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流韶·雪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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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音流韶·雪嫁衣-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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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船身湿淋淋的,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郭敖犹豫着,跳上了画舫。

秋璇的目光闪了闪,似是想拦住他,却又什么都没有做。她静静地看着那艘画舫,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郭敖的身影没入了船舱中,足足一刻钟过后,他才缓缓地从船舱中走出。他的脸色极为凝重,双眉中锁着困惑。

秋璇:“没有找到她是么?”

郭敖点了点头。他是在寻找相思,但这艘画舫上显然没有她的踪影。

他很费解,这艘画舫,跟他乘坐的那艘一模一样,甚至连舱里的装饰都一模一样。但相思却不在里面。

秋璇:“知道为什么吗?”

郭敖不答。

秋璇:“你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卓王孙造了两艘一模一样的船?一艘叫‘木兰’,一艘叫‘沙棠’。我们乘坐的那艘叫‘沙棠’,你瞧瞧这艘的龙首上刻着什么字?”

郭敖不用看,秋璇既然这么说,那这艘船必然是“木兰”无疑。

沙棠舟不见了,木兰船却出现在这里。

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卓王孙也来到了这片海域?

秋璇细细的眼眸瞥着他:“觉悟了春水剑心之后,你有没有想过跟卓王孙再打一架?”

郭敖沉吟着。

——要和他一战么?

他忽然道:“上船。”向秋璇伸出了手。

秋璇倒也没有犹豫,大大方方地将手递给他,在他的搀扶下,缓步登上了木兰舟。

郭敖扳动龙首,木兰舟振动了一下,缓缓向前行驶。

“我本不愿意这样做,但现在,我只能带你去一个地方。”

“到了那里,你就再也不能逃脱了,只能跟我在一起。”

秋璇:“什么地方这么神奇?”

郭敖:“仙岛。”






第十五章 此意自佳君不会


海边的天气变化无定,黎明时分,清朗的月色渐渐被厚厚云层遮蔽,几声沉闷的雷声在天海深处炸响,天空再度下起雨来。

风雨宣泄着还未散尽的余威,虽比前一日声势小了很多,却也是内陆少见的暴雨。雨越下越大,漫天串珠渐渐连缀成倾泻的水柱,将原本清明的海面搅成万里浑茫。

杨逸之回过身,茫然地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他彻夜未眠,直到黎明,方才平息心底的震惊。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明日带着武林群豪同倭寇展开一场血战,将倭寇的头目擒住,逼着他解开相思身上的傀儡剑法。

他轻轻撩起帐帘。

一缕摇曳的烛光跳入他的眼眸。

营帐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巨大的黄铜烛台,七只金凤盘旋而上,每一只凤嘴里衔着一枚红烛,正静静燃烧,柔和的光芒遍布整个营帐。

杨逸之如今虽贵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他的营帐却极为简朴,丝毫没有多余的东西。营帐一角铺着一张麻制的被褥,上面悬挂着白色布帐,都是军中最常见之物。

而今,一切都已不同。

白色布帐已被取走,换上四面绛红色的织锦,从帐顶披垂而下,层层叠叠,就如是一场隐秘的梦。锦帐一角被撩起,隐约露出其中铺陈的绣褥。绣褥由最精致的贡缎制成,柔软丰厚,上面似乎还隐绣着宫中行乐图的纹饰。

锦帐绣褥,是那么细腻,一如少女的肌肤;又是那么的柔软,仿佛只要躺下去,就会深深陷入其中,沉睡而不愿醒来。淡淡的暖香从帐中透出,发出隐秘的邀约。

这一切,和营帐外倾盆暴雨、隐隐雷鸣形成鲜明对比,对于身心俱疲的杨逸之而言,正是莫大的诱惑。

杨逸之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浮现在心头,他猛地上前一步,将锦帐掀开。

锦帐披垂,红烛摇曳。

相思正跪在绣褥上。

她身上披着一袭水红色的睡袍,丝质单薄,剪裁却极为精当,仿佛一道红色的光,流转在她曼妙的身姿上。

她身前,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五个银质托盘,分别盛着一把团扇,一盘水果,一尊博山香炉、一套酒器和一套叠好的中衣。

她就这样静静地跪在绣褥上,也不知已等了多久。

当锦帐撩起的那一刻,她似乎惊喜于他的到来,刚要抬头,却又立即垂下了。似乎没有得到主人的许可,她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公子,你回来了。” 她低下眼帘,轻声道。

那一刻,诸天静谧,只剩下一只迦陵频伽鸟,在夜色中唱起一曲恬和之歌。

杨逸之周身剧震:“你……怎么在这里?”

