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歌-紫微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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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紫微流年-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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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一般的指甲劈裂了,渗出一丝血痕,死死咬着软布熬过一阵阵剧痛,谢云书紧紧握着她的手,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嘴里不停的安慰,自己都不知在说什么。
  几个时辰地狱般的难熬,疼痛的间隙,她吐出软布,牙龈渗出的血染得点点鲜红,她费力的侧过头,发现他的汗流得更多。
  “别怕,不是很疼。”喑哑的声音有气无力,随手拭了下唇畔,她望着手背的血渍呆了一下,“真的,比经脉逆转好一点……”
  “对不起……”他几乎发不出声。“是我不好。”
  她微微闭了下眼,半晌才道。“一个时辰内生不出来我就没力气了,你让稳婆想点办法,否则只有听天由命了。”
  “……好……”
  无法形容谢云书是什么样的神色,霜镜在一旁瞧着眼泪就落了下来,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爹!”青岚冲进了谢震川的书房,一头的汗。“三嫂生了,是个男孩。”
  谢震川蓦然站起,湖笔从手中跌落,宣纸上洇成一团。“母子均安?”
  “孩子很好,三嫂的情形不大好,二哥说时间拖得太久。”
  谢震川扶案良久,青岚看了看父亲小心道。“爹是不是给孙儿赐个名。”
  谢家之前也有数个孙子孙女出生,依例由谢震川取名,此次却难得的沉默,许久才道。“名字等当娘的取吧,让景泽多想点办法,有效的只管用上。”
  青岚离去后,谢震川拾起湖笔,揉起墨渍狼籍的宣纸,一向稳如磐石的手微不可觉的发抖,最好的结果是得到一个孙子,最坏的境地是失去一个儿子……只愿上天庇佑,能闯过这最后一次难关。
  十余日了,三少夫人一直在鬼门关徘徊,全仗着人参汤吊命。
  刚落地的孩子被谢夫人接去照料,夫妻二人谁也没看上一眼,喜得贵子,苑内却是一片愁云惨雾,贺客贺礼均由谢曲衡代为应酬,连姻亲君府公子亲至都是青岚去接,省了客套礼节,直接把人引进了小楼。
  谢云书整个人落了形,守在榻边喂着参汤,榻上的人昏沉未醒,半晌只能喂入极少一点,他极具耐心的反复尝试,溢出的汤被丝巾拭去,枕上未沾分毫。
  “傅天医和二公子共诊的结果如何?”千里之外赶来的君随玉望着两个极度憔悴的人,直想叹息。
  青岚压低了声音。“说三嫂昏迷太久了,这两日要再不醒就……”
  “云书一直没去休息?”
  “没,累极了就在三嫂床边靠一靠。”青岚说起来眼眶发潮。“三嫂醒过一次,只说了一句脏,三哥马上去沐浴更衣,可后来三嫂再没醒过……”
  君随玉按捺住情绪,上前拍了下妹婿的肩,回头见了是他,谢云书勉强扯出笑。“你来了,一路辛苦,她见着你一定很高兴。”
  “去休息吧,我来守着她。”
  谢云书摇摇头,疲倦而坚持。“我怕她醒了没看到我,心一懈就去了,你知道,她什么都不大放在心上。”
  君随玉本就难过,听得这话更是胸口生疼。
  谢云书没注意,盯着榻上的人喃喃自语。“我知道这样吊着难受,她服参汤全是皱着眉,去了反是解脱,可我不能让她安心,她安心了我怎么办……”
  青岚险些想哭了。
  君随玉不再劝了,两个沉默的男人一同守候,渴望着冥冥中的奇迹。
  一声破碎的脆响划破了暗夜,吓住了屋内屋外的丫环。
  谢云书突然暴怒,将所有人赶了出去,暂宿苑内照应的青岚君随玉闻声而来,尽被挡在了门外。
  “怎么回事。”君随玉刚刚歇下便被惊起,心下一沉。“翩跹她……”
  霜镜泪落如雨的哽咽。“小姐喝不下参汤了,怎么喂也没用。”
  君随玉手足冰凉,全然无力的恐慌下竟不知如何是好,立了半晌,轻轻推开了门。
  碎裂的玉碗散落地面泛着幽幽柔光,谢云书拥着妻子,声音低得犹如梦呓。
  “……你不爱喝参汤,我知道很苦……”
  “……醒过来吧,醒来看看我,没有你……我……”
  “……说好了……你不死,怎么可以反悔……”
  “……不想看我?不想看孩子……不怕我掐死它……”
  “娘说像你,为什么我一点也不想看,是不是你用命换……”
