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目光可以弑人,陆恒完全有理由相信,虽然常崧现在已经气息衰弱,但就凭那目光,还是能让他尸骨无存。
“靠,难道我又猜错了?!”陆恒一脸无辜:“妈了个巴子地!”
在簌簌落雪的声音里,响起了轻捷的脚步声,随后,草屋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身白衣的方仲行挟裹着无数雪花,从外面走了进来,往日飘然地三缕长须,被风雪冻得,仿佛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冰川一般。
“常兄,我来了,我来看你了。”
显然,方仲行已经知道常崧的情况了,所以他的神色之间,并无意外,而是有着说不出来的沉重、肃穆,和悲恸:“常兄,太尉大人本来也要和我一起来看你的,但在临出门时,他又决定不来了,你是知道的,太尉大人从来都不为人送行,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希望你不要见怪。”
常崧凝定的眼神,从陆恒地身上,缓缓移动到了方仲行的身卜,露出又见故人的欢喜,和显而易见的祈求之色。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在你心中,至今还不能放下的事情是什么。”
三十多年的知交相处,使方仲行对常崧,有着决非常人所能比拟的了解,此刻,方仲行微一沉吟,便已猜出常茄的心事,他慨然应道:“常兄,你就放心吧,等你西去之后,我会命人把你的尸骨焚烧成灰,装在骨灰坛中,送到襄阳地无名墓前。与墓中之人合葬。”
~~襄阳的无名墓前,与墓中之人合葬。
这样的承诺,对于陆恒来说,实在是难以想象和不明所以,难道师父以前,也有什么偷香窃玉、香艳往事不成?
但常崧却因为方仲行的这声承诺,那垂亡黯淡的眼眸,在猛然间。暴射出星光一样璀璨的闪亮,他身上的肌肉似乎也跟着放松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显得不再是那样地僵硬了。
常崧仍然看着方仲行。
“还有?”
这一下,便是有智者之称的方仲行,也有些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了,接着。他发现常崧瞅瞅他,又瞅瞅桌案上的酒,接着目光远眺,向窗外望去。
窗外,是漫天飞舞的雪花,往日的草坪,四周的花树,都已银妆素裹,在草坪之外。是后院地内湖,隐然间,那湖面上已结成了薄冰,雪落而不化,在内湖之后,是假山、是亭榭、是楼台。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这一次。我可是真的明白了。”
陆恒恍然大悟的喊叫道:“我师父啊,他定然是把我当初拜师时,送给他的那坛窖藏有一百八十多年的竹叶青,藏放在这湖中呢,一直都舍不得喝。在这临西去之时,他最后的心愿就是,把那罐竹叶青给喝了,至此,对我师父而言,人生再无憾事。”
随着这句话语的喊出,陆恒和方仲行同时向坐在那里的常崧瞅去,而常崧的脸上,满是嘉许。就如私塾地先生,发现自己的一个学生,忽然开窍了一般。
“常老刀啊常老刀,想不到啊,你竟把那酒藏在湖里面去了,难怪我多次都寻找不到呢,你可真是够绝的啊。”方仲行一脸意外,他叹息道:“红粉赠佳人,宝剑送英雄,今日,便用那罐绝世佳酿,来为你常老刀送行,到也般配。”
而陆恒则从房门走出,冲入风雪之中,他一边走一边脱衣服,等到达湖边时,已脱得赤条条的了,浑身钢浇铁铸般的肌肉亮银般的闪动着,他一掌劈出,把湖面的薄冰击裂,随后,便一个猛子扎入湖中。
湖水虽然冰寒刺骨,但陆恒的内力,早已到了寒暑不侵的境界,他向湖中的最深处潜游过去,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大的坛罐,静静的躺在那里,在坛罐的四周,裹有一层渔网,陆恒完全可以想象地出来,常崧驾乘着小舟,行驶到湖心之处,用特殊的鱼钩垂放而下,便能够轻而易举的把这坛罐吊起。
陆恒提着那坛罐回到岸上,接着,他打开坛罐的油纸封口,只见坛中套坛,罐中套獾,在第四个坛罐中,他才把那个拳头大小的黑泥瓦罐拿了出来。
那黑泥瓦罐因为长时间的摩擦,通体灿灿生辉,宛如一团黑玉,虽然还没有开封,但一股浓郁的酒香已扑鼻而来,陆恒现在是赤身裸体的站在冰天雪地之中,但因为闻到那酒香,他不但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同时整个身子,还兴起了微薰的暖意。
