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暮雪-禽兽和我的甜蜜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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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暮雪-禽兽和我的甜蜜生活-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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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的贴子比何羽洋那次更火爆,因为我们学校是百年名校,在本市乃至全国都声句显赫,公众论坛对这样的话题显然也最有举,贴子迅速被转贴然后声势越来越大。这次偷拍的照片都十分清晰,说实话之前我还不觉得,看了这贴子才真的感到学校里也藏龙卧虎,发贴的人一口气爆了十几张照片,都是在我们学校的南门或东门外拍的,各种名车一色俱全,从奔驰宝马一直到Q7路虎,简直像是豪华车展。
    校内BBS自然一片哗然,因为这些车真是来接女生的居多,男生们话说得自然难听,女生们也觉得愤然不平,尤其是悦莹,因为她也不幸上镜了。她爸爸的司机周末来接她回家,竟然也被拍下来放到互联网上。虽然没拍到她的脸,车牌号也被涂掉了,可是我熟悉她就像熟悉自己,一眼就认出了是她。悦莹的照片被迅速转载,称为“史上最牛的X大女生”,从她爸司机开来的那部加长的林肯车,到悦莹手腕上的范思哲时尚表,再到悦莹背的那个Chanel度假款的帆布包,都被一群奢侈品达人津津有味地八卦。
    幸好没有拍到脸,何羽洋专程打电话慰问悦莹:“就当体验一下什么是公众人物吗。”
    悦莹很郁闷却也很淡定:“热闹几天就过去了。”
    幸好系里的女生好像没人认出那是悦莹,最近我们系考试又多双难,大部分人要么没有闲心关心BBS上在八卦什么,要么没有闲力去多想照片里的人会是谁。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急转而下。考完最后一门的下午,为了放松,我和悦莹去西门吃晚饭,回到寝室天已经黑了,走廊里有女生在叽叽喳喳的说话,而且隐约是提到我们寝室的寝室号。我和悦莹走近的时候,那几个女生却突兀地都停了下来,尴尬地看了我俩一眼。
    悦莹似乎有不妙的预感,低声对我说:“不会我那张照片被人认出来了吧?“
    我也很替她担心,我俩回一寝室就飞快地打开各自的笔记本上网,在校内BBS有关“史上最牛的X大女生”的那张贴后,已经有了个红红的‘hot’,两天没看又多了许多回复,我直接往后拉到最后一页,所有的回贴都排山倒海般重复引用着一张照片,我死死盯着那张照片,就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再也喘不上一口气。
    那张照片非常清楚,虽然是远焦,可明显是专业像素下的取景,角度非常好,好到根本不像是偷拍。照片中的我正从车上下来,那部黑色迈巴赫车门都还未及关上,被一同摄入镜头。
    车牌照例被做了PS的处理,而我的脸却毫无遮掩,我第一次看到这种镜头下的自己,只觉得陌生得令我自己都认不出来。照片并不是在我们校门外被拍的,那肯定是夏天里的事,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想不出来这会是哪一天——应该是莫绍谦某次带我出去吃饭的时候。因为照片中我梳着发,穿一条小礼服裙子,颈上还戴着珠宝。
    如果不是陪他出去,我不会穿成这样,更不会戴那些珠光宝气的东西,可是照片中只有我和半辆作为背景的迈巴赫,并没有莫绍谦。我什么都想不出来,只是手指机械地往下拉动着滚动条,所有的回贴都在惊叹,有人说这才是真正“史上最牛X大女生”,有人在啧啧赞叹我脖子上的那条项链,有人在议论我拿的手包,还有人在八卦我穿的小礼服品牌,更多的人在关注我身后的那部车,它的双M标记如此醒目地存在,不断地有人提到它的价格。
    我用发抖的手想要关掉页面,按了几次竟然都没有对准那个小叉,隔着桌子悦莹正看着我,贴子里曝光的名车那么多,我却是唯一被拍到正脸的一个。悦莹意外之余还极力地安慰我:“你别怕,有个有钱的男朋友又不是你的错!再说这种照片侵犯隐私,可以投诉要求删除。”
    只有我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我宁可自己是只鸵鸟,可以把头埋在沙子里,什么都不要理。当下悦莹替我向版主发了投诉贴,要求删除照片。值班版主很快地也删除了照片,可是事情适得其反并且越演越烈,另一张新贴冒了出来,主题就是:“童雪是被有钱的有妈之夫包养,这样的二奶学生真是X大之耻。”
    发贴人的ID我没有见过,而下面的跟贴已经一片哗然。有人恍然大悟地连称怪不得;有人不信,说童雪我认识,学习刻苦,平常在系里也与众人无异;有些人已经开始反唇相讥,质疑照片中那些根本不属于大学生活的东西;有人用了无数个惊叹号说不会吧我们学校竟然真有这种女生——
