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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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侠泪-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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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此词为周彦邦所作?”孟浪应道:“周彦邦才子婉约词作,天下闻名,人人称羡,我孟浪虽孤陋寡闻,也知此首《忆旧游》是他的得意之作。”



李师师笑道:“孟公子见笑了,我代彦邦在此谢过孟公子的称赞。”孟浪听李师师称周彦邦为彦邦,知道他二人关系定非寻常,又听李师师说道:“此间无以为乐,再弹一曲,如何?”孟浪说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琴音响处,又一首《春江花月夜》飘然而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曲罢,孟浪说道:“今日有幸听师师姑娘弹奏,当真是欢幸之至。”李师师说道:“弹曲卖艺是风尘女子应有之事。可我却未将孟公子看出嫖客好色之徒,而是将你当成了知音。”



孟浪“哦”了一声,说道:“不知师师姑娘是何意?”李师师说道:“人常说燕赵多感慨悲歌之士,可楚地又岂少了感慨悲歌之士?燕赵有侯赢、荆轲之流,楚有屈原之辈。况孟公子自小生于楚地,不知你怎样看屈原?”



孟浪觉得奇怪,不知这李师师葫芦里卖什么药,可也照实答道:“屈原忧国忧民,我不如也。”李师师笑道:“孟公子虽无忧国忧民之心,却非纨绔子弟,只要勤加勉励,必然能担当救国救民之大任。”孟浪觉得奇妙非常,他从未想过要救国救民,又怎能担当大任呢?



李师师又道:“我曾听闻杭州尹家都是大仁大义之辈,便邀请他们来汴京作客,可相见之后才知是浪得虚名。那尹兆凌空负‘仁义大侠’之称号,其实是贪财好利,不足以当大任;那尹大公子尹天伯目光短浅,贪生怕死,难以成大业;那尹二公子道貌岸然,其实是奸诈小人,不堪遂大计;那尹三公子尹天季虽知书好礼,可也是夸夸其谈的文弱书生,若上了战场,必如古之赵括,空谈兵法,难以攻敌。”



孟浪听李师师将尹家人数落都一文不值,心中颇为高兴,可听她语气似乎要让自己去上战场,便说道:“师师姑娘但有所求,我必效犬马之劳。”李师师说道:“我生于贫苦家中,四岁时因贪官陷害,先父冤死狱中,从小我便知百姓之苦,实不愿他们流离失所。目今金军大举南下,虽有李纲将军数次克敌,但寡不敌众,是以我希冀孟公子能以天下为己任,带领尹家一起上疆杀敌。”



孟浪哼了一声,说道:“我不愿意和尹家之人同乘一船。”李师师说道:“你和尹家人之间的恩怨,我早有所闻,可你不能看在谢碧瑶姑娘的面上,与他们共同击敌吗?”孟浪沉吟半响,最终点了点头。



李师师笑道:“公事既已谈完,我和你谈私事。”孟浪心中一喜,自思:“她所谓私事定是鹣妹妹之事,莫非她有意将鹣妹妹许配与我?”



只见李师师掀开锦帐,摆开挂帘,走了出来。孟浪定睛一看,终于见到传闻中李师师的真面目,但见她虽三十好几的年纪,可脸色红润,端庄秀美,气雅洒脱,眉宇之间果真与李鹣有几分相似。孟浪早听闻李师师之美,乍看之下,依旧如此想到:“天下竟有如此标致的人物!”



李师师脸色肃穆,说道:“昨日我救了一位姑娘,那姑娘身世可怜至极,而且还身受重伤。”孟浪听李师师打起了哑谜,便问道:“那姑娘是什么人?”李师师说道:“那姑娘本来可以江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那姑娘心中惦记着一位无情浪子。那无情浪子对这位姑娘视若不见,将她一人抛在龙潭虎穴之中。”孟浪听都勃然心动。



李师师续道:“那位姑娘却始终忘不了那个无情浪子,便孤自一人来汴京寻找他。可姑娘的母亲是江湖人人欲诛但人人武功所不及的大恶人,故这位姑娘在来汴京途中,遇上了许许多多阻挠。江湖上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都想抓住那位姑娘来要挟她的娘亲。那位美丽、善良的姑娘誓死抵抗,身负多处重伤。昨日,我见她气息奄奄,便将她带来回来。”



孟浪仿佛对这位姑娘似曾相识,忙问道:“那姑娘姓甚名谁?”李师师说道:“那姑娘姓梦,因她的娘亲姓楚。她那狼心狗肺的父亲把她当成工具,是以她绝不会跟她父亲姓。”



孟浪瞬时明白过来,知道李师师所谓的“姑娘”便是射月,忙问道:“她人呢?”李师师黯然心伤,哀声说道:“她已经死了。”孟浪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身子微微一颤,差一点就跌倒在地。



过了片刻,孟浪狠狠问道:“有哪些人伤过她?”李师师说道:“五刀门,黄山五绝门,潇湘派,宏图帮……几乎所有的正派人士都向她下过手。你能替她报仇吗?”



