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鸡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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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谁的鸡肋-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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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桦知道张宽一定看到了那个东西。
  自己一年前一时发疯写下的东西。他把梦境写下来,只是不想让这个情景不停地出现在梦里。
  苏桦后悔了,这么多年从没这么后悔过。
  想了很多年,拼了很多年,却是这么一个结果把以前的想以前的拼全部否定了,苏桦后悔了。
  蹲在图书馆后面的那个小角落里,苏桦一遍一遍擦着脸上滚落下来的泪水,他后悔了。
  他恨张宽,从什么时候开始,怎么一点一点深化的,他不知道。只要能让张宽难受,哪怕是一点点的效果,都被他刻意放大,在现实中,他永远也只能是跟在张宽身后的一个小小的可怜虫,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骂他打他都做不到,他只能默默的恨着,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偷偷地恨着。他知道张宽总是得意地耍他,捉弄他,折磨他,那些在清醒的时候实现不了的东西,只有在梦里才能实现,可现在他不恨了,早就不恨了,当他知道恨也可以把一个人深刻的刻在脑子里,甚至比爱更深刻更折磨的时候,他就恨不起了,不敢恨了。
  可是不行,那些如影相随的东西不是叫停就停的下来了,那是随着年龄的增大也跟着日积月累涨大了起来。
  这么多年他对抗的一直是他的命运,他不想张保林随手的那么一挥就把他一生给安排了,他不习惯那个新家,不习惯那种新生活,不习惯陈叔叔和冯阿姨和他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但他无力改变,又想抗争, 就只能放一个人在心里恨着,如是不恨,怎么熬得过那日日夜夜。最初是张保林,后来的张宽,他只是需要一个人恨着,他就有了动力,有了冲劲,就能把那么多怕的都快抽筋的黑夜熬过去。
  黑暗、恐惧、担心、无所依靠全化成了最后的忍耐,不找一个人来恨着,怎么能撑得下去。
  因为他是张宽,也因为张宽原本不是什么好人,张宽低劣,张宽欺负他,所以他就必须恨着,这几乎成了苏桦的习惯。
  习惯上了瘾就要显出来弊端,那些恶梦,那些荒涎不经的,淫糜无耻,却如同八爪鱼一样甩也甩不脱的东西,成了身体的一部分腐烂了,坏掉了。
  所以他写下来了。表情、语言、行动原本是一个个画面的东西成了文字,那种形式的转移并没有把张宽从他心底里彻底根除掉。
  那是因为有一天老大说;苏桦,你怎么了,半夜不停地叫张宽。
  老大的话差点没让苏桦当场栽倒在地,他以为那是一个秘密,除了他自己,在深深的梦境里,秘密被裹得紧紧的,可哪里有永远的秘密,那些不可告人的东西正延伸着它的触角,努力的要探出头去。
  苏桦怕了。张宽成了心魔,而苏桦没有降妖的法器。
  所以他写下来了。睡前看一遍,睡着就不见了。
  他原以为这是个最好的办法,虽然过程仍是那么的见不得人。他依旧□,不是在梦里的,是清醒时的□,五根手指的磨擦,带着全身的燥热,张宽远远近近在眼前飘来荡去,然后在昏厥一般的热情之中缓缓睡去。
  可这些,被滩开了。苏桦的丑,是剥了皮骨之后的丑,血淋淋的。
  苏桦行尸走肉般地走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他没法打工,没法看书,没法躺下来放松一下疲惫的双腿,他的头痛得快被劈成了两半,可他停不下来,这些年他一直再走着,孤独的也是疲惫的走着。太多没法细想的东西,他想着,一点点深化,一点点煎熬,也把自己带进了沟里。
  他听到脑子里想起来各种各样的声音,有张宽的,有张保林的,有他们宿舍同学的,有他爸爸妈妈的,有他养父母的,他们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在骂,在指着他,看这个疯子,看这个变态,看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看这个恬不知耻的人,你看他虚伪的样子,还争呢,争什么争………
  那些笑声,那些骂声忽远忽近,快吞没他了……
  苏桦抱着头蹲了下来。
  苏桦最后是被几个人抬回来的,他晕倒在图书馆的后面,被当日值班的阿姨发现的。
