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亲保卫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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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亲保卫战-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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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要争取,考上大学最好,现在就去工作不好。”
“你不是今年就要工作了吗?”
“嗯……但是我考虑好了,我要考大学。”
“啊,护校也能考大学?”
“嗯,学校变政策了。”
“哦……”
突然的新话题,搞得我像上次被打破头一样晕呼呼的了,她要考大学,那意味着,她可能出省了,去北京?上海?广州?去大城市,也是我的一个梦想,不过只是奢望,没想到今天来这里,想明白了一件事:只要考上大学,我就可以梦想成真。
“你来找我有事吗?我这个月还有两百多块零花钱,是我省下来的。……”我被她的话臊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不是来要钱的……真的,”有遭到报应的感觉,“我以后都不跟你要一分钱了,”这句话像是发誓。

“那你来干嘛。”
“来看看你。”我只求她别逼问了。
长时间的沉默。
“你的信我看了。”我还是没能忍得住。她只是淡淡地笑,说还以为是地址什么的写错了,我没收着。我只能胡乱编个理由,把传达室无辜的老胡头骂了一顿。
“你最后一封信写的是啥意思?”鼓足勇气捅破这个窗户纸。
她愣了一下,随即红了脸:“我也不知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落落大方地说,读到二年级后来,那男生就表白了,她一直不答应,后来也觉得还挺好的。“一个人在外地,有人照顾挺好的。”我听了这句话超级内疚,偶尔去一次都碰到了小流氓,她这三年不知道遇到多少烦心事。所以说“两地分居”害死人啊。
“你们有没有那个?”我不改无耻风范,既来之,则问之,把该搞清楚的都搞清楚,也不枉此行,不然每次来都是吃一餐就走,跟饭桶没区别。
“哪个啊?……噢……唉,你呀。”她居然没有不好意思,她说,你这个人,老是以自己的眼光看世界,“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
“我可没有,一直都没!”涉及到贞操问题,我比娘们还紧张,连忙声辩。
可以断定,她也没有。
C男和C女,太好了。事情显然还有回旋的余地。
我虽然号称无耻,但第一次和一个姑娘讨论这么深入的问题。虽然是自家“媳妇”,但毕竟还没过门。她提议去校园里走走,我连声说好。
校园里凉风一吹,刚才紧张的气氛随之消散。我们聊东聊西,说说这几年自己的校园生活,她说她在护校学到的急救知识,说到解剖课上的惊心动魄,说到我在课堂上起立靠墙头顶黑板擦依然能呼呼大睡的故事,居然相谈甚欢。说到未来,她说还没有找到最终想考的大学,因为那些专业还需要了解。“你选吧,选好以后我就考,咱好一起去。”我说。
“你?你不是巴不得和我离得远远的吗?”她一蹦一跳地走,背着手在石板路上跳房子。
TMD,当初就你那个样子,谁知道你会长成前凸后翘的仙女呢。早知道那样的话,打死我也不做小流氓,我要好好学习,当时也能考上护校,那不就没那小子什么事儿了么。
护校里女生多,叽叽喳喳走过一群又一群。“娘娘腔才上这种学校。”我突然冒出一句,傻子都知道我在说谁。“你别乱讲话啊,人家没惹你。”她警告我。
“你们牵手没?”
“没有。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只不过是喜欢呆在一起。你怎么思想那么龌龊啊?”
连手都没牵过,那算个屁的谈恋爱啊。我彻底放心了。溜溜达达到了校门外,我准备回去了,必须赶上末班火车。来过那么多次,第一次觉得依依不舍,她每次都说送我,都被我拒绝了。这次我却不舍得上车。
“他长啥样啊?”我贼心不死,在车站没话找话。她笑了笑,眼望远方,没说话,头发被风吹起丝丝可见,脸蛋吹弹可破,我很有咬一口的冲动。
车来了,我上车,挥手告别。
“没你帅!”车门没关前,她突然大喊一声。一阵幸福的漩涡袭来,我差点晕倒。
考大学!!这次卫校行虽然没钱拿,但却给我浑浑噩噩的青年时代第一次订了一个清晰的目标。
练武是为了救媳妇,救出媳妇就等于救出弹珠。考大学是为了追媳妇,追到媳妇就等于拥有未来。
原来我一直就不曾走弯路。