    贴子在迅速地翻页,我已经没有勇气再看,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从一开始,我早就想过。我关掉笔记本,有些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悦莹在叫我的名字,我恍惚也没有听到。我不知道谁会清楚地知道我和莫绍谦的关系,我不知道是谁拍了这张照片,我更不知道是谁把它发到网上,揭破我妄图精心遮掩的一切。
    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灰飞烟灭,我原以为可以虚伪地生活,我原以为自己可以小心翼翼地念完大学,我原以为我可以自欺欺人地做到——可是所有最丑陋最难堪的一切都被人戳穿了。这都是报应,我早知道会有这样的报应。我做了不道德的事情,所以我迟早会受到这样的报应。
    悦莹在走廊里追上我,她拉住了我的胳膊:“童雪,那是真的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我不知道要怎么对她说,我说不出来,不知道怎样面对,只能自欺欺人地沉默不语。悦莹的眼睛似有泪光,可是忽地一闪就不见了,她固执地问我:“那是真的吗?” 
    我没有办法回答她,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我终于还是伤害了她,我不想的,可是我还是伤害到她。我根本没办法回答她,悦莹渐渐从错愕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愤怒地质问:“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怎么可以这样? 
    我答不出来。 
    悦莹的声音几乎是歇斯底里:“你明知道我最恨这种女人,你明知道我妈妈是怎么死的!我发过誓不饶过那些女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 

    跟你这么久的朋友,你什么都知道,你为什么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这样骗我?” 
    我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我什么都知道,悦莹这样相信我,什么都告诉我,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我无法解释自己做过的一切。 
    悦莹的声音又利又尖,隔壁寝室有人探头出来看,我无法面对悦莹,虽然我根本不愿意伤害悦莹,我声音很小很小:“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悦莹脸上有亮晶晶的泪痕,她对我着叫:“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我傻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悦莹返身冲进了教室,然后狠狠摔上了门。 
    我一个人站在空阔的走廊里,白炽灯悬在天花板上,又高又远的光。我的视线是模糊的,只觉得脸上又痛又辣,鞭挞着我。我脑海中浮现出悦莹眼中的泪光,我最好的朋友——我骗了她——我用最恶劣最丑陋的真相伤害到她,悦莹从此不会再理我了。 
    已经快熄灯了,楼道里有脚步声,自习回来的女生在哼着歌上楼。远处传来水响,不知道谁在洗衣服,还有隐约的说笑声,整个世界都像是离我远去,所有的一切都离我远去,一切都变得那样遥不可及。我不能再站在这里,不然整幢楼的人都会出来看着我,所有的人只要上校内BBS就会知道这一切,我再无颜面站在这里,再无颜面对着同学。 
    我不知道怎样走出的校园,一路上我尽拣人少的路走。出了南门后就是车水马龙的笔直的大街,我看着那些滚滚车流,无数红色的尾灯,就像一条蜿蜒的灯海在缓缓流动,我看着这条熙攘的车河,想着自己要不要一头撞进去,被碾得粉身碎骨,然后就永远不需要再面对这一切。 
    我没有带包,人行道上有公用电话,我走过去摘下听筒。我想打电话,可是我没有钱,我也没有任何一个号码可以拨出去。我的手指在发抖,妈妈,妈妈你在哪儿?妈妈和爸爸都已经走了,他们都死了。我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头。我知道自己抖得厉害,可是没有哭。四周嘈杂喧哗的人声,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公交车报站的声音,行人走路的声音,统统朝我耳中塞进来,像是无数条蛇,硬生生钻进我的脑里。 
    可是又静得可怕,就像那天晚上,安静得可怕,安静得我可以听到自己血液汩汩流的声音,而我全身没了半分力气,身上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又像是溺在水里,不停地往下沉,往下沉,却挣扎不了——所有的一切都离我而去,从此永远陷在绝望的黑暗里——可我心里明白,这不是天谴,只是命,是我的命。 
