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亲保卫战- 第37部分

“那你说怎么才对？”

阿May快哭了，她的眼睛里满是受伤后的难过，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眼神，满是绝望。阿May说，我只不过是用不联系来气你，没想到你那么狠心，用结婚来惩罚我。

“你好狠……”

她趴在过街天桥上难过地哭泣，在广州冬天那刺骨的冷风里，无助地呜咽。

我想抽烟假装镇定，但低头点火时眼泪却打湿了香烟。

打麻将时我不停的点炮，不关放屁和还放清一色，而且还被人吃杠，心里一会儿是阿May在哭，一会儿是梁丽霞温柔地笑，看着手上13张牌，乱成一团。手上4张西风，眼看要流局，居然鬼使神差地打出去一张。“和了！哈哈，十三幺！”

牌友兴奋地跳起来，而且还原地转圈，肥胖的肚子差点把桌子顶翻，他还去自己的包里掏相机，说要为自己40年来第一个十三幺留影。茶商坐在我上风，把头探过来看了看我的牌，然后又瞪大眼睛看我的脸——看你妈呀，老子就是传说中的散财童子。

那晚送阿May回家，她还迟迟不肯下车，我假装掏手机，说是我一下午没在店里，回去还得接着忙，隐约却是赶人走的意思，我看到我执意要分别，阿May凑上来，想要Goodbue　kiss，却被我一把推开了。

“别这样……阿May……”

解释就是掩饰，我不敢看她的眼，怕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以前在宿舍里躺着，舍友留着口水谈我的齐人之福，他们说完全可以一夫二妻，要不就移民到允许多婚的国家。我每次都付诸一笑，翻身睡去时，甚至觉得这个注意其实不赖。我在想，以我这样的无耻，完全可以干出那种卑鄙的事情来。

我在开车回家的路上一直哭，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标榜自己是个流氓，但是面对两个纯洁的深爱我的女人时，才发现自己不忍心伤害她们中间的任何一个。

晚上我会给梁丽霞打电话，她叽叽喳喳说自己在珠海交流学术的好玩事，然后提醒我不要睡太晚，不要老是自己瞪着三轮车去买菜，脏活累活少干一些。

她越是不提阿May，我就越是内疚。

阿May一直要约我见面，我总推说有事。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一遇到需要做决定的时候，梁丽霞总说，我没想好，阿May的意见是，我没想过，原来有些事情根本就没有对与错，所以也就无从作决定。

但是作为一个人被人托付终身的男人，我总觉得做点什么。梁丽霞说，珠海可以远眺澳门，她很渴望到海的那一边去看一看，问我说今年过年能不能来一次港澳游。我是何其聪明之人，知道这是我的老婆的逼宫，她绝对不是毫不在乎，而且在等待我做出抉择。

日子一天一天过，梁丽霞的电话越来越少，阿May的电话却越来越多，我又回到了当年在校园里和这两个女孩同时拍拖的尴尬境地，被逼到寝食不安，心乱如麻。茶商其实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他同样只字不问我到底是怎么了；只是会时不时拉我出去喝酒，打麻将就算了，再这样输下去，等我老婆回家就倾家荡产了。我们虽然都是小老板什么的，但是筹码却设得大，一把十三幺就3300我这样的点炮手，经不起折腾。

其实人在需要做出判断和抉择的时候，外力的作用是很大的，不过我不再是头脑简单的大学生，不会再找像冬生这样的人渣帮我拿注意。但是外力并不一定是主动的，也有自己撞上来的。

2004年11月底，阿May的老豆和我见了面。

虽然我现在也是生意人，但不是胖子。所以，我还是讨厌阿May的老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把镶了一圈钻石的破表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难道不怕我剁了拿去腌猪手吗？

我觉得那些烂片演得不无道理，因为世界上确实真的有那样的脸谱化的标志人物，比如财大气粗的有钱人。阿May的老豆在湛江做进出口生意，说白了就是搞contraband，这种东西其实没有技术含量，搞定货源和买家不是难事，这个胖子估计在地方属于黑白道通吃的人物，不然就连英文字母表都念不全的人，怎么做这种对外贸易啊。