第八节

考大学不是喊口号,谈何容易。从初中二年级下半年开始,我基本上就没听过课。理科直接放弃了,叔叔是副校长兼历史老师,他客观冷静地认为,以我的文化功底,这辈子也搞不懂数理化了,或者没那个时间。我只能用速成大法,狂背书,走文科路线。

于是,我玩儿命了。不就背书么?我把崭新的课本摞在面前,开始夜以继日的死记硬背过程,老师讲的我全部不听,不是不尊重他,是确实听不懂。期间写过两封发骚的信给“媳妇”,只收到她一封鼓励的信,让我加油,并且不要分心,同时不要再写信给她,打扰她正常的备考计划。
我只坚持了两个月,因为那是特殊的一年,应该说,是伟大的一年。我认为那一年考上大学的学生都是典型的无趣的书呆子(我“媳妇”除外)。
那一年,乔丹绝杀爵士,然后宣布退役。那一年,齐达内横空出世,罗纳尔多突然状态全无。
超级大赛年,我实在挡不住那样的诱惑,又看世界杯又看NBA还得背书,我是神仙也忙不过来。
代价是:高考败北,我“媳妇”顺利考上广州一所大学,眼看要离我远去了。
气氛凝重的家族大会。
我奶奶,我妈妈,我爸爸,我哥哥,我姐姐,她爷爷,她奶奶,她爸爸,她妈妈,她,我。缺席成员:她弟弟,她妹妹,我嫂子,我姐夫。
外族不参与,低龄不参与,原则问题。
会议的议题是该怎么办。女的考上大学了,男的很可能修地球,或者修汽车,总之完蛋了。人生的轨道上,列车虽然有小维修小意外,但也算平稳行进。4岁到18岁,14年来,为了维护这门亲事,在我们背后有不为我们所知的故事。
我家早已跳出农村,爸爸果断停薪留职,脱下警察的一身虎皮,下海做生意。机械加工厂生意越做越大。农村那个小学校有一半的教室是他出资重盖的。从小村通往县城的柏油路也是他发动朋友一起修的。村里的风言风语很多,老梁家就是图钱,才订了娃娃亲。其实老梁比我爸的年纪小了一轮都多,性格耿直,从来就没那想法。一气之下和我家交往逐渐减少。要不是为了两个孩子的事情,很少在一起。
梁家曾经也是村里的大户。农村讲究劳力多,梁叔兄弟五人,俗称梁氏五虎将,靠勤劳的双手创造财富。但随着各自成家立业,父母老去,他和妻子勤劳简朴,却跟不上形势的瞬息万变,能供养一个女儿读书已经不易了,接下来还有一儿一女,负担不可谓不重。
以当时小农的逻辑,女儿考上大学,就算是全家看到光明了。我们那地方,能出个大学生绝对是爆炸新闻,老梁家祖上积德,修来的福气。
简而言之,先是他家配不上我家,现在我家又配不上他家了。现在看来,这是很荒唐的逻辑,但在当时,连我都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我奶奶的意见是:不管怎样,订亲了就不能不算,要不早点办了亲事。
我妈妈的意见是:办亲事也得领结婚证,到了年龄再说。
我爸爸的意见是:听大家的安排。
她奶奶的意见是:考上大学也没什么,先结婚(奶奶英明)
她爷爷的意见是:听老婆的。(爷爷也英明,咳咳)
她爸爸的意见是:不排除退亲的可能,要看大学毕业后什么样子。
她妈妈的意见是:听丈夫的
搞笑的是,没人问我们俩的意见,从头到尾虽然说的是我们的事情,但我们没有发言权。所以这个会开得很紧张,甚至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我们俩反倒落个轻松。她说出去给大家倒水,我跟着说去帮忙。
“乔丹真的退了啊?”她问。
“嗯,再也不打球了,我的偶像。”我回答,没想到乔老爷子后来从奇才复出。
“齐达内的头球很厉害吗?”
“他的盘带更厉害……”
我们扯完闲话,相约去城里的公园走走,不理会那帮故弄玄虚的所谓大人。
我们到底该何去何从,答案要自己揭晓。
小城市的公园,无非是脏兮兮的假山,臭烘烘的水沟,树上都一层灰蒙蒙的尘土。走来走去的男女老少都被太阳晒到打蔫,生活如同一弯小溪,缓缓地流动。
走出农村是第一步,走出本省是第二部。我发现在骨子里,我和她都不是安分的人,至少现在看来,我们有相同的追求。
“我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她的声音其实透着强烈的期盼,“我8月份就走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我也想走,没人要我啊,“我看我爸的意思吧,他想让我以后把厂子接过来。”我是个毫无主见的人,其实当时我心里很慌张,要不就回老家种地,要么真的去做个机械工人?
 “你去复读吧。”她的意思是,至少给自己一次机会,再给全家人一年的缓冲期。就现在来说,如果我参加了工作,局面会搞得更僵。
 “万一复读还没考上呢?”这是我的担心。我对自己极其没底气,我最擅长的是打台球,打篮球,打架,欺负女生,捉弄老师,诈金花和看录像。语文、数学、历史、政治、英语,哪一门课都能置我于死地。
 “你还年轻,就算浪费了一年时间,也没什么。”这是让我彻底下定决心的一句话。我根本没问她对于我们的未来有什么打算,当时我只憧憬着在大城市重逢,幻想自己在高考的考场奋笔疾书。
当天晚上,我向全家人表达了我要复读的想法,举家支持。从家里的老幺,混成全家最人渣的一个,连我小侄子都不敢跟我多说话,家人当时把学校当成了看守所之类的,我在里面即使不能学习到东西,至少不会对社会造成更多的危害。
复读一年的学费是4000元。我的暑期在父亲的工厂度过,即使是复读,也要自己赚钱。开学前一晚上,一家人吃晚饭,斗地主庆祝我重返校园,并告诉我,去了学校就好好读书,今天晚上是最后一次娱乐。
她去广州的那天,我在车间工作,没有去送。据说她抱着妈妈失声痛哭,依依不舍。托我妈给我带话,让我好好复读。
嗯,不几天,我确实回到了校园,与所有人预料的不同,我在这里又遇到那几个人渣。只要有钱有权,你想上学就上学,他们是被动回到校园的,和我不一样。
但本质上我们都是人渣。我们坐在课桌上,脚踩凳子,点着香烟,穿黑色紧身背心,露出自己弄的丑陋怪异的纹身,鄙夷地看着一个个高考失败者进进出出,我们要给班主任一个下马威,给自己争取如同高中三年一般宽松的生存环境。
我忘记了自己的誓言,也没想到我“媳妇”也不曾给我承诺,她隐瞒了一件事情,她在卫校的那个追求者,就是我嘴里的“娘娘腔”,追随她报考了同样的大学,我是失败者,他不是,他们比翼双飞了。
我的“媳妇”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她很有主见。包括恋爱。