真是一罐好酒啊,为了这罐酒,师父可还真是够费心地啊。
仿佛是看见了岁月流逝,瞅着这罐酒,陆恒想起了当年,他胁迫常崧收他为徒的事情。
陆恒提着那瓦罐回到草屋之中,甫一进屋,便见常崧的目光已直愣愣的投射过来,就象是饿了一冬的狼,看见了丰腴的羔羊,其中的热切和欢喜,能让钢铁溶化。
“师父,我这就开封,给你斟上。”
想不到这句话,换来的竟是常拨凶恶之极的一瞥。
方仲行大为不解:“咦,老常,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却见常崧那原本动弹不得的枯干大手,竟缓缓抬起,一幅要抓握的样式,他目光狞厉的瞅着那瓦罐,神情吃力,原本铁青的脸颊上,更升起了一抹红光,呼吸也猛然急促起来,这有如风箱。
陆恒福至心灵般的把那罐酒,放在常崧的手掌中,常崧一把便牢牢握住,就象是小气鬼抓拿住这世间最后的一块金砖般,整个人,都仿佛变成了一声舒爽无比的叹息。
接着,常崧的手掌缓缓回收到怀中,从他的咽喉间,更艰难无比的挤出了一句模糊话语:“这罐酒,陪我和玉、玉、、、、、你们,闻闻味就行了、、、、、、、
说罢,一代刀豪,含笑闭目而逝。
二百零三章 谣言可弑人
大齐帝国的局势,并没有因为洛王被弑,楚王登基为帝,而变得明朗起来,仍然是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按照惯例,新君继位,各地的官员都要上表道贺,州牧更是要亲自来京都献礼,接受述职评议,再加上,现在已到了年根,朝庭的岁赋也应该押解到京,使后宫在新一年里有用度之物,皇上在除夕大典上有赏赐之财,京都的文武百官也可领得双份月俸,过上个肥年。
可实际上呢?
各地官员上表道贺到是来上表道贺了,但在道贺的同时,奏表中全是哭穷的声音,说因为今年年初的“勤王谕,招集令”,府库早就被那些出兵的门阀豪族们给抢光了,那里还有可以上交给朝庭的财物,便是他们自己,也是早上水煮野菜,晚上野菜煮水的度日呢,拉出的屎都是稀的,上面还飘着清绿的菜梗,煞是醒目。
他们恳请朝庭,要么,拔点余款,让他们能够渡日,熬到明年上交岁赋之时,要么,允许他们增加民众的岁赋,多少都能有点进项,否则,他们就打算,弃官而去当乞丐,上京都来要饭糊口了。
有的州牧郡守说得更是可怜~~新皇登基,四海同庆,吾等臣子,理应朝贺,奈何家穷,唯有四壁,臣今决定,徒步上京,献贺吾皇,祝国永兴,臣已六旬,腿瘸齿崩,如走不能。臣便爬行,山高水远,千里迢迢,今年不至,明年必到,如出意外,让子代劳,臣之精诚,可昭日月,臣之忠义。金石溶销~~这那里是要来朝贺啊,这分明是来赴死呢。
大齐帝国在建国之初,曾招集四方学子,研究历朝历代地兴盛和灭亡之道,以免重蹈前朝灭亡之复辙,得出的结论就是。要想国兴,就得民强,而要民强,就不能轻易加赋,历朝历代在灭亡之初,都是因为天降灾祸,如大旱、蝗灾、地震、水灾等等。而朝庭又频频加赋,使民众穷困。为了生存,于是揭竿而起,憾动朝庭根基。
所以大齐帝国规定,不能轻易加赋,要想增加岁赋,必须报请朝庭批准。私自加赋的官员,便要承担剥皮酷刑。
已经是相国的陆平,一眼便看透了这些奏表的内容实质。
虽然现在的各州郡是穷一些,但也没有到达如此不堪的程度啊,再说了,有的州郡因为在暗中割据,和当地的门阀豪族联合在一起,在施行“勤王谕,招集令”的过程中。很是发了一笔小财呢,现在来哭穷,一是不想掏钱,二是觉得,京都局势还没有完全稳定,想再看看风向,这第三么,就是来到京都,便要接受朝庭地评议,接受升迁、贬职、调遣等重重安排,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最好的方法就是拖着不来,等形势更加澄明以后再说。
关于岁赋增加一事,其时各个地方的州郡,早就在没有通报朝庭的情况下,便悄悄的增加了,此时,拿这个当借口来说,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如果自己不同意,他们就更有理由哭穷了,如果自己同意,他们便又会拿出太祖遗训这类话,来跟自己辩论。
当即,相国陆平在朝堂之上,做出了颇为强硬地回应。
应该上缴给朝庭的岁赋,那就要老老实实的上缴上来,一个大子都不能少,都别给老夫哭穷,老夫现在手握十万雄兵,那都是要吃肉的,如果上缴上来的钱粮,不能喂饱老夫手下的兵卒,老夫就要让你们知道,钢刀是锋利的,脖子是软弱地,老夫是弑人不眨眼的。
没有钱?没有钱就去向当地地门阀豪族们借,明年再归还,老夫虽然身为当朝相国,但也是门阀豪族中的一份子,如果当地的门阀豪族在这个时候都不肯帮衬,那老夫索性也撕破脸,不给钱者,抄家灭族!
