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代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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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代3.0-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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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边上,一边数着衣架上挂着的样衣,并且记录下它们的更换顺序,一边竖着耳朵听着走廊外面顾里的动静。不知道为什么,我早上一来就觉得她脸色不好,而且此刻她在走廊里,打电话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吵架。这对顾里来说,太不正常了。

一会儿之后,顾里进来了。她走到门口,弯腰操起一个大喇叭,放在嘴前,然后就仿佛一个妖怪一样哗啦哗啦地喷射毒液,“在场的,你们给我听着,除了广告部昨天和我开会的那几个人,以及今天的日程表上列着名字的几个助理,以及摄影师团队的工作人员之外,其他的人,赶紧把你们的眼珠子从地上捡起来,塞回你们的眼眶里去,然后赶紧夹紧你们已经翘起来的尾巴或者别的什么玩意儿,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否则,”顾里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如何才能致命一击,“否则,我就打电话,让宫洺下来。”
话音未落,一瞬间,乌泱泱的人就鸟兽散了,感觉像是顾里释放了挪威海怪。
现场清净之后,顾里转身把喇叭往旁边的椅子上一丢,然后踩着高跟鞋摇曳婀娜地走过来,她看了看我,得意扬扬,仿佛在炫耀她迅速清场的战果,然后她又看了看坐在灯光下的陆烧,突然就沉默了。

那一个瞬间,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突然袭击了我。仿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蹿出来一个幽灵,然后刺破了我的后背钻了进去。
我心里陡然升起一种冰凉的恐惧,像被湿淋淋的章鱼缠住了心脏。
我看着顾里,她盯着陆烧的目光一动不动,她的脸上渐渐浮起一种仿佛发现什么不能理解的怪事般的表情,她的脸迅速地苍白下去。她转过来看着我,目光直直的,也不说话,一秒,两秒,三秒,四秒。我被她这种直定定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
四秒钟之后,她的瞳孔里闪烁颤动着的光芒突然熄灭,漆黑一片,仿佛被人拉灭的灯泡。
她两眼一闭,瞬间失去知觉,朝身后直挺挺地仰面摔倒下去。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巨大的摄影棚里鸦雀无声,无数盏高倍数的灯静静地照着地上一动不动的顾里,她的胸膛如湖面般安静,已经没有了起伏、没有呼吸了。

【小时代】3。0 刺金时代 6月连载 
Helen 发布于: 2010…06…18 03:27
六月的上海热得人恶心。
     劈头盖脸的阳光仿佛镭射一样在脸上爆炸着,隔着墨镜都能看见每一个路人脸上“哔剥”作响的火星四溅。所有的绿树一面倒,被海风吹的,也被汹涌的人浪推的——此刻的上海,感觉像是会聚了整个世界的人口,慕“世博”之名而来的各路人马在各个大小广场上操着各方鸟语,感觉就像是周末的大澡堂子,乌泱泱的都是热浪和水汽,以及呼吸里让人恨不得割断喉管的汗味,那感觉就像是有人扔了一把盐在你嘴里。
     而远离市中心的一所偏远的纪念堂里,此刻正在举行着一场葬礼。
     葬礼外的空地上,四五棵参天大树静止不动,巨大的漆黑影子想鬼一样紧紧地黏在水泥地面上,看起来庄严而又冷漠。
     空旷的大厅里设着灵堂,所有的亲属和来宾一席的黑色装扮。女宾还好,能够穿着黑纱黑缎的小礼服裙子,不算热。但男宾就比较受累了,黑色衬衣再加上黑色西装,脖子还被一条黑色领带给勒着,周围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光线被黑色的布料吸干净,感觉像被丢进了微波炉。从那些男宾们的脸上看得出,如果多站一会儿的话,现场就得再设几个灵堂。
     顾里妈站在队伍的尽头,望着遗像出神,遗像用的不是照片而是画像。画师把死者的眉头画得紧皱着,法令纹的阴影也画得很深,看起来年纪显大,如果去掉那一头利落的维多利亚式的短发的话,看起来和年轻的顾延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里妈林依兰此刻愁眉深锁,面容沉痛,但是眼珠子却在滴溜溜地转动着,一副心怀鬼胎底气不足的样子。这个时候,她黑色Dior的手提袋里手机“嗡嗡”地震动了起来,她悄悄地从队伍里离开,躲到角落里接起了电话,鬼祟小声地说:“顾里!你有没有人性啊?你亲姑妈的葬礼你也不参加,她和你爸可是一起从娘胎里钻出来的!”