  话语听着越来越寒,仿佛痛极伤心入了魔障,君随玉当机立断,一掌劈在了后颈,谢云书毫无防备的昏倒,被扶住交给青岚。“用点宁神药,至少让云书睡五个时辰。”
  强势的语气让青岚顺从点头,想想又有些犹豫。“万一三嫂……”
  君随玉停了一瞬。“不管翩跹如何,云书在不在场均无法改变,不能让他先垮了。”
  待闲杂人等尽退了出去,君随玉扶正一把椅子在榻边坐下,默然良久,俯近昏迷不醒的人。“翩跹,云书的后半生掌握在你手中,真想毁了他么。爹曾说苍梧国的歌有引魂之力,果真如此,你就随着乐声回来吧。”
  言毕,从袖中取出短笛。
  月白的窗纱映着树影婆娑,悄然飞出优美灵动的清曲,静静散入夜幕。
  朦胧中翻身,习惯性的拥抱落了空,一下子清醒过来。
  看摆设应该是偏厢的客室,并非住惯的卧房,空余的半张床让他刹那想起了原因,胸口痉挛的发痛,掀起丝衾冲了出去。
  他到底睡了多久,她怎样了,仍是在昏迷,还是已在他睡着的时候……
  门扉一动,差点与霜镜撞了满怀,见侍女面上犹有泪痕,他倚在门边停了一停,几乎没有勇气看。
  床畔的君随玉被响动一惊望过来,随即绽出笑容,榻上的那个人……苍白的脸瘦得很小,嘴唇毫无血色,幽深的眼瞳显得极大,静静的看着他。
  一时竟觉得腿发软,呼吸都停了。
  君随玉了然的微笑,经过身畔时不忘提醒。“刚醒不久,别让她说太多,傅天医诊过脉已无大碍,过一段时日慢慢调养,她会好起来。”
  他痴痴的凝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遍遍摩挲着消瘦的脸,任他像触抚珍宝似的轻碰,她微微有点窘。
  “不许嫌我脏。”轻飘飘的声音虚浮无力。
  “你……说什么傻话……”他眼眶一热,强抑住泪意。
  “我……十来天都没沐浴……”说长句仍然有些气促。
  他啼笑皆非,知她好洁,却没想到这般在意。“我以为你是说我脏。”
  “嗯……”她望着青郁郁的胡茬。“很邋遢,真丑……”
  “嫌我了?”他想笑,又酸涩难当。“再不醒我会变得更丑。”
  鬓角的黑发竟有了数根银丝,仿佛老了许多,细指轻摸了下,心揪得发疼。“让你难受了。”
  他吸了口气,低哑的道。“你信不信,再来一次我真会疯了……”
  她没有说话,长睫微微发颤。
  门响了两下,霜镜捧着热气腾腾的汤药入内,见气色回转,忍不住欢喜的笑。“小姐醒来太好了,这些天把大家急坏了。”
  整苑气氛低迷,几个丫环均是一双红通通的眼,如今好转自是格外欣喜,等喝完汤药收拾好正要退出,忽然想起。
  “对了,小少爷生得健康活泼,非常讨喜,我这就去抱来让小姐瞧瞧。”
  夫妻两人对视了一眼,谢云书脱口而出。
  “不必!翩跹刚醒,以后再说吧。”
  霜镜闻之傻眼。
  榻上人咳了咳,配合的展示虚弱。
  待侍女退下去,心虚的两两相望,谢云书有些尴尬。
  “想看吗?等身子好一点我再安排。”
  她想了想,“好像……不怎么想,真奇怪……”
  对害得两人受尽煎熬的罪魁祸首,不约而同的下意识排斥,毫无一见的兴致,可怜初生的谢家小少爷被视为麻烦丢在了脑后,等终于得见这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已是十余日后的事。
  而此时,谢夫人苑内特辟出的静室内,小小的婴儿扯着嗓门愤怒的哭号,在亲舅的怀中不停挣动,诉不尽心中无限委屈。

  19。尾声

  和风吹拂的春日阳光明媚,一冬的冰冷消散无踪。
  正值春好,整座谢府开始季节性的收拣更换,各房各苑抬出一件件箱奁,趁着暖阳翻晒,清除密闭储藏的陈气。
  大大小小的孩子无心功课,呼朋引伴,肆意嬉闹。游戏的方式也多式多样,有斗草猜枚,有竹马打仗,三三两两的纸鸢在东风的捎带下忽高忽低,偶尔一枚旋落,立时听到惊呼。
  相较于普遍的慵散,某座独苑却是安静如空。
  心无旁鹜的练完剑,在严苛的训持下做妥一应课业,男孩捞起放在一旁的纸鸢奔回朱楼,漂亮的小脸欢悦而期待,穿过竹林,群芳盛放的绚烂扑面而来,青嫩鲜翠的绿色染遍庭院,花香草香袭人。
  美丽的身影立在花丛,螓首轻垂,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却与平日隐约有异。
  轻快的脚步惊疑的停了下来,正要呼唤,忽见女子俯身从足畔的漆箱拾出了一把剑。
  那是一把从未见过的乌鞘剑。
  女子低头凝视着掌心的剑,良久,平举至眼前,缓缓拔出鞘。
  锋锐的剑身清澈如水,微微转动,仿佛摄人心魄的澄明。
  寒光如雪,倒映出一双漆黑的眼。
  一瞬间忘了所有。
  金戈铁马的大漠风砂扑面而来,三十六国的烽烟往事瞬时席卷,再不觉明亮的日影,惟见夜半霜寒伏梁暗刺,冷雨如冰同跻残杀,鼻端又闻到了血与火的气息。
  树梢的鸟声不知何时停了,庭院静得可怕,男孩发现自己出不了声,肌肤爆起寒栗。
  那是谁?