  宿舍的每一个人都猜测了无数种答案,可苏桦不张嘴,谁也没办法。
  “苏桦,是不是想哭,哭出来就好了。”
  “苏桦,有什么事想不通的,天塌了,不还有老大顶着。”
  “苏桦,发着烧,怎么还躲在图书馆后面。”
  看着老大眉毛拧成了一团,老五咋吧着嘴只会一个劲地眨眼睛,王海晨打湿了毛巾帮他擦着手和脚,看着这些真正把自己当成兄弟关心着的弟兄,苏桦的路被堵死了,没法张嘴了,所有的事情揪成了一团理不清了,他不配这些关心,甚至不配在这间屋子里住下去,要是他们知道自己成天在琢磨些什么,他们会怎么做,他真的不敢想下去。
  “没什么,就是头突然痛了,想在那里坐一会,没想到……”苏桦烧红的一张脸看起来很吓人。老大陈健拿了药给他吃下去之后,安排了轮流值夜的人,看着苏桦想说什么又终于什么也说不出来。
  苏桦躺了两天之后,又恢复了常态,一边打工一边等着张宽回来。
  没法逃避就得去面对,在前进的道路上,苏桦从来不是个弱者。
  赶在五一收假的最一天,张宽回来了,挤了一身的臭汗。
  有些东西想通了,有些没有。五台山并没有让张宽聆听佛法的声音就一下子脱胎换骨,他原本就是懒散,又有点愚钝的人。
  最让他后悔不迭的事是他当时就不该逃,像个三孙子似的吓得屁滚尿流让张宽整个五一假期都没过好。他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也好过当初就那么狼狈的跑掉了,按张宽的习惯,就应该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躲在暗处,去窥视苏桦的灵魂,然后握着已经到手的把柄,为所欲为。
  可他逃了,事情就变了味,就得去面对。
  如果是别人,可能张宽早就三脚两拳把他卸了个干净,不说打得他从此见不了人,至少要让他在学校里臭不可闻。可这人是苏桦。是苏桦,那个一起长大,似乎有着一肚子委屈的苏桦。现在他想明白了,过去那么多的苏桦,洗着尿布的抱着孩子,围着自己转的苏桦,也许真正想向别人表述的就是一个委屈的苏桦。
  可张宽不明白,不就是不能弹钢琴了吗,不就是没有亲爹亲妈了吗?不还有那么多人关心你呢嘛。你委屈个屁。想干什么,你说啊?
  你不说,让人猜,谁能猜得着。
  所以张宽就回来了,他得问清楚,苏桦写了那种东西想干什么,那样臆想他张宽是什么意思,还有苏桦对他张宽到底有什么想法。
  想到这一点,一个人躲在潮湿阴冷的小旅馆里,喝着各色饮料吃着当地特产的张宽有点小得意,浑身透着说不出来的傻劲。有时看着一双双一对对出来游玩的人也会不由自主的笑出来。
  所以张宽就和苏桦坐到面对面了。

  第二十六章

  晚上,因为不是饭点,学校门口的一诺餐厅人不多。两个脸上快滴出血来的人傻坐着,三个菜,两碗米饭,各自端着手里的一杯不算钱的茶水,埋头苦喝,却都不知道该怎么动口。
  张宽不敢看苏桦,一路上来的时候的信誓旦旦,在看到苏桦的一瞬间土崩瓦解。
  苏桦走进餐厅时腿都有点踉跄,这是张宽看出来的,白色的波鞋和浅色的仔裤衬得苏桦清爽阳光,张宽用那不到三秒的窥视打乱了自己成足在胸的勇气。
  这情景实在是太荒缪了。也许真是当时苏桦的文字给他的震憾太大,看到苏桦就能想起那些让人血溅当场的文字,就不能不陷进那种怪异的场景。
  苏桦更是满脸通红几乎快坐不去,手翻过来覆过去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后来抱着一杯茶水,像抱着一个炸药包,胆战心惊地看着那沉着茶叶渣子的水在手里荡来漾去。他了解张宽,打一顿都是好的,以张宽过去不饶人的劲,让他在学校里待不下去都有可能。苏桦消消地瞥着张宽,可张宽不开口,他更不敢张嘴。张宽偶而的咳嗽两声,咳得苏桦心慌意乱,他觉得再这么坐下去,就是张宽饶了他,他自己也会提前崩溃了。
  苏桦‘呯’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声音大得吓了张宽一大跳。
  “对不起,张宽,我…我真的………不是那个真要把你怎么样,你知道,我写小说,我赚钱,那是别人给的一个大纲,没有素材,就把你拿来用了用。”这是苏桦想了好几天的救命稻草,不这样,他真的没法想下去结果,张宽有多厌恶这种事,他知道的根深蒂固的。
  张宽听苏桦这么说,抬起了头。苏桦通红的脸,胆怯的神情,颤抖的声音,都挺符合他的想像,但说法,他冷笑了一声:“编啊,再编下去。”
  “我没编,真的是这样,我真的就是这么想的,你相信我。张宽。”苏桦急了,一把抓住了张宽的胳膊。
  “相信你,用什么信,你看看你这几年做的破事,一会阳奉阴违,一会翻脸不认人。你让我用什么信。”
  张宽抖了抖胳膊鼻子一哼把苏桦的手弹下去了。苏桦的脸白了,从这一个举动,就知道张宽现在是怎么看他的,虚伪、变态。不会有别的。
  “咱们先说第一个,为什么打工,为什么要挣钱,你有那么多钱,不够交学费吗?你想把一切还给我们,我爸,你爸、你妈,你还得清吗?你想用什么还,钱吗?你以为用钱就还得清了?”