“是啊,可是我爸钻出来之后,过了七年,她才钻出来呀!怎么能说是一起呢?做人得实事求是,不要浮夸,一亩田产不出一万斤小麦,一个娘胎,也不能同时钻出一个还粘在胎盘上的婴儿和一个小学一年级的红领巾。”顾里仿佛耗子精般尖厉的声音从林依兰的手机话筒里扩音出来,在空旷到灵堂上仿佛深夜隔壁邻居家传来的广播一样来回飘动着,林依兰一把捂住话筒,抬起头看了看顾延盛妹妹顾延清的遗像,感觉她的愁眉更深了……
“顾里,亏你姑妈从小到大对你那么好,死者为大,她的葬礼你也不来,这说不过去吧?”林依兰躲到更角落里,做贼似的对着电话窃窃私语,但是语气里充满了愤怒。
     “妈,我再说一遍,做人得实事求是,我姑妈对我好?连她长什么样子我都忘记了,我从小到大只见过她一次,那还是在爷爷家里过年的时候,而且她从头到尾只和我说了一句话:‘顾里,想让姐姐吃,懂吗,听过孔融让梨么?你要像姐姐一样多念点儿书’,然后她就特别淡定地把我手里的巧克力抢过去塞进了表姐的嘴里。你说她要不要脸?而且表姐那个时候黑得跟乌骨鸡一样,她还拿巧克力给她吃,不知道吃啥补啥么?越吃越黑!你说她良心有多坏?白雪公主她妈也没这么狠啊。”顾里的声音划破灵堂的寂静,响彻云霄。
    顾延清的遗像看上去,法令纹深不见底,愁云惨雾的。
    顾里一边冲着正在给她穿蓝色消毒大褂的护士翻白眼儿,一边继续对着手机说:“还有,妈,我说你对一个死人都这么关心,你就不能关心关心我吗?你女儿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而且现在还有个小姐在给我穿蓝色大褂子,这衣服要形容起来,就跟现在躺在棺材里的顾延清穿的差不多,都是能直接推进铁箱子里一把火烧掉的款式。你怎么不关心一下我?”
我看着顾里身边那位被顾里称呼为“大姐”的满脸青春痘的小妹妹,她呼吸明显有点儿山不来。我特别理解她,一般人第一次听顾里讲话,都是这反应,久了,就免疫了。而且还能渐渐欣赏这种善于拿别人更善于拿自己开刀的语言艺术。我和南湘从小浸淫在小说的艺术世界里,我们也掌握不了如此出神入化的文字质感,而顾里,这个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和唐宛如一样的文盲(因为她只看数字和财经杂志,她看小说脑袋疼),却能舌灿莲花口吐砒霜,不得不归结于天赋。
“可能这样有点儿冒昧,但是,”顾里脸上的表情可一点儿都不冒昧,自然极了,挂了电话,她冲着小护士微笑着,看起来非常美,“我能叫你Lucy么?这样对你我都比较方便,因为我特别不善于记名字。”
     好吧,又来了。这应该是她生命里出现过的第127个Lucy。她生命里围绕着无数个Lucy,楼下便利店的大妈、小区门口天天遛狗的中年妇女、隔壁那个天天扎着两条大辫子坐宝马上学的小丫头片子、给小区除草的女工,他们都是Lucy。第126个应该是上个星期她们部门新进来的一个实习女大学生,第一天女大学生拿广告预算给她审的时候,顾里看了看新面孔,说:“Lucy,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吧,感觉如何?”女大学生说:“我的名字叫Ella……”
     “我很抱歉,但是”,顾里的表情可一点儿都不抱歉,她看着预算报表头都没有抬,“以后你给我的文件,请一律用正规5号字打印好么,Lucy?”