胖子说，以前自己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企图拿钱去阻止我和阿May的恋情。我心说，你丫那次已经得手了，我把阿May退回来的礼物都扔了，也就从那一天开始，我对阿May彻底死心。而错误也从那一刻开始酿下，因为我以为阿May一定会忘了我，永远不会再见面。

上次他找我，是因为阿May很快乐，所以很感激我，这次却是因为阿May自从见完我以后，在家里天天哭，好像天都塌下来了。

我听得心里难受，阿May估计这辈子都没有这样伤心过。

“阿May说你现在在开餐厅？”

“算不上，一个小馆子。”

“生意怎么样？”

“就那样，凑合过呗。”

“很辛苦把？”

“……您能不能有话直接说？”

我太了解做生意的人了，他们东拉西扯，其实都有铺垫，尤其是阿May老豆这样的胖子，大老远的和一个穷鬼见面，要是没有目的，那就是他疯了。

“还是因为阿May的事情。”

“这个您别操心了，我结婚了。”

“阿May说了，但是这不是重点。”

“……您该不会劝我离婚把？”

“你没想过？”

要不是因为我妈说对长辈要忍气吞声逆来顺受，我说话没这么客气，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啊，暴发户仗财欺人，打老婆不说，还搞年轻姑娘，要不是因为阿May，这种砸碎根本没资格和我对话，二子一世二百五，他这种人，我宁可穷死，也不会向他妥协。一想到他又想拿钱买断我很梁丽霞的婚姻，我就火冒三丈。

聪明人是不分胖瘦的，阿May的老豆没有找不自在，他没有提钱的事情，只让我再考虑下，考虑的内容是，如果我愿意和现在的妻子分开，那么他不阻拦了，愿意让阿May和我好。

“您这是……代表阿May来提亲？”

“可以这么讲。”

“阿May知道吗？”

“她是我生的，我知道她的心思。”

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原来阿May的爱是那样的深，她甚至愿意嫁给一个离异的男人，我不知道这个到底怎么了，我这样的流氓成性的人，身边总是出现挥着翅膀的女孩，她们义无反顾地爱上我，不管我是流氓还是天之骄子，是小老板还是白领，这奋不顾身的爱，让我无地自容。

同时我再也承受不起，一下来俩，信心大增，“靓仔，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的，你现在只不过是没有得到机会，等到有了贵人相助，肯定很有前途。阿May交给你，我不是很同意，但是这次我尊重我女儿的决定，你听明白了吗？”

听是听明白了，但是我他妈和你不是一类人，“不然呢？”我随口问。

“广州说是大城市，其实也不大。要在广州打拼，说难也不难，如果你辜负了阿May的心意，我希望你离开广州，你也知道，我做生意那么多年了，卫生局工商局的朋友也认识不少。”阿May老豆的话很明显，不和阿May结婚，我就得离开广州。

我颓然靠在沙发上，知道胖子有能量折腾我，心里说不出来的恐慌。

我活了24年，梁丽霞其实是最了解我的女人。

有什么事情。我能瞒住阿May，但是瞒不过她。倒不是说阿May真的很蠢，只不过阿May和我从本质上是一类人，我们只活自己，哪怕是恋人，多数情况下也疏忽大意，所以我挺可怜阿May的，就她这样的，找个老公，人家在外面花天酒地，她估计还美滋滋地在家贴面膜修指甲盼着郎君把家还呢。

而梁丽霞是完全不用担心的人，她这一辈子好像是为别人活着的，为了父母为了弟妹，为了我。她永远在揣测别人的心理，生怕自己一时疏忽，导致别人对自己有意见。她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所以才在大学本科时被同宿舍的人捏住了七寸，足足恶心了她四年。　

我专门去珠海接她，一见面，她就知道我和阿May没摊牌，一抹失望从脸上闪过，却被我察觉了。

其实我不是诚心负她，而是事情因为死胖子出现更加复杂，在车上，梁丽霞假装开心，和我说这次学术交流多么重要，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我看看高速路上的隔离带，假装在专心找雷达，不敢搭话。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阿May怎么想的？”

虽然不是老公出轨，但女人的心结其实就是这个男人的初恋。梁丽霞也只是个平凡的女人，她实在不能假装一切没有发生。而且，她本来就是诚心的，明明可以撒谎说不知道我在哪，让阿May折腾一段日子就死心了，但是她就是不愿意就这样算了，非要促成我们见面。