  明明是最亲的人,却变得那样陌生。心慌得像要跳出来,难以克制的恐惧,正咬牙强迫自己挪动,肩上被一只手拍了拍,立时定下心来。
  男子低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孩子留在原地。
  稳稳的,一步步走近。
  健臂自背后绕过,握住了纤细的指。
  清泓淬厉的锋芒一寸寸隐入鞘,封藏起最后一丝杀气。
  长睫眨了一下,恍惚间回过神,跌入一双温暖深遂的眼眸。
  剑鞘上的铭文折射出金光,熟悉的质感诱使她恋眷轻抚。片刻之后,被人接了过去。
  “以后再看,孩子等你一起放纸鸢。”
  不等她顺着方向望过去,男孩一头扑进了怀里。
  “娘!”
  腰被搂得极紧,她伸手一推,却摸了一掌的汗,微微愣了一下。
  “出这么多汗?今日的剑法很难?”
  男孩胡乱摇了摇,抬头露出笑脸。
  “娘答应学会心诀就陪我放纸鸢。”
  这样快?
  她望了一眼伴侣,男子了然的调侃。“不看是谁的儿子,下次条件再难一点好了。”
  她很想翻个白眼,衣袖被孩子扯住用力拖拽,迫不得已跟了过去。
  男子笑看,背在身后的手腕轻轻一抛,短剑划过一道弧线,跌入漆箱,落在一方黑底彩绣软缎上。
  他俯首看了片刻,微微一笑,随手合起箱盖,跟上了走远的妻儿。


  20。命运之可能

  很久很久以前,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扬州街头出现了一个摇摇晃晃的人,摸着饥肠辘辘的肚皮欲哭无泪,怀念着麦当劳肯德基大盘鸡水煮鱼,对路边热气腾腾的小笼包投以发绿的眼神,痛悔着错入百无一用穿越人的行当,状若痴呆的伫足良久,突的眼前一亮,死死盯住前方。
  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在锦绣庄内挑衣料,笑吟吟的捻着一方丝罗,扯了一片往管家抱着小女儿身上比划,粉妆玉琢的小人眼望街上的糖人,扭着要下地,忽被突兀的语声吓了一跳。
  “哎呀!这位小千金真是容貌过人骨格清奇,将来一定际遇不凡。”
  美人放下锦缎,诧异的盯着不知何处冒出来的黑影。
  一身脏兮兮的白衫,面黄肌瘦一脸菜色,唇上粘的八字胡摇摇欲坠,手里还支着一根竹杆,挑着布衣神相四个大字,神色十分严肃。
  “夫人,我观令千金的面相清贵非常,天生慧宿聪明伶俐,日后必有一番成就,可惜命中带劫难免破局,如无高人化解,将来定是坎坷流离重病缠身,着实令人嗟叹啊。”摇头晃脑的惋惜,一副铁口笃定的模样。
  美人狐疑的看了一眼相士,又回头看揪着管家胡子荡秋千活泼得像皮猴的女儿,尚未开口,一旁的管家放下小人儿捋起了宽袖。
  “你这江湖术士休得妄言,平日里混吃骗喝招摇撞骗也就罢了,今日居然欺到我家夫人头上,诅咒小姐得病,吃我一拳!”
  砰!
  捂着青黑的左眼抑郁良久,好容易摆脱了家丁的追赶,人已到了扬州城的另一端,蹲在一家大户的后门盘算着该去偷还是抢,无声的对臆想中的热包子咽口水。
  门开了,两个男孩探头探脑的蹭了出来,掩不住偷溜出门的欣喜,年纪偏小的男孩俊美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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