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绝代·玉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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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绝代·玉娉婷-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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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听得消息来报,王公大臣们已作鸟兽散,很多连夜逃出,牵动整座京城爆发逃亡大潮,到天亮时分,京城已经十室九空了。
  
  肖沐痛心疾首,也是无可奈何,想在帝邑这个边塞地方求得一席生存之地,万不得已去西面邻国寄人篱下,请求蔽护。
  
  然则好景不长,西逃的难民寻着皇上的行迹而来。远远望去,哪里是绿荫官道,分明是一片车马汪洋。到了晚间,遍野火把,遍野车马,西逃者大多是商旅大族与贵胄富户,动辄大车数百马匹上千,车马如潮人流如海,密匝匝遍布原野。
  
  难民潮铺天盖地涌来,帝邑州府顿时慌了手脚。不到一万人口的帝邑小城如何容纳得这源源不断的汹汹人潮?纵然是富户逃亡自带粮草,可这饮水、房屋、食盐等又如何解决?何况堂堂天子在此,怎可与大群难民挤在一起?
  
  城外乱哄哄的,人们高呼着皇上,请求天子庇护。肖沐站在山坡上往下眺望,脸色灰败。
  
  “车马太多,目标大,柬军追来如何是好?”他急得直跺脚。
  
  




玉娉婷  伤高怀远几时穷(二)

  赶快召了州府与当地族老前来议事,最终合计出解困之策:教老弱妇幼进城,十六岁以上男子全部编为民军,驻扎城外,做帝邑郊野防守。各族领族老们或骑马或步行前去颁布旨意,有几名执事宫人跟随记录逃难人数。及至报来一归总,肖沐惊得不能言语——帝邑城外竟然聚集了二十万难民!
  
  起先二三日还算太平,郊野处秩序井然有序,到了第五天那些男人饱受风餐露宿、蚊虫叮咬之苦,开始耐不住的***动起来。他们一边忙着野炊,一边高声嚷嚷着,公开对皇上弃国西逃表示不满,人声鼎沸哄哄嗡嗡。州府看得直皱眉头,如此遍地炊烟,简直是在指引柬军的追杀方向。
  
  由于帝邑为翼国西面屏障,这里始终有二万守军,州府下令部分守军前去维持秩序,那些难民多是矜贵之人,哪容得被人呼来唤去的?双方便有了摩擦,最后打骂械斗起来。一时,满山遍野一片厮杀叫喊声。
  
  肖沐闻讯急得团团乱转,令州府亲率几千士卒前去整肃民军。祸不单行,城内的本地百姓也闹起来,如此大的难民潮让他们起了恐慌,他们成群结队拥到官府门前,追问官府帝邑究竟能否守住?守不住赶紧放百姓逃生,耗在这里还不是里外一起饿死?
  
  外面乱纷纷终日叫嚷,肖沐拿不出妥善谋划,只好硬着头皮出来查看抚慰百姓,方到箭楼下马道,城头瞭望的禁军一声高喊:“柬军来了!三路——”接着便是低沉凄厉的螺号。肖沐慌忙爬上城头,举目遥望,但见中央绿道与沿江两边烟尘滚滚,天边陡然竖起了一道黑色影壁。
  
  肖沐朝城下大叫:“快顶住!快顶住!”一边朝城内疯狂跑窜。两万守军与临时民军听得号角声,连忙停止了内斗列好了阵势,柬军已经雷霆般压了过来。战鼓隆隆,两军如两团红云黑云,骤然裹缠在了一起,两边柬军也赶到,与民军轰然相撞,整个帝邑绿色原野响彻了震天动地的杀声。
  
  引线带着晴月小公主整日呆在自己的房里。自打逃难开始,皇后一直在惊恐交加中捱日子,到了帝邑骤然病倒,瘫在榻上热昏不醒。陈徽妃跟着他们一起逃难,本来是出于好意去看望皇后,回来也染上了,无奈把晴月扔在了一边。那日引线刚巧路过,看见晴月站在院子外面哭闹,旁边服侍的嬷嬷手足无措地哄着。引线已经走过头了,不知怎的回过身去——晴月哀伤无助的眼睛像极了肖彦。
  
  肖彦生死未卜,或者他的一腔碧血已经葬在战场上了。经历这么多事,引线在寂寞中一次又一次回想曾经有过的青葱岁月,有些事追悔莫及,对肖彦,对穿针。当然,她是绝对不会后悔爱过肖彦,因为这样的男人值得自己去迎合、去付出,她只是为自己的行为追悔。假如穿针在,她会当面告诉自己的姐姐,她对肖彦只有敬慕与信任,不会再做愚蠢的事了。
  
  她把晴月抱到自己的房内,拿好吃的哄她。晴月倒乖巧,看见这么美貌的娘娘不哭了,引线想起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心底一股母性的温情漫漫漾开。
  
  她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喧闹声,想哄晴月睡觉,咣当,门扉洞开,仓皇的肖沐闯了进来,把屋里的人吓了一跳。
  
  至尊至贵的皇上,此时像个吓傻的孩子,极度惊惧地趴在引线的膝间,环住她的腰,颤声说道:“蕊妃,柬军杀过来了,朕怎么办?蕊妃,你快想办法啊!”
  
