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绝代·玉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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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绝代·玉娉婷-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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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穿针看见宰鸡杀鹅都会手足发抖,怎会去杀一个手无束缚之力的孩子?看来问题出在肖彦的身上,这么些日子了,他难道还不了解龚穿针?
  
  又或者,他根本不愿意去了解龚穿针?
  
  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千转百折,又想不出究竟,她一脚踏进了荔香院的屏门。
  
  荔香院是清静的,凉风萧萧吹过,带了几许清寒之意。引线进了卧房,一股果味的清香拂面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埋头女红的穿针抬起了头,她的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的恬静,朝着引线温和的笑。
  
  “线儿来得正好,姐正煮着茶呢。这次里面放了些枣子,你定会喜欢。”
  
  再也见不到穿梭忙碌的宫人,端盘奉食的朱衣侍女,只有珠璎和浅画无声地进来,无声地出去,引线不禁叫了一声:“姐……”
  
  穿针含笑抚住了引线的头发:“别告诉爹娘,他们会担心的。”说完想起了什么,从箱柜里掏出几锭银子,用青布包了放在她的手中,“姐就这么些,你拿去给家里。京城里入私塾贵得吓人,庆洛开春就要考试了。”
  
  “姐,你不去向王爷解释清楚?”引线问道。
  
  穿针笑了笑:“事情都过去了,姐不会有事的,等明年……什么都会好的。”
  
  引线不明白穿针话里的意思,仗义道:“姐能忍,我可忍不住,我这就找王爷说去。”
  
  “这里是王府,你以为想怎样就怎样?”穿针摇头,劝道,“你还是早些回去,娘还等着你回话呢。”
  
  引线呆了会,穿针让珠璎送她出府。走出垂花门,引线回眸,洒进荔香院的阳光稀稀薄薄的,风冷笼纱,心里无端地添了几分烦恼。
  
  珠璎轻轻一咳,不客气地发话了:“引线姑娘,你要是为娘娘好,以后就少来了。”
  
  “干吗?”引线秀眉一挑,“这是我姐的地方,我干吗不能来?”
  
  珠璎话语直率:“娘娘每次出事都是你惹的祸,你跟邢妃一会吵一会好的,到头来受害的是娘娘!”
  
  引线生气得声音都尖锐起来:“我也是为她好,像她这般性情,没人帮忙早被欺负死了!还有,你们当奴才的一天到晚跟着她,关键时刻都跑哪去了?”
  
  珠璎一时无言以对,半晌才冷笑道:“娘娘如今落难了,是咱当奴婢的没本事,用不着你说风凉话!”
  
  两人一路争执着,前方气派轩昂的府门出现,却望见肖彦骑马而入,后面大批侍卫紧随。肖彦似乎发现了她们,略带阴郁的面上仍是惯常的淡漠,火红的风氅在风中翻卷欲飞,金色的阳光在他的眉目间涂上一层眩目的薄晕。
  
  引线恍惚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这样的英雄儿郎,龚穿针岂能识得?唯她龚引线,愿是他马蹄下的落花,纵然陪他一世峥嵘亦不后悔!一刹那,引线的心是满满的,激动得快要涨溢出来。
  
  肖彦离它们渐近,珠璎并不知道此刻引线内心的起伏,讥讽道:“你那么厉害,有本事替你姐姐求情去。”却眼见引线径直走向肖彦的座骑,到了近前,直楞楞地跪下了。
  
  马上的人一紧缰绳,受勒的马扬起镶着乌金的前蹄,咴咴作响。
  
  肖彦俯视引线,明亮的眼眸不经意地扫过她的脸:“没人敢这么大胆挡本王的道,原来是引线姑娘,你有什么事?”
  
  引线直面肖彦,声音轻灵灵的:“奴婢想帮姐姐说一句,她是无辜的。”
  
  肖彦的眉头微微一跳,眸子里如水潭的深。这样的神情,谁都无法猜测出他究竟在想着什么,可引线喜欢,她爱煞这种感觉。
  
  “是你姐让你过来求情?”肖彦迟疑了一下,缓缓问道。
  
  引线顿了顿,随即将头仰得更高,眼波盈水:“不是,是奴婢自愿帮姐求情的!”
  
