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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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狐-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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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大哥,你说这皇城这雨下了几日了?”那宽袍女子问。
  虽不喜被人叫老,那人还是思索之后答了一句:“算上这一日便是第五天了,这可奇了,我生在这长在这,吃喝穿行都在这皇城,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有雨能连下五日。”
  “第五日?”
  “可不么,五日之前是贤皇后大丧忌日,普天同悲,不婚嫁不摆宴,我觉着无聊便走上街。一路上听人说啊,宫里大乱了!皇陵之中埋着的贤皇后遗骨竟不知影踪,独独留给皇帝一座空坟,我估摸若是属实,便是乱的很厉害,才没来得及多堵人口舌,别说……果不其然,第二日那告诉我消息之人便再也不见了。自先皇后忌日临近,帝都便开始下雨,到了今日也没止住,老人说天上雨是离人泪,我瞧,这离得可真悲。”
  宽袍女子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下巴,习惯性咬了咬嘴唇。
  “你说一座坟?”
  那人听了迟疑点点头,看着那女子眼底冒出的光亮,莫名觉得她定是想到什么。就见那女子松一口气抬手拉住身旁冷美人的袖子,一脸兴奋之色:“找到了!”
  封瑜垂首似在思忖之中,彼时听沈微开口说话,懒懒接了茬:“你找到我了?”
  沈微眼眸带弯,眼尾挑得高高。
  “阿姨,你还会开玩笑?”一边抬高了伞,替封瑜遮住雨,一边喜滋滋的点点头:“我原本你以为你从小孩长大了,就不会玩笑了呢。来,笑一下报答我养育之恩。”
  封瑜沉寒的一双眸抬起来,激得沈微抖了抖。
  干咳几声,转过头看住那路人,又问:“自那贤皇后忌日临近便一直天有异象?”
  那路人躲在檐下小心避雨,见那女子还不走,听口音也像是外地人,也就当做闲聊了:“我只当姑娘是个有缘人了,巧了我家对门的姑娘在宫里做宫女,昨日出宫省亲,说是皇帝也是一场大病,这几日尚瞒得住,时间一久啊……”
  一旁封瑜接了话:“时间一久,虽几位小皇子不知事,可大皇子已有双七,二皇子也不小,若各自手底下的人马动了异心,可没人能做到矜而不争。加之近些年外族常常有其他动作,若叫他们知晓皇帝病重,这天下大乱,近在咫尺而已。”
  那人原本想得没这么长远,只想着皇城倾轧罢了,眼下一听微微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个字节。沈微见他脸色不太妙,顺手拍拍他肩,劝慰一句:“没事,幸好遇到我游历到此处。只消我略一出手,那皇帝任是半条腿进了鬼门关,我照样儿揪回来。”
  那人乐了,上上下下打量沈微一番,最后拱一拱手:“那便静待姑娘的好消息了。”说着看着檐瓦外稍小的雨势,跳过水坑嘟囔了一句:“年轻轻的便做了神棍,不走还等你卖我狗皮膏药不成?”
  封瑜一扯脸色发黑的沈微衣袖,语带轻松:“可好,天亦助也。”
  “那还顺着小瑞子的主意走?”
  封瑜微微掐指,看着不远处一座民宅,自顾自向着那方向走去:“走。”
  沈微收了神,抬着伞亦步亦趋跟过去,才掀了门帘才知那是家医馆,好巧不巧,坐着的青衣郎中正摸完一位老妪的脉,直摇头叹气:“走吧走吧,尽人事知天命,这把年岁也活够了。”
  老妪听了一颤:“我儿年轻早逝,独余羸弱妻儿与我老妇人相依为命,先生便不能再想想续命的法子?”
  抬眼便见封瑜眼神示意,沈微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拉住那一脸哀戚的老妇人。
  “别走,说不准我能救你。”
  那青衣郎中听了险些岔气,喘着气指着沈微大笑:“我说你们这些后生越发狂气了……哈哈哈,我在这行医十几年,人赠妙手丹心,送春挽魂之号,我都治不好的病,怎么你左不过双十的女子也敢来接?”
  一旁等着瞧病的众人也跟着笑,存心看好戏,跟着起哄说那郎中顽固,说不准人家就是能耐呢。
  沈微旁若无人抬高了手,想了想中医怎么看病,片刻迟疑,翻了翻老人家眼睑,捏了捏老人家的鼻子,又掰开嘴冲里头瞧了瞧,那老人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只问沈微:“有救不?”
  沈微哪里知道有没有救,只想着试一试,便握住老人一双手。常说十指连心,心腔沉沉跳起来,指尖微光,沈微顺手拢住袖子遮住光,搭住老人脉搏。老人只觉自手腕脉络处冒上淡淡暖意,自血液而上,顿时老寒腿都舒坦了许多,沈微收手看着那老人家:“如何?”