     Ella:“好的。”
     我觉得,还好蓝诀是男的,否则他此刻就应该是Lucy
顾里从病床上下来,别扭地在墙上的镜子里看着自己裹在蓝色消毒大褂里的样子,我帮她把病床前面挂着的身体检查表拿上,再拿起她那个矜贵的CHANEL包包,陪着她朝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走去。她虽然面容瘦削得只有巴掌大小,骨瘦如柴且身穿病服,但她却健步如飞,身轻如燕,脚踩Gucci的锥子高跟鞋小腰一拧,呼啦一声就穿过了走廊,看上去就像要趁着回光返照的力气而逃出医院的(神经)病人。我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着,看起来仿佛几天前莫名其妙躺在地上呼吸暂停的人是我。
     我推开主治医生的门,他正好在接受顾里的盘问。
     顾里一把拉开椅子,坐下来,像个女特务一样打量了一圈屋内的摆设,冲医生看了一眼,说:“说吧。”
     我明显看见医生打了个哆嗦,估计是没见过这么校长的病人。他拿着病历,做得特别端正,仿佛一个正在对教授作报告的研究生。我不得不承认,顾里的身上天生就有一种气场,让人面对她的时候容易丢盔卸甲。
     “嗯,呼吸暂停呢有几种情况,一种是睡眠呼吸暂停综合症,但是当时你在工作,所以说,我们不能认为你是处于睡眠状态……”医生照着他手上的病历,认真而又表情费劲地念着。
顾里抬起眼皮翻了个白眼儿,“不然呢?你在睡眠状态能彩排啊?”
     医生的脸“刷”地涨红了,咽了口口水,继续道:“第二种情况呢,是中枢性的呼吸暂停,比如患有脑炎或者麻醉剂过量等……”
     顾里把她那张素颜的巴掌小脸,凑到医生面前,“这位大爷,你麻醉剂过量,还能彩排啊?”
“第三种情况,就是人体突然性的休克引起的呼吸暂停现象,”医生擦了擦汗,“我们初步诊断,是因为你身体瘦弱,而且有低血压,并且血糖过低,加上之前连续熬夜,而产生了身体报复性的休克睡眠状态……”
     “你的意思是,我之所以突然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倒在地面上,是因为……”顾里似乎在思索医生的话,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我突然睡着了?”显然,顾里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的解释,在我看来,她宁愿是得了个什么病,也不愿意是因为这样丢脸的原因。
     我在旁边有点儿想笑,但是我不敢,因为我笑的话顾里会让我睡着的。
     正当我憋笑憋得有点儿难受时,我的电话响了。我还没来得及接起来,顾里的电话也响了。
     ——OK,我马上回来。
     ——OK,我马上回来。
     “伏地魔也召唤你了么?”顾里挂掉电话,望着我说。
    “没有,伏地魔让他手下的食死徒Kitty召唤我,他不屑于亲自给我打电话。”
    “无论如何,还是快点儿回公司吧,因为听上去他的语气挺着急,感觉像是我们那栋大楼烧起来了,要么就是有人在他的办公桌上放了一条鱼。”顾里从椅子上站起来,抖了抖自己的肩膀。
“是啊,我记得上次汶川地震的时候,整个写字楼都摇晃起来,全公司的人都在尖叫的时候,他还镇定地坐在窗口,拿着一杯咖啡,看上去快要睡着了。”我回忆着宫洺无时无刻不呈现着的那种灵魂出窍的冷漠感。
    “顾小姐,顾小姐,你现在就要走么?”医生看着我们两个起身准备离开的样子,叫住了顾里。
    “不然呢?我在你们医院待了两天,每天乱七八糟输进去一堆有的没的液体,然后现在告诉我之前我呼吸停止的原因是我突然‘睡着了’!”顾里牙尖嘴利的。
    “顾小姐,我们建议你还是作一个深度的全身检查,你体质很弱,太瘦了,你看你的朋友她就比你健康多了,而且听你的情况你的工作量也非常大,我们建议你还是作一个全身检查吧。”
    “这位大爷,我这位朋友”顾里伸出手指指着我,“她这不叫健康,这叫肥胖。一条S号的牛仔裤穿进去都觉得勒得慌得人,能有多健康?做人得实事求是,行了,您今天也别留我了,我已经在你们医院耗了两天了,我回头有空就来作个全身检查吧,我现在真得走。否则我得在呼吸暂停一回——用当下最流行的词汇来说,就是‘被停止’,懂么大爷?”说完,顾里冲身后站着的那个护士小姐说,“大姐,你把我的衣服拿给我把,顺便到门口帮我叫辆车。”
     小护士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背影显得特别悲愤。我特别佩服顾里的一点就在于此,她能够特别自然地把身边所有的人都当Lucy使。曾经有一次在公司开会的时候,她正低头看面前的会议材料,然后她特别自然地把喝空了的咖啡杯往她右手边的宫洺面前一推,“帮我道杯咖啡”,下一秒,整个会议室都凝固了,鸦雀无声的,三秒钟之后,顾里抬起头,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坏了,特别是还迎面撞上了宫洺那两颗一动不动仿佛玻璃球一样毫无温度冷冰冰的眼珠子。她当天刚吃完饭,血糖充足,否则估计也得呼吸暂停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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