相思仍旧低着头,嘴角却浮起甜美的微笑:“公子走后,那位大人要我穿上这身衣服,在这里等公子回来。”

杨逸之一怔,随即涌起一阵怒意——这个黄衣使者,竟然让她在这里跪了一夜?

他伸出手,想扶她起身,却在突然触电般收回。那一刻,凝脂般的温暖从他指尖传来,也不知触到的是丝绸,还是她的肌肤。

杨逸之此刻才注意到,她的衣衫是如此单薄,几乎不能遮蔽她玲珑的身体。

他连忙将脸转开:“你……先起来。”

相思疑惑地追逐着他的目光,神色有些惶恐:“公子,我做错了么?”

“没有。”杨逸之不敢看她:“你好好休息吧。”起身要走。

“不……”相思慌乱起来:“不可以的,我必须先伺候主人休息……”

她迷茫地看着身前的那些银质托盘,这些都是黄衣使者交代给她,要她服侍主人入寝的,但她一时却不知先拿起哪个好。

一阵手忙脚乱后,相思捧起那套月白色的中衣,怯怯地起身站在杨逸之身后,道:“您全身都湿透了,就让我替您更衣吧。”

杨逸之没有回头,心中却是一阵刺痛。这还是那个如莲般温婉而执着的女子么?还是那个筑城塞上、另可汗折箭的莲花天女么?到底是谁,将如此恶毒的剑法施展到她的身上,让她变成丧失意志的傀儡?

相思站在他身后,等了片刻,见他一动不动,却也不敢问。只怯生生地伸出手去,要替他解开腰间的衣带。

杨逸之如蒙雷击,本能地一挥手。

她本来跪了一夜,起身时只觉双膝刺痛,几乎不能站立。只是出于对主人的恭顺,才勉强支撑。此刻被他用力一推,顿时立身不住,重重地跌入锦帐中。

垂地的锦帐发出一声裂响,断为两截, 她跌倒在锦帐深处,一块固定营帐的石块正好撞在她的腰际。她的脸色顿时苍白,全身禁不住颤抖,却咬着牙,不肯痛呼出声。

杨逸之知道失手,再也顾不得其它,上前扶起她:“你怎么样了?”

相思紧咬着唇,抬起仰望着他,紧皱的秀眉勉强舒开,浮起一个笑容:“我没事……”

那一刻,她的笑容绽放在痛苦中,如此温婉,也如此坚强。这笑容是那么熟悉,岁月仿佛裂开了巨大的罅隙,回到那段被她遗忘的岁月。

杨逸之静静凝视着她,看着她仰着头,泪痕未消,却在自己怀中甜甜微笑。

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慌乱。

那一刻,她的笑容绽放在痛苦中,如此温婉,也如此坚强。这笑容是那么熟悉,岁月仿佛裂开了巨大的罅隙,回到那段被她遗忘的岁月。

杨逸之静静凝视着她,看着她仰着头,泪痕未消,却在自己怀中甜甜微笑。

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慌乱。

好在,这笑容只绽放了短短一瞬。

相思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惶恐地挣开他,看着身下乱成一团的绣褥,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把您的床弄坏了,我会收拾好的……”

她慌乱地将打翻的盘子重新摆开,在绣褥上摸索着,将那些散落的水果一颗颗拾起。口中却不断喃喃念着:“对不起……”

她的眼神惊慌而空洞,仿佛她生命的意义就在弥补自己的过失。

没有尊严,没有痛苦,没有意志。

只是主人的傀儡,主人快乐她就惊喜,主人难过她就痛苦。

是他的傀儡

杨逸之看着她,感到轻轻的抽搐从心底传来。

却不知如何是好。

她将团扇、水果、酒器一一摆好后,又将那尊打翻的博山香炉扶了起来,炉中的沉香已经灭了,她慌乱地拿出火石,想要重新点燃。

炉中的未燃尽的沉香映入杨逸之的眼帘。

他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合欢香。

这不是一种迷香,不会迷惑人的意志,只是引诱本已存在的情感,让它燃烧得更加炙热。它的价格可与黄金等值,却在宫廷中十分常见,通常被用于帝王临幸宠妃。

她绝不知道这种香料的用途,这一定是黄衣使者搞的鬼。

方才,自己心中的一点涟漪,竟是因为这个么?