  那老人喜不自禁,扶了扶腰摆了摆跨,四处走动一圈:“好了,好了,都好了!”
  那青衣郎中险些一对眼珠掉在案几上,忙站起身对着那夫人道:“你过来,让我探脉。”
  老人依言伸手,就见那郎中睁着眼一脸诧然:“果真好了?”
  沈微已含了笑走上前来:“还能有假?”
  一旁看笑话的众人听了也是难捺诧异,停了一会儿,纷纷挤到沈微面前。
  “神医姑娘,我这只手每逢下雨便抬不起来,连水杯也端不住,你给看看。”
  “去去去,你那算什么,神医姑娘,我这几日头疼身子虚,每日晨起竟还咳血!”
  “你那病没法治了,还不如买了好棺材躺稳了,省得别人塞你进去,你不待见那姿势。”
  沈微俱是一一亲切友好的握手示意,握一个好一个。
  短短三日,皇城之中已众人皆道,天赐神医,纤指一点,仙丹可弃,金手一握,再世为人。
  打起名气来倒很容易。
  沈微浮开茶叶,抿一口,眼风慢慢扫过去:“你什么病?”
  “我没病。”
  “没病来看什么病,说话娘里娘气还来找茬?”
  那小太监恼了,声调拔高好几截,尖声道:“我说了我家主子害了病,叫我来请你!”
  沈微嘴里含着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别!你主子害病,你亲我抵什么用,要亲让他自己来。”
  一旁静静候着的封瑜眼角一跳,只是走出来对着那小太监极为敷衍地欠身一礼:“公公莫恼,她贯爱调笑别人,尤其模样标志的,只当她吹口气,散了便是。”
  那太监一听模样标致的,立刻弯了眼:“这话中听……”一边转身翘起兰花指戳了戳封瑜脸,笑吟吟道:“就爱你这嘴里含蜜的,甜死杂家了!”
  看着封瑜面无表情的神色,那太监便觉得自指尖寒到了心头,忙不迭收手讪笑。
  “这位姑娘眼尖,懂得识人,既已知道杂家为何人,四下无人,那杂家也不兜转婉言了。圣上近日抱恙,朝中局势复杂,最可气宫中那些个拿闲禄的御医各个不顶事,听闻姑娘神医妙手,刘丞相嘱咐杂家来,请神医姑娘移步宫中,为圣上诊脉。”
  这尖声细气腔调说完好些话,还不带喘气,也算这太监能人一个。沈微有心试探,只端着茶盏有意无意的垂下眼,摆明了在犹豫,隔着一层水汽问道:“刘丞相嘱咐你,治死还是医活?”
  那太监翻眼白一瞪沈微,眼睛里冒火:“特特地来请你,自然是要医好!”
  “那可不一定了,你能知我有名,旁人便不知了?你先来请,劝我医死了圣上,旁人就没法子了,加之我名声在外,行医不收钱,稍得民心,自无人怀疑。你们谋朝篡位,那可不如愿以偿?”
  太监神色不太好,只是手里取出个铃铛来,晃了晃:“总说给了好脸色,便可劲儿往上攀呢,还昏话一套一套的,来人,给杂家捆!捆结实了送进皇宫,她若不乖乖听话,杂家头个捏死她!”
  看了眼不远处蹙眉的封瑜,面上笑容有些暧昧:“她……一并带去。”
  封瑜虽神色冷冷,想了想倒没反抗。
  原本计划也是在皇城闹出名声,使个小阴招在皇宫闹上一闹,趁机混入宫闱,眼下皇帝巧得是病了,似乎鬼魅缠身,正好。
  沈微手里拈了红线,悬空搭脉,闭了眼一脸肃容。
  一旁刘丞相紧张看着。
  也不过须臾后,沈微摆着架势端过封瑜奉上的茶,抿了一口,觉得宫里的茶委实不错,尤其这云雾茶,真正口味上佳。
  抬眼打量这金碧辉煌的帝王寝室,单单床幔便竭尽奢侈之能事,绣着龙吟九天,微微泛着金光栩栩如生的龙身下,画着这海晏河清大好河山,那绣工之精细,不知能让多少人瞠目结舌。想来也是,由权利血腥堆砌而成的富贵荣华,怎能不真?
  叹一口气,偏头问刘丞相:“不可近身,我又如何医病?那么多繁缛规矩,你懂你明白,那你去治病,又何必劳烦我?”