  他的脸色白得骇人,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散落下来,有几缕腻在了面颊上。引线厌恶地瞄了一眼,皱起眉头:“我一个女子有什么办法?那么多文臣、州官都死光了?”
  
  “他们没你聪明,朕看准你了,蕊妃,你一定有办法的……”肖沐的声音带了哭腔。
  
  引线一把推开了肖沐,霍然起身,朝着肖沐喊道:“堂堂天子怎没个血性,像烂泥软蛋,让人憋气!如今逃也是死,战也是死,莫如痛快打了!”
  
  “打……打得过吗?”
  
  引线将又开始哭闹的晴月交给了嬷嬷,拽着肖沐的衣袖朝城头走,肖沐跌跌撞撞地跟着上了箭楼。引线放眼望去,遍野多是杂乱无序的民军,柬军黑色的点融进殷殷人海竟然踪迹皆没,冷笑道:“不过是区区几个柬军,把皇上吓成这样子。”
  
  肖沐愣怔之时,正见大队守军铁骑风卷残云到城下骤然勒马,激扬的尘柱直冲城上女墙,呛得肖沐一阵猛烈地咳嗽。
  
  “吾皇万岁!吾皇万岁!”城下的骑兵朝着箭楼高呼,遍野的民军也手舞长短不一的各色剑器,遥遥对喊,雷鸣般的欢呼声一浪滚过一浪。
  
  “蕊妃,我们赢了!”肖沐哈哈大笑,朝着城下挥舞着手臂,“朕要封你……”他侧头,身边的引线早回去了。
  
  傍晚时分,帝邑城里城外终于平静下来。
  
  柬国。
  
  柬国的都城稽阳自然没有京城的繁华规模,商贸并不兴旺,因对翼国开战,精壮男子多参军打仗去了,整座稽阳城比往日多了几分宁静。
  
  长公主的居所是一进极为幽静的小庭院,北面正屋,两侧厢房,南面一道高大的影壁构成一方小天井。天井小院中,一带竹节环生的青竹,日光掠过竹枝,疏影斜洒,如烟似雾。绕过后进的走廊进入后园,绿意萦绕中藏些小轩室,周围点缀藤蔓杂花,假山亭阁,外界对这里完全没有干扰,幽静中透着隐秘。
  
  如此幽静之处,还是有异样的地方。掩映在芭蕉丛中叫翠玲珑的轩室外,端然站立两名束甲侍卫,轩室的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名垂髻婢女,端着放着羹肴的盘子无声地走,经过走廊,一直走到长公主的屋子。
  
  “怎么,就吃这么点?”长公主抬眼望了望婢女盘中的羹肴,不无担忧地问。
  
  婢女称喏,长公主叹口气,放下手中的佛珠,撩起薄薄的褐色锦袍。婢女会意,在旁扶持着长公主再次往后园走。
  
  (友情推荐好友寂月皎皎的《胭脂乱:风月栖情》,文笔很好,同是胭脂系列,在某种文泛滥的日子里惺惺相惜也)




玉娉婷  伤高怀远几时穷(三)

  轩室内如死的寂静,室内似乎有沉沉的冷气淀着,穿针盘床而坐,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隐隐感觉有道寒光扫射过来。长公主习惯了,从穿针踏上柬国的这片土地开始,她就一直用这样的眼光看着他们。
  
  “请你出去。”果然,穿针近似冰冷的声音。
  
  长公主只顾让婢女将琐窗洞开,金色的阳光照射进来,穿针眯起眼,略显苍白的脸庞有一半在柔和的阳光里,带着一种凄楚不胜。长公主默默看了一回,在穿针面前落座,又对屋里的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室内一蓦沉静,长公主开口唤道:“孩子。”
  
  “请不要这样叫我。”穿针极为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你们这帮柬国人!什么南宫老夫人,我曾经敬重她胜过自己的母亲……戏都演完了,我也没什么可利用的了,你根本用不着套近乎。”她狠狠地说着,感觉呼出的气息都是颤抖的。
  
  长公主深深叹气,声音依然柔和:“孩子,我是柬国人,所以不作任何解释。你无辜受牵,我心里一直过不去,事已至此,你可以骂我假惺惺,假慈悲……唉,很多事冥冥间自有天意,就像睿儿和你,多少缘分巧合,谁料得清?”
  