孟浪愣了,说道:“她的尸体呢?”李师师说道:“她活着的时候,你将她丢在云月教;如今她已死了,你又何必要看她的尸体呢?”



孟浪心如刀割,射月的一颦一笑都在脑海中显现,而在他的心中,对这位射月妹妹只有歉疚。孟浪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昏,终于站立不住,瘫倒在地。



李师师见他如此伤心,倒是大出所料;忙走至他的身畔,说道:“孟公子,这又何必呢?人死不能复生,我这便带你去看她。”孟浪点了点头,右手一撑,站立起来,随着李师师转过几个走廊,又进入另一家房舍,但见一粉红锦帐罩在一张秀床之上,秀床中睡着的便是射月。



孟浪忙跑过去,见射月眼睛微微闭着,可双唇却在发颤,一时兴奋地叫道:“她没有死!她没有死!”李师师走近几步,说道:“我故意骗你说她死了,只是想试探一下,你到底是不是无情之人。不过,若不是我这里有良医良药,射月姑娘恐怕熬不过来。”



孟浪仔细端详射月,她的面容有些憔悴,双唇发紫。射月的头上竟有些许发白,这是她修炼御风斩邪功所致。孟浪静静伫立,似乎听到了射月的叹息声,匆而轻微,忽见得射月双目微微一动,竟然睁开了眼睛。射月先是一惊,再者是一喜,说道:“孟大哥,我终于见到你了。”这声音轻柔而婉转动听,比夏日清晨的杜鹃鸟更让人神驰行往。



孟浪笑道:“射月妹妹,你醒啦!”射月也是微微一笑,不经意间看到了李师师,便要起床致谢,说道:“多谢师师姑娘救命之恩。”李师师早扶了上来,笑道:“我的年龄当你的姑姑还差不多,怎么称我为师师姑娘呢?”射月也是微微一笑,说道:“师师姑娘比我们十八九岁的姑娘还要美貌动人,称你为姑娘那是名副其实。”



孟浪害怕射月体弱,难以支撑,便说道:“射月妹妹,你在这里多休息。我和师师姑娘到屋外闲谈一些话儿。”射月微微点了点头。



李师师与孟浪二人来至屋外,但见得庭院之中有一鉴方塘,池塘中有荷叶相连,莲花方始绽开,欣欣向日,多人耳目。



孟浪想起了周敦颐之“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心道:“这师师姑娘倒是出淤泥而不染,虽出身风尘,但气质如兰,竟非一般仁人志士所能及。”李师师说道:“孟公子,这大好河山,全在你一念之间呀!”孟浪说道:“多谢师师姑娘救我义妹之恩。但大千世界,金兵铁骑,非我一人力量所能及。要想救国救民,又是何等的难事啊!”李师师微微一笑,说道:“我们每人献点微薄之力,宋民千千万万,那金国蛮夷之族,又何惧哉?”



忽地一名男仆匆匆走了过来,他本欲对李师师禀报,见到了孟浪,便一声不吭了,只盯着他。李师师早已明白男仆的意思,说道:“但说无妨,孟公子亦非外人。”那男仆抱拳说道:“是。回禀师师姑娘,云月教破了黄山五绝门,五绝门门主史双雄不敌楚云女,被打下万丈悬崖,尸骨不存。”



李师师“哦”了一声,说道:“楚云女的武功当真是天下奇观,连久负盛名的史双雄都败在她的手上。”男仆说道:“若楚云女不用御风斩魔功,天下有两人可与之匹敌,一是百慕派掌门人‘怪侠’老子,二是天绫派掌门人‘空灵道人’谢游。倘若她使用魔功,这二人恐怕也非其敌手!”