  刘丞相锁紧眉头,眼眶之下眼睑微微乌青又浮肿,像是有几夜没睡好觉了。
  沈微见他神色松动,继续趁热打铁:“我若近身切脉治不好圣上,便拔剑自刎以谢天下。”
  一边心说自个儿穿越至今连剑都没摸过,还自刎,果真假话说多了舌头如添油,假话一套一套信誓旦旦,脑子也不过便脱口而出。
  “罢……如今这般形容与死有什么分别,你去试试吧。”
  沈微掀了一角床幔打量起沉睡之中的帝王,这便是所谓的九龙至尊,还蛮好看。
  鼻梁硬挺,眉目轮廓分明,虽是阖眼沉睡仍有一份威仪残存,逼人不敢直视。沈微深吸口气握住皇帝冰冷的手,暖意直抵心脉而去,不知这皇帝是怎么回事,沈微只觉得心脏处有些不堪重荷,强忍住不适,握紧了那手。
  便觉有一双寒凉彻骨的冷气慢慢攥住自己的心脏,她忙阖眼定下心魄,心说只要还有降魂,自己便是百害不侵,莫让这等小小冰冷吓退,不觉开口喃喃低语。
  “阿弥陀佛,大吉大利,恭喜发财,福源滚滚来……”
  继续强撑握住,沈微察觉握着的手微微一动,便松开手如释重负的站起身来,不料脚下虚扶,站也不稳。眼前先白后黑,紧接着心头窜上一股砭骨痛意,就直直向后栽倒。一旁封瑜也不顾手里正给刘丞相倒茶的茶壶了,顺手往他身上一扔。
  沈微倒地之前觉得陷入一个温软怀抱之中,有只狐狸胸口软软蹭着自己,舒服得紧。
  然后便不知人事了。
  那帝王自床上扶额坐起,虚隔着一层纱幔,望了望四周,模糊开口。
  “南词,南词……”
  作者有话要说:  传说断更几天之后,明天会双更,继续扭臀抛媚眼。


☆、红残腥褪(一)

  旭日升腾,瑞影罩宫殿,九重宫阙威仪自生。
  “神医妙手回春,圣上病症尽消,据说今儿还在朝堂整治了几位心不正的官员,也算找到借口打压了这些个眼中刺,算是心病也一同消了。圣上还特特地嘱咐奴婢仔细着姑娘衣食用度,说是等姑娘醒了,好好答谢您呢。”
  宫女笑吟吟看着沈微吃完第四碗粥,接过空碗又盛满,递过去。
  “怨不得姑娘饿成这样,昏迷了整整三日。太医说是寒气积聚几处久而不散,恐伤及肺腑,脉象倒是很平和,不像有甚么问题。可也奇了,这太医给姑娘你搭完脉后,整个人神清气爽如沐春风,看上去足足年轻二三岁呢。那位极漂亮的,噢,对了,封瑜姑娘请了一位叫苏瑞的少年进宫,眼下同您一样也在宁宸宫,正在偏殿歇着,您若吃饱了想见他们,只管知会奴婢一声。”
  沈微握着汤匙舀粥喝,一边听着这宫女絮絮说道,也是这宫女伶俐至极,不过几句话,已将这几日诸事条理清晰剖来。
  “那就劳烦,请他们过来吧。”
  “您是圣上座上宾,怎对奴婢说劳烦,万万使不得。”
  沈微捏了捏眉心,抬头看那宫女,挽了两个齐整发髻簪着朵花,身上宫装同样妥帖,叹了声到底是宫里的人,连一个宫女都是如此。
  未待开口,屋外有几声响动,大约是珠帘掀起的声音。
  有一道模糊身影停在屏风前,恭恭敬敬俯身拜下。
  “得讯儿姑娘醒了,圣上请姑娘沐浴更衣,到含元殿一见,姑娘可紧着些时间。”
  沈微觉得这些个礼节怪无趣,看着人家像模像样的,自己也不好不摆谱,就顺手端起手边的茶盏,低头望了望里头碧绿通透的茶水,慢悠悠问:“封瑜和苏瑞呢?”
  那屏风后的太监以头伏地,恭谨答曰:“圣上说,一并请去。”
  “噢,劳烦公公走一趟路,趁着天色还早,回去复命罢,我便不留你吃茶了。”
  按规矩好似要留着吃杯茶递袋银子什么的,但就沈微目前处境来看,兜里还不足半袋银子,就不兴这些虚礼了。那宫女闻声,为沈微续了半杯茶,至七分未满便停了。一边压低眉目,微微侧头笑说:“奴婢唤人给您备水沐浴,蔡公公既然说了快些,那也就是圣上的意思,不好耽搁。”
  沈微顾着嘴里那口粥,心说这得搁多少东西才煮得这么稠,大概放了百合莲子之云,味道的确不错。听那宫女如是道,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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