怒意,从杨逸之心底升腾而起,他一把将香炉夺过:“住手。”

相思惊慌中放手,香炉倾倒,燃过的沉香屑四散,沾染上杨逸之的白衣。他的衣衫早已被雨水浸湿,瞬间湮开一团灰色的污渍。

相思惊愕地看着他,似乎一时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惶恐地跪在杨逸之面前,不断跪拜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会收拾好的……”一面慌乱地撕下自己的裙裾,用力擦拭着杨逸之衣衫上的污渍。

杨逸之想要推开她,却一时心乱如麻,是怒,是恼,是悲,是喜?再也无法理清。

她跪伏在他身前,水红的裙裾撕开,露出修长的双腿,她却恍然不觉,只凌乱地擦拭着他衣衫上的污痕。

杨逸之不忍再看,闭上了双眼,轻轻道:“出去。”

相思抬起头,惊讶地望着他,声音有些颤抖:“公子,您说什么?”

杨逸之眉头紧皱,略微提高了声音:“出去!”

她怔了怔,停止了擦拭,泪水在她空洞的眸子中凝结,缓缓坠落,她跪着向后退了几步,艰难地站起身。

杨逸之狠下心不去看她,直到帐中的声音渐渐安静。他长长一声叹息,颓然坐倒在凌乱的绣塌上,久久不语。

刚才那一幕,竟比一场大战还要令他身心疲惫。他宁愿面对的是手持龙泉太阿的绝顶高手,也不愿是她惶恐的目光。

如何才能救她?

一声沉闷的雷声划破帐中的宁静。

杨逸之霍然惊觉,帐外正是大雨倾盆。

——相思呢?她衣衫单薄,意志不清,能去哪里?

杨逸之再也顾不得其他,冲了出去。

他掀开帐帘,立刻看到了她。

她跪倒在门口的泥泞中。雨水从天幕中倾泻而下,将她单薄的衣衫完全湿透。她垂着头,双手抱在胸前,在冰冷的雨水中轻轻颤栗着。一滴滴水珠滑过她消瘦的下颚,坠入微微敞开的衣领。

杨逸之的心一阵刺痛。他缓缓跪了下来,扶住她:“对不起。”

相思抬起头,惊喜从她眸子深处一闪而过,瞬息却又被惶恐充满:“不,是我的错……惹您生气。”

杨逸之抬起衣袖,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水迹,却不知是雨水还是泪痕。

他生过她的气么?

哪怕是她忘记了和自己共渡的岁月,哪怕是她选择了陪伴在那一抹青色身边,他也从未生过她的气。

如今,他只想让她快乐,无论她在哪里,无论她是否记得自己。

甚至,无论她爱的是谁。

相思偷偷抬起眸子,揣测他的神色,怯生生地道:“如果以后我做错了事,就请您责罚我,但千万不要赶我走,好么?”

杨逸之无言。

不赶走她,不让她离开自己么?

他的笑容有一些苦涩。多少次,他期盼着有一天,她会如所有情怀初动的少女一样,娇嗔地看着他,逼他许诺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他又是多么想做出这个承诺,形于梦寐,辗转反侧。

竟在此刻实现。

只是,他的心中没有喜悦,而只有深深的悲凉。因他明白,这一切,只不过是那邪恶剑法的作弄罢了。当傀儡剑法解除的时候,她会再度忘记这一切。就像两年前那场忘情一样,不留丝毫痕迹。

而后天涯海角,他和她相遇,她只会淡淡地称他“杨盟主”,只会陪伴在那袭青衣身边,只会问一句:“我却不明白你的心意。”

短短一语,每个字却都似镂刻在他心底,带来刻骨的痛。

命运为何偏偏要一次次,将尚未愈合的伤痕剥开,露出血肉淋漓的创口?

他苦笑,轻轻拥她入怀。

那一刻,她的身体被雨水浸透,冷得宛如一块冰。他轻轻抚着她散乱的发,用身体为她遮蔽风雨。她静静地依偎在他怀中,感受着他身体传来的温暖,渐渐止住了战栗。

那一刻,她柔顺得宛如一只布娃娃。

四周暴雨如注,海风呜咽,沉闷的雷声从远方隐隐传来。

当杨逸之抬起头时,他的眼神清明如月,已不再有丝毫的渣滓:

“我一定会救你。” 

天色破晓。

杨逸之将相思抱回营帐,轻轻放在绣塌上。他的动作极轻,没有惊醒她的沉睡。风雨敲打着营帐,仿佛一声声无尽的更漏。

杨逸之默默看着相思。她濡湿的长发海藻般在绣塌上散开,苍白的脸上还带着一抹甜美的笑意。他轻轻叹息,小心翼翼地为她掖好被角。

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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