李师师问道:“那南昆仑天绫派是否还在云月教包围之中?”男仆说道:“是!空灵道人谢游正往南昆仑赶,欲与楚云女决一死战。”



李师师说道:“若楚云女破了天绫派,必然会率领云月教众北上,与五刀门、宏图帮、百慕派等大帮派进行争夺,只怕到时天下会更乱。”



忽听得“啊”的一声,那名男仆双眼一翻,便即倒地了,早有一位白发飘飘的中年女子站在李师师面前说道:“我早来了!”李师师一惊,连连退了几步,惶恐未定,孟浪早走到那中年女子面前说道:“前辈,请不要为难师师姑娘。”那中年女子白发飘飘,脸色白得令人发毛,正是楚云女,她当下说道:“看在她救过月儿的份上,本尊不会伤她。可是本尊必须领月儿回云月教,她在这里会有危难。”



“呵呵”“嘿嘿”“哈哈”“喳喳”“嘻嘻”“哦哦”,各种怪笑传了来,只见白影一晃,七个身影早已挡在了楚云女前面。



孟浪仔细一瞧,认得当先两位为宏图帮帮主南宫治和“答非所问”崔任贤。后面跟着四名男子,挟持着射月。那四名男子服饰一致,是宏图帮弟子的打扮,其中二人手执大刀架在射月的脖子,另二人分别制住了射月眉心、太阳两处死穴。楚云女一慌,叫道:“月儿。”随即又镇定下来。



孟浪亦是出乎意料的惊讶,他与李师师谈话只片刻功夫,射月竟被人挟持,当真是凄然一片。



楚云女冷笑道:“名门正派?难道名门正派只会做挟持弱小女子之事?”南宫治笑道:“名门正派与正人君子交手,自然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可对付你这种大奸大恶之人,只能不择手段。”楚云女说道:“南宫帮主,你是回去与你的妻妾七十二人同享云雨之欢吧!只要你放了我女儿,我保证不找你宏图帮的麻烦。”



南宫治脸微微一红,说道:“我早杀了她们,酒色伤身,如今丝毫不沾酒不沾色,只为报凤凰山庄之耻。”他在凤凰山庄被孟浪三招制服,心中闷闷不乐,杀妻弑妾,远离酒色,只为找楚云女与孟浪报仇雪恨。楚云女当下哼了一声,说道:“凭你们几人便想打败我?”



“还有我们。”声音刚刚传来,只听得呼呼呼,风声又作,白影闪过,当下二个身影,一个身影直冲向楚云女,啪的一声,双掌相交,楚云女与那身影各倒退了三步;另一个身影却向孟浪胸前袭来。



孟浪翻手去击那人,那人双脚一用力,却掠向孟浪身后,向孟浪背心穴点去。孟浪忙拔扶风剑,可那人应招奇速,左手早握住了扶风剑剑柄,右手丝毫不差地点在了孟浪背心穴上。孟浪立时不能动弹,更是惊诧那人武功之高,只听得耳后有人说话:“孟浪,得罪了!”识得这是谢游的声音,也终于明白刚才与己交手之人正是空灵道人谢游。



孟浪顺眼一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与楚云女正战在一处。那老者是白发,楚云女也是白发,白发绕绕,两人打得如雷击电鸣,简直难以辨认容貌。老者一晃虚招,轻功一纵,倒退了几步,说道:“好徒儿,十八年未见,你武功进步不小啊!”这白发老者就是“怪侠”老子。楚云女斜了眼望了望老子,也不进攻,冷冷说道:“老不死老头子,没想到你依旧这等健壮。不知那老不死老婆子有没有让你去买菜?”



孟浪听楚云女言语莫名其妙,这“老不死老婆子”又是谁呢?



“我当然还让他买菜。”声音响处,一白发老妪从走廊里走了来,她后面跟着“言简意赅”稽岚与“晴天一雷”余信陵二人。那老妪气势昂昂,一点也不显老态,倒似不食人间烟火的道仙。孟浪曾见过这老妪,思及被老子吊于树梢之时,这老妪从眼前一晃而逝。



谢游早迎了上来,说道:“老婆走前辈,你也来助阵吗?”老婆子不屑一顾,指着老子说道:“我让他回去买菜,可没有闲情来助什么阵!”孟浪暗暗思道:“这老婆婆名叫老婆子,老子前辈又号为老头子,是了,这老婆走自然是老头子的妻子,也即是雅梦的干奶奶。”



老婆走走至老子的面前,说道:“回去买菜,何必再和楚云女那丫头计较,你已把她逐出百慕派了。”“怪侠”老子摇摇头,说道:“老婆子,我不是来找楚云女,而是来找我们的干孙女雅梦。”老婆子喜道:“她在哪儿?只知道你收了一名机灵乖巧的干孙女,可我怎么一次也没见到过她?”老子看了看孟浪,笑道:“这不是我们的干孙女婿吗?干孙女婿在这里,干孙女肯定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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