  肖彦的目光转向荔香院的方向,眼中似有一道光芒闪过,转瞬即逝。他在马上沉吟片刻,嘴角慢慢荡起一缕微笑,那笑意愈来愈深,到最后他竟仰天大笑起来。
  
  “好好,爽!”他的口吻透了欣赏,“你这种性情和邢妃差不多,有话直说,本王喜欢。”
  
  引线心里一颤,一丝一丝的喜悦无法抑制地渗了出来。肖彦圈起马鞭,轻轻抬起了引线的下巴,朝着她如花的面庞凝视良久,嘴角依然含笑:“起来吧。”抽回了马鞭。
  
  引线恭谨福礼:“谢王爷。”
  
  肖彦略略点头,扬手示意,大批侍卫重新随侍左右,簇拥而去。
  
  引线专注地望着,待肖彦走远了才收眸,发现一旁本就脸色铁青的珠璎甩袖走了。
  
  “喂,王爷喜欢我,那是他亲口说的!”她得意地朝着珠璎的背影叫道。
  
  她在原地又回味了一番,慢慢地朝着府门走,面上始终含着兴奋的笑。
  




玉娉婷  鸳鸯瓦冷霜华重(四)

  “他是这样对线儿说的吗?”
  
  穿针听着珠璎的叙说,胸臆里无端热血涌动,好容易平静的心瞬间起了波澜:“王爷喜欢别人我管不着,线儿是我亲妹妹,她的事我做姐姐的一定要管。”
  
  珠璎担忧道:“王爷如今冷落娘娘,余怒未消,您这一去岂不火上浇油?”
  
  穿针哪顾得这些,披了斗篷,唤上浅画出去了。
  
  寒深霜重天,刺骨的冷风再度拂过,穿针感受着身体逐次的寒冷。遥遥望见晋王寝宫隐如水烟,一众内侍宫人肃立于金瓦重檐下,整个看过去华贵而陌生。
  
  曾经从这里被他撵走,这一去竟是山长水阔,穿针涩涩地想着,将身上的斗篷裹得更紧了。
  
  坐在案几旁的肖彦抬眸,琐窗紧闭,有点暗淡的光线洒在他的脸上,向来捉摸不定的眼神愈发深不可测。
  
  “龚穿针,这段日子是不是不好过了?”他的心情不错,有了心思开玩笑。
  
  “请王爷容臣妾说几句。”穿针直面肖彦,声音淡淡的。
  
  肖彦的嘴角有了笑意,慢慢靠近穿针,龙涎香的气息漫漫扑到她的脸上,逼得穿针闭上了眼睛。发髻上枝梗缠环的簪花和面上的肤色相映衬,只是簪花素里透了艳红,而她的脸色却白得近乎透明,毫无生气。
  
  “有什么话?说吧。”肖彦以为她会讨饶,笑意加深,伸出手搭在穿针浅藕色的衣襟上。她的下颚有淡紫的掐痕,明晃晃的映在他的眸子里。肖彦下意识地想去抚摸,穿针垂下头,轻轻地避开了。
  
  肖彦的手僵在那里,不过他很快地一笑,等着穿针开口。
  
  “请王爷收回喜欢的话,线儿是个单纯的孩子,她会当真的。”穿针说道。
  
  一瞬间,肖彦脸上的笑意隐去了,他生气地望定穿针半晌,讥诮道:“你以为本王开玩笑?本王说的可是真话。”
  
  “怎么可能?”穿针淡然一笑,“谁都不是冷霜儿,臣妾不是,线儿也不是。”
  
  “你——”肖彦身子一懔,脸色沉得阴云密布,又无言以对,只是朝着穿针怒目而视。
  
  穿针福礼转身,她的步态轻盈,很快走到屏风口。
  
  “龚穿针,你过来就是想说这些?”他不甘心地在后面喊。
  
  “三个月会很快的……”穿针的声音穿风而过,只余下肖彦怅然的身影,在阴暗的室内伫立良久。
  
  穿针回了荔香院,天气又冷得快,荔香院清冷得如同冰窖,穿针早早让珠璎生了火炉,一夜碾转反侧,心里那份莫名的幽怨始终无法排遣。
  
  翌日辰时,暖煦的阳光爬到了屏门外,趁着天色好,穿针招呼珠璎、浅画将箱柜里的冬衣晒一晒。三个人正忙碌着,垂花门外有守门侍卫禀告,说府门外来了个小后生,自称是珉妃娘娘的弟弟,有急事找穿针。
  
  穿针意识到家里出了事,慌忙赶到府门,果然是庆洛。
  
  “大姐,娘病了。”
  
  原来引线回家将银锭交给龚母,龚母不放心穿针,再三询问,引线只好将穿针在王府的处境招了,虽是轻描淡写的,龚母至此茶饭不思,今日一早就起不来了。
  
  穿针焦急难耐,去陈徽妃院子里告假,陈徽妃客气地应允了,临走甚至还安慰了她几句。
  
  龚府门外,守门的小厮缩在石狮子旁遮着风。穿针由庆洛扶了进去,里面寂静少人,依稀能听见落叶之声,沙沙的,夹杂在寒风起落之中。天井里龚父悠闲的小调声触进她的耳内,让她刹那间进了韩岭村老家的错觉。
  