  张宽看着苏桦,苏桦也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突然有了亮光,嘴角也斜了上去。“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不知足,为什么不感恩,你较什么劲,我问你,究竟你较的什么劲,这样很好玩吗,你想想,这么多年,他们哪一个人对你不是真的,哪一个人不真心为着你想的,你为什么还不知足?”
  苏桦一下站了起来,嘴唇不停地抖着,一眼不错地看着张宽,还帐,感恩,你们除了会说这些,还会说什么,这么多年,苏桦陪上的是什么,你张宽又能知道什么,较什么真,我就是和你较到底了。
  苏桦霍出去了,大不了退学了,横竖也是一死,不如随他了,这么多年,这么个让人痛恨的张宽,光想一想又要对他低眉顺目,心里就没来由的扯得痛,这么多年,那些违心的事还做的少吗,低眉顺目,委屈求全就换来一个不知足,苏桦不想再撑下去了。他端起了桌上的茶杯,看着一脸愤怒的张宽。“张宽,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开除、退学,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可以把电脑拿到学校去,告诉他们我就是这样的一个怪物。”说着那杯茶水沷了过去浇在了张宽的脸上。
  早就想这么做了,在那个肮脏的水洼边上,在那个被打着一身是伤的时候,在张宽从他身上搜钱的时候,在张宽嘎嘎笑着说‘小崽子’的时候,早就该这么做了。
  苏桦跑了出去。
  张宽顾不得擦脸上的茶水,两步并作一步追上去,一把拉住苏桦。“你这个疯子,变态。”
  苏桦冷笑一声,回身打开张宽的手,拼命地向前跑去,张宽也撒腿在后面追了起来。
  刚跑到门口就被拦下了,张宽扔下一张百元钞票,出来就看到苏桦已经跑得老远了。
  孙子,张宽骂了一句,拼命追了过去。
  跑过了前面的菜市场,再跑过了一道小桥,看到前面不知道是那个家属院的小花园,张宽冲上去,一脚就把苏桦踢趴下了。
  张宽心头的火是一路上长起来的,还没等苏桦爬起来,张宽就扑上去压着苏桦硬把脸掰了过来。
  “我问你,为什么打工,为什么要挣钱,那么多,你还得清吗?这么多年你到底在较什么劲,一会这个样子,一会那个样子,我问你,你较的什么劲。”
  “说!”张宽扯着嗓子叫,叫得旁边几个闲逛的人敢紧躲开了。现在的年轻人,冲动起来,什么事做不出来。
  苏桦不理他,把脸转过去不看他。
  “我让你说。”张宽一把擒住苏桦的下巴,想把他的嘴巴橇开。
  “不就是不能弹钢琴了吗,不就是没有亲爹亲妈了吗?不还有那么多人关心你呢嘛。你委屈个屁。想干什么,你说啊?”
  “滚,张宽,你TM给我滚开。”苏桦的嘴被张宽捏得快变了形,声音也完全变了调。
  “苏桦,你是不是喜欢男人。”张宽松了点手劲,好让苏桦透点气出来。
  “你他妈放屁。”苏桦瞪着他,冷笑一声。真是大脑简单的人。
  “那你是不是喜欢我。”张宽紧紧盯着苏桦,本来想好好说的,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好好说的,怎么又成了这个样子。
  “做梦吧,你,喜欢你,张宽,你吃错药了,喜欢你,就你那种狗屎样子,也不知道去照照镜子。”苏桦的脸上那种疯狂的神态吓住了张宽,手上的拳头都聚拢了,却一点也打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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