第九节

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从外表上看,留着当时最潮的“富城头”,头发四六分,嘴上一层绒毛,整天穿一件黑色背心,当时最流行的。一条牛仔裤,一双破球鞋,左背上有个纹身,本来想弄个骷髅,无奈同学笨得跟猪一样,墨水点多了,远看像块巨大的青色胎记,近看像只狗头。左右手腕各有一个烟疤。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体重一百二十多。当时在街头,我这样的小青年数不胜数,《古惑仔》害死人啊。
内心里我毫无主见,却有唯一的优点,只要我认准一件事,就很执着。比如诈金花,比如打台球,比如打架,比如读书。
比如复读。
我和人渣们之所以同流合污,只是表象。我想让他们知道,我们还是“兄弟”,有义气的,是共进退的。其实我们当天是吃了亏得。复读的班主任是个体育老师,高考没有体育,所以他唯一的职责,就是维持复读秩序。身高一米八几,体重200多斤。
我们第一天就发生了武斗。复读班主任单挑我们四个。十八岁的青年,除了有点狠劲外,一无是处。我们发现这哥们和别的班主任不同,玩儿真的。我们被揍得满地找牙,直到失去抵抗力。复读的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在讲课,同学在听课,班主任拿根胳膊粗的棍子坐在门口的折椅上,我们四个人站在讲台上,鼻子贴着黑板,一动不能动。
谁给谁的下马威啊?所谓的“八旗子弟”终于要鸟兽散了,原来在复读教室里,没有特权,只有读书。其实正中下怀,我不是来继续当混混的。
高考满分750分,我当年考了464分。其实还算不赖的,三年没上课,三个月突击就有收获。那要一年都突击呢?我对自己信心满满。在胖子班主任的大棒下,我的生活进入了轨道:吃饭,睡觉,读书,打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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