梁丽霞用意很明显：要和阿May一分高下。

我说了阿May和我见面的一些事情，避重就轻，没有说阿May老豆，我觉得有些事情，她没有必要知道，我只要自己处理好就行了。其实梁丽霞听得将信将疑，因为我说话磕磕巴巴，我这辈子都骗不了她。我说过自从她闹了割腕的哪一出，我就知道我这辈子也就算交代了，活她手里了。

“那你怎么想？”

我的老婆第一次这样咄咄逼人。我赶紧说等我把车开进服务站再聊行吗？她点头答应了，我偷眼看她，眼圈泛红，显然是很伤心。在服务站她上厕所，半天才出来，上车拿纸巾擦脸，估计是哭过了。

“老婆”，我在车上像编台词一样，早想好说了辞，“你不光嫁给了一个流氓，还嫁给了一个靠谱的人，我就没考虑过别的。真的。今天我来接你，就是表明态度了，你不要对我不信任。我们直接去见阿May吧，把事情说开了，行吗？”

梁丽霞想了想，点头同意。

我的初恋和我的老婆还有我，做个了断。

生活是很残忍的，阿May必须学会这一点。

我能明白她心里的苦，其实我和梁丽霞虽然出身一般，可是算比她幸福。阿May的家庭支离破碎，她不愿意多提，但是我却终明白了那种不可磨灭的痛。正是因为父亲的影响，她对婚姻极其抗拒，这是她始终不能和我谈婚论嫁的原因。

等到她和我分开一年，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却为时已晚。

“假如重新做选择，我绝不会去加拿大。”阿May哭着对我说过。生活就像一辆马车，时间就是车辆的一条漫漫长路，我们被一条无情的皮鞭抽打着前行，小时候不觉得辛苦，长大了却发现根本停不下脚步，而且也不能后退。

不但没有后悔药，还不能改变命运，这就是阿May必须面对，我不知道在老去以后，我在阿May心里还有多大的位置，但是她一定从这场刻骨铭心的爱恋中，学会了什么叫残酷。我曾经质疑她，就你这样没心没肺地活着，太不真实了。你至少要学会承受痛苦。阿May说，老豆已经伤害过她一次了，她早就承受过了，当时我很想反驳说，那毕竟是小时候，长大以后还有更多的痛苦。

我从来没想过，最让她痛苦的，是我自己。

其实我本来也有完全不同的未来，但是却阴差阳错成为现在这副样子。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开了餐馆，冬生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她说以前那些读书没用的话，只是嫉妒我，所以挤对我，但是没想到我居然真的成了和他一样的餐馆老板，而且不如他，开馆子还得找他借钱。

哪有资格考虑什么谁和谁是不同的，我对梁丽霞有承诺。

梁丽霞说了，人生不能活自己的，这条命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自己，我们总得为别人考虑。孙悟空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但是佛祖说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大闹天宫胡作非为，你是有使命的，观音姐姐也说了，唐僧再讨厌，但是保护他西天取经，就是你的宿命。

阿May的宿命，就是看着自己爱着的人与别人结婚，而且手拉手着手坐在自己对面，要求自己撤退。

永远撤退。

阿May哭着说，你们让我退到那里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阿May起身离开，梁丽霞靠在我肩头痛哭失声。我们都是善良的孩子，没有人想面对这个残酷的一切。生活不光没有选择，而且会一错再错，错过你也就错过了爱。其实梁丽霞在嫁给我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对了还是错了…或许生活其实也没有对错之分，不是吗？

我选择性地忘掉了那天的所有话语，而且不想再提及。那天，我没有说一句话，却从两个深爱我的女人那一场惊心动魄撕心裂肺的对话里，正真地成长了起来。我们活着不光为了欢乐，还要学会为自己的肆意妄为埋单。我知道，和生活比起来，情感上的纠葛算个屁。

我再也没有见过阿May。

人在一生中会有很多朋友，每个阶段，都有那样一个重要的人物粉墨登场。在你的生命篇章里写下很浓重的一笔。

茶商是我在2004年最好的朋友，这个瘦弱的男人对我毫无保留的信任，而且对我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