    我自己的命苦,怨不得天,尤不得人。 
    我强颜欢笑,我若无其事地读书,在所有同学面前假装和她们一样,可是今天这一切都被戳破了。我那些龌龊而肮脏的生活,我那些不能见人的真面目——全都被戳破了。我就像被人剥了衣裳,赤裸裸扔在众人面前,任由他们目光的践踏。我根本没有地方叫冤,因为我不是被冤枉的。 
    我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城市这样大,竟然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蹲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问我:“童雪,你不要紧吧?”我恍惚以为听错了,悦莹她不会再追出来找我,我抬起头来,看到是个陌生的女生。她又问了一遍,原来果真是我听错了,她问的是:“同学,你不要紧吧?”她身边站着个男生,两人像是刚从校外回来,典型的一对校园情侣。那男生正好奇地打量我,女生挺热心地问:“你是我们学校的吗?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 
    我身后就是声名显赫的百年名校,当初踏进校门的时候,我是那样的自豪,自豪自己可以成为它的一分子。可是今天我再无颜面承认自己是它的学子,我做的事情,让我知道我自己不配。 
    那女生问:“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们帮忙?” 
    我鼓起勇气,向她借了一块钱,说想给家里打电话,身上又没带零钱。 
    她迟疑了一下,毕竟这年头骗子很多,可是只要一块钱的骗子应该不多吧。最后她掏给了我一个硬币,然后狐疑地挽着男朋友走了。 
    我把硬币投进电话,然后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拨号,只拨了三个号码,我就挂掉了。 
    我有什么脸打电话给萧山? 
    我全身发抖,想着萧山的名字,我就像是一摊泥,随时随地就要瘫在那里,被千人踩万人踏,我有什么脸再见萧山? 
    我宁可我还是死了的好。 
    我换了一个号码,拨莫绍谦的手机号,我从来没有主动打给他,虽然我曾经被迫记熟他的私人号码。听筒那端是长久的忙音,没有人接。我等了很久,终于绝望。 
    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抛弃了我,我还可以往哪里去?  
    我沿着人行道往前走。漫无目的地朝前走,一直走到一个街心公园。公园里有路灯,不时有人经过,并不显得冷清。有个流浪汉在长椅上整理他捡到的纯净水瓶子。大大小小的瓶子被他一个个踩瘪,然后塞进一个肮脏的垃圾袋。我大约站了很久,因为他抬起头来,冲我咧嘴一笑。他脸上很脏,牙很白,笑的时候才让我看出,原来他是个疯子。 
    我被他的笑吓着了,落荒而逃。 
    经过橱窗时,我从灯光的反射里看到自已惊惶的影子,我的脸色青白,神色恍惚,就像那个疯子一样。 
    我恍恍惚惚在人行道上走,因为我没有地方可去。我没有空,没有爸爸和妈妈,我不能回宿舍,我再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我一直走到夜深人静,连马路上的车都渐渐少了,然后看到路边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我又渴又冷,里面明亮的灯光诱惑着我,推门进去,暖气拂在我身上,令我更觉得全身麻痹。 
    我径直走到椅子边坐下,全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坐在那里再不愿意动弹。这里又暖又明亮,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划燃火柴后看到的天堂。很多年前的那个冬日的下午,我和萧山坐在同样窗明几净的店堂里,那时他叠给我一只纸鹤,我思想斗争了很久,最后把纸鹤藏在大衣口袋里带回家去。那时这小小的大胆,给了自己很多快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当看到笔记本里那枚纸鹤的时候,心里涌动的总是丝丝酸凉的甜蜜。 
    那时的我们是多么的青春年少,而不过短短数载,一切都已经不堪回首。在这最无力的时刻,我对萧山的想念击垮了一切,我从来没有如此的想念他,渴望他。那个假设句又出现了,如果萧山知道,如果他知道,他不会让我受这样的苦,如果他真的知道。  
 
    哪怕是自欺欺人,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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