啊?”未晚讶然。



“如果嫁给他有什么不好?”谢钦冷笑,“年轻有为,仕途得意,不仅是我父亲的骄傲,也是朝中红人。”



未晚有些意外地发现他向来漠然的眼神里染上几许激越:“如果只是因为男人的地位和身份就决定我婚嫁的对象,我刚才还不如从了容湛。”



谢钦盯着她半晌,嘴边缓缓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怎么,后悔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后悔。”



“未必。”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未晚也止住,仰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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