  穿针的口吻透了讥诮:“长公主如果怜悯穿针的话,用不着如此派人看守,赐一条三尺白绫就是了。”
  
  “就怕你想不通啊。”长公主望着外面明媚的阳光,“两国交战,鹿死谁手还说不清楚。这命运的轨迹,我们做女人的,无奈的走啊走,到头来能无喜无悲淡然接受,算活得好了。”
  
  她抬起软屐,低眼瞧自己纤小的双足,自嘲道:“就算家仇国仇都报了,你说我会快活吗?穿针,等战争结束,无论谁赢谁输,我都放你走。现在兵荒马乱的,你在这里好好活着,要是肖彦打赢了,你再来杀我这个老太婆也不迟。”
  
  见穿针沉默着迟迟不开口,长公主略思忖,过去拉起了穿针的手:“去我内室看看。”
  
  长公主的居所本就谧静的,六月里的天气似乎燃着火,热得呼吸也困难。穿针一出轩室,人就晕乎乎的没了力气,长公主见她这般光景,便唤婢女吩咐厨房熬碗燕窝粥,自己领着穿针过了长廊。
  
  长公主的屋外没有奇花异草,只是零星点缀几块山石,周边松竹依依。长公主身上犹带着那股熟悉清香跨过门槛,伸手掀起纱帘的同时,同样的清香更浓郁地向穿针扑来。室内洁净,长案上齐整地摆了一只只小木罐,墙面上挂了不少山水轴画,那块玉帛就挂在其中,并不显眼,隐隐发出幽暗的光。
  
  穿针看见那玉帛就触心的难受,人僵直着迈不动腿脚。长公主过去取下那块玉帛,拿了一木罐,揭了盖子。穿针细细分辨,这才明白,长公主身上的正是长期熬制而沉淀凝结起的药香。
  
  长公主将木罐里的药粉倒在盛水的木盆里,待药粉彻底溶化,将手中的玉帛平整地放了下去。浸水的帛面慢慢地起了变化,冷霜儿描绘的南营地形图清晰地浮现在穿针眼前,那些展翅翱翔的鹰睁着圆眼,似乎要将眼前看到的一切洞穿……穿针的脸色如雪般透明,嘴唇紧紧咬着,睫毛瑟瑟地抖动,泪水哗地倾泻而下。
  
  她悲哀地哭出了声,从意识到玉帛内有问题开始,她就被沉重的压力压得直不起腰来。她一直隐忍着,心中的疑问如天空云层一浪浪翻涌,如今疑团彻底解开,人就散了架似的,想起肖彦和自己曾经拿着玉帛无邪的笑,心痛得被掏空一般。
  
  那日她被押上城头女墙,马嘶像风,她哀伤的眼眸掠过滚滚风沙,她看见了赤烈马上刀光剑影的他。依稀中,她好像听到他在唤着“针儿”,风沙吹得他的黑发轻舞飞扬,他的眼眸如此惊喜——她知道,他已经原谅她了。
  
  她能原谅自己吗?她的过错,她愿以一生去补偿。
  
  眼望着痛哭不已的穿针,长公主不由自主地伸手扶住了她,柔声劝慰道:“别怪我在你伤口上洒盐,孩子。你要明白,没有这块玉帛,这仗还是要打的,只是没现在这般顺利罢了。战争已到,逃都逃不开,你要勇敢去面对啊!”
  
  穿针似乎平静下来,停止了哭泣。柬国天气比翼国清凉,挂在腮边的泪水就像一粒冰珠,连心口都是凉凉的。自己到了柬国,距离他更远了。此去经年,尘世离乱,她还能看到他战袍飘飘的身影吗?
  
  六月中旬,战争进入胶着状态,柬军开始撒网似的在翼国境内全面铺开。轺国君王给肖彦飞骑传信,他已整编十万精干队伍,由他亲自统帅,从北向西策应肖彦。肖彦大喜,决定暂时放弃京城,兵分三路向东南、向西南逐渐渗透。
  
  大军驱动两个时辰后,京城离肖彦的视野愈来愈远。肖彦再次回头,极目望去,硕大的孤城矗立在夏日残阳之下,城头旗甲鲜明,天际一道血红将城墙染映得尤为壮丽。想起穿针城头上飘渺的身影,一丝痛意骤然渗透了身心。
  
  他心思敏捷,已经猜出了其中的奥妙,皱眉骂道:“夜氏父子,定是拿针儿吸引我的注意力,自己早先去别处排兵布阵,攻我翼国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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