在给一巴掌的同时,也给了一颗甜枣。
至于上京朝贺一事,老夫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既然大家都不愿意来,那就不用来好了~~这句话,等于是给了那些大臣们观望的时间,甚至还可以理解为,只要你们肯尊奉朝庭,按时交纳岁赋,愿意割据就割据去吧~~地许诺。
于是,各种困难、哭穷之声,一下子偃旗息鼓了,随之而来的,是众口一词称赞朝庭圣明的颂扬,各位州牧郡守纷纷表示,岁赋一定会上缴的,臣就是用草绳,把腰勒得比牙签还要细,臣也会把岁赋交上的,臣将派门客子侄,代替臣入京,参加除夕大典,以贺新皇。
让门客子侄入京,其实是为了观望风色。
正所谓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在京都的大街小巷之中,忽然又冒出了种种流言蜚语,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第一,说景宗皇帝之死,其实是大有古怪,在景宗皇帝死,后,王美人为什么会被关押到冷宫之中,不但是因为王美人是洛王的生身母亲,更因为王美人知道,景宗皇帝之死的真相啊。
“那为什么不弑了王美人,这样,不更能绝了后患么?”
“弑?为什么要弑!害死景宗皇帝的人,自然是想弑死王美人了,但别人呢、、、、、、、#####,######,###,###王美人,其实已不重要了,我听说,王美人疯了。”
“什么?疯了?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狐媚祸国、、、、、、的王美人竟然疯了,兄弟,你不会在是胡说八道吧?!”
第二个谣言,却是关于抚南大帅张崎的,说张崎虽然接受了太尉地官职。可是在心中不服气着呢,一门心思都在琢磨着,如何能从京都逃离出去,回到驻扎在京都八关的南军大帐中,只要张崎能回到南军大帐,他第一件事要做的,便是扯义旗,发檄文,讨伐陆平,还大齐帝国一个朗朗青天。
现在的京都四门。仍然保持着戒严的态势,任何出入京都的人,不但要经过严格的审查,更要有多户做保,在这种情况下,张崎要想不被人发觉的离开京都。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但谣言却是有鼻子有眼,说张崎是什么人?是老奸滑啊,你别看他现在摆出一幅恭敬顺从,全无所谓的态度,其实,他心中恨着呢,在他的家里面。有一条和城外相通地地道,这条地道在十多年前的那场地震中给震塌了。张崎现在,每天下朝回来,就躲在家里面疏通地道,谁要是不信,可以看张崎的眼睛,那是红红的啊。就是彻夜无眠挖地道挖的、、、、、、
“挖地道?不会是因为骑在他老婆的身上,挖下水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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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汝阳王府中,一个阴冷的声音,正在分析着当前的局势。
“王爷,属下以为,陆平对付咱们王府的最佳时间,应该是在除夕大典之后。”
“为什么这么说呢?”
那个声音自问自答道:“现在离除夕大典还有一个多月,在这段时间,正好够陆平整合各方势力。从而把军权完全掌握,而最主要的却是,在除夕大典上,陆平的爱子陆恒,就要跟玉琉公主成接,到时候,那个陆恒就有了双重的身份,既是门阀豪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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