  天井里的龚父躺在新做的藤椅上,一旁的引线吮着手里的蜜瓜,看过去也是懒洋洋的。阳光暖暖地照着他们,挂在檐角下的鹦哥咕咕的唤了一声。龚父和引线抬眼见是穿针,龚父慌不迭的想起身,穿针摆手示意,随庆洛进了龚母的屋子。
  
  病榻上龚母看见穿针进来,眼睛一亮,唤道:“针儿。”
  
  穿针坐在娘的身边,鼻子一酸,眼泪情不自禁的流淌而出:“娘,针儿没事的……”
  
  “小毛病,洛儿别大惊小怪的。”龚母嗔怪庆洛,“你大姐有自己的难处,别去给她添乱。”
  
  龚母握住了穿针的手。娘的手暖暖的,让穿针感觉很踏实很满足。不知何时起,娘的两鬓染了一丝霜白,眼角的皱纹纵横,床头依然摆着绣缎,千百般色彩相异的丝线,鸟兽在其上飞驰栖止,花木迎风承露,尽态极妍。
  
  “习惯了,娘要是放下这些做贵夫人,心里空落落的,捻起丝线就踏实。”龚母的脸色有了暖意,抚摸着穿针尖尖的下巴,“针儿,难为你了。”
  
  穿针心里似掏空的难受,倚在龚母的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天井里。
  
  龚父仔细地观察着引线的神情,引线并未发觉,眼光迷离失神,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
  
  “线儿……”龚父神秘地唤了她一声。引线吃惊地抬眸,依旧恍恍惚惚的。
  
  “你去王府那么多次了,王爷怎么样?”
  
  “您说什么呢?”引线忸怩了一下身子,浑身不自在。
  
  知女莫如父,龚父眯起眼睛,自言自语道:“给王爷当妃子也不错……”
  
  “让我跟姐共侍一主?我不干。”引线脸上微微泛红,嘟起小嘴。
  
  “这有什么不可?自古姐妹共侍一主多的是。你姐生性懦弱,没什么大主意,还不是听你的?”龚父见引线眼光开始发亮,继续开导她,“爹想过了,咱家单靠你姐过日子,有点悬。你既聪明又漂亮,以后王府不就是你们姐妹的天下?”
  
  “可我猜不透晋王到底怎么想?”引线为难道。
  
  龚父鼓励她:“你要记住,晋王爷终归是个男人,英雄难过美人关……想法子接近王爷,你这鬼灵精还要爹教你?动动脑子,我的好闺女。”
  
  引线咯咯笑起来,她的表情有点调皮,明晶黑亮的眼珠滴溜溜转动着。
  




玉娉婷  多情只有空庭月(一)

  穿针一来,龚母的病好了大半。请来的郎中诊断是心肌所致,不得操劳过度,需静心养身。穿针回去时叮嘱引线在母亲身边随侍药炉茶灶,尽点孝心。引线虽应承下来,心里却空虚虚的,每日想着心事。
  
  这日,引线提着从药房取来的药包,慢吞吞地行走在孝闻巷。冷风合着飘零的落叶,吹得人瑟瑟发抖。枝桠上栖息的小鸟,瑟缩了脑袋,时断时续地冒出几声。一群小孩追闹着从巷子的另一边跑来,差点撞着了引线手中的药包。
  
  引线没好气地回骂了一声,又慢慢地走向府门。忽听得马匹的咴咴声,她不由得抬眸眺望,清辉洒满了小巷,阳光迷蒙地照在班驳的树荫下,坐骑上一身白袍的男子英姿勃勃,此刻他正朝她笑了笑,白衣白马,一切都反射出令人感到温暖的金色。
  
  引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她知道,她已经没了春天时的天真。曾经第一次见到他,她心里的欢喜跃然于心头,喷薄欲出。坐在南宫府的戏台下,满心满意地盼望他顾一顾她最华美的容颜,他却笑着谈起了她的姐姐,双瞳里满含脉脉的情意……就这样,她的心慢慢沉入湖底,她忍无可忍地起身就走。
  
  没想到,她在京城又见到了夜秋睿。
  
  这一次,她的心已经平静下来。他不过是自己的一段叙曲,这个叫夜秋睿的男子,是她曾经眼里年轻俊俏的佳公子,他不在意她的情意,而如今她也同样不在意了——她的心思已经放在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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