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都只好道：“就是《陈真》里的那个日本女特务，后来跟了陈真的那个。”
海霞轻蔑地说：“我现在就看录象片，我才不看电视台的破东西呢。对了，他们要打肖战的事，你管不管？”
冯都心道：我管得了吗？万一他们要是打我一顿怎么办？但肖战好歹是自己的邻居，只好道：“我跟他说一声，能躲就躲吧。这事要是让校长他们知道了，肯定得闹个处分。”
海霞忽然挑战似的地瞪着他：“你怕处分？”
冯都嘿嘿了两声：“我都混成全班第一了，我爸爸都说我没出息。万一弄个处分，我爸爸就得把我当成四人帮里的第五个人。”
“胡说！你就会夸大其辞，等你当了三好生可不能胡说八道啦。”海霞给了他一巴掌。二人并排着向树林外走去，海霞又想起了什么：“你们男孩子找女朋友，是不是都按照电视剧的模样找啊？”
冯都刚要点头，便马上意识到这是个圈套。赶紧说：“主要是找自己看着顺眼的。”
海霞脸上飘红，低着头往前走，不再言语了。
二人出得树林，冯都竟一眼看到了肖唯一和肖妈，娘俩正手拉手地在林边小路走着呢。肖妈正在大声叮嘱肖唯一：“回家后千万不能大声说话，你爸爸心情不好。”肖唯一问：“为什么？难道肖唯一犯错误了吗？”
冯都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本能地想退回树林去。但肖唯一眼尖，拉着妈妈叫道：“都子哥，看，都子哥从树里钻出来了。”
冯都瞟了海霞一眼，海霞连头都没有回，步伐越来越快，几秒钟后就不见踪影了。肖妈左右看了两眼，脸上飘扬着调皮的微笑，她歪着头问：“冯都，你干什么坏事了？”
冯都假装没事的说：“是肖阿姨，嘿嘿，我还能干什么坏事？”
肖妈说：“那你怎么脸红了？”
冯都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没有啊，没有！”
肖唯一跑了上来，在冯都手上狠狠打了一巴掌：“都子哥，你就是脸红了，你是不是搞对象啦？”
“别胡说！”肖妈和冯都同时迸出了同样的话，冯都赶紧吐了下舌头。肖妈扯着肖唯一的耳朵说：“你不许胡说啊，你都子哥不是那样的人。”
肖唯一还没有上学呢，所以还没有完全掌握说瞎话的诀窍。她撅着小嘴说：“都子哥说过，他就喜欢真优美，刚才那个姐姐挺像真优美的。”
冯都气得险些摔倒了，自己去年是说过类似的话，可别人都没记住，偏偏让肖唯一给记住了，真是丢人。他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赶紧走掉还是解释清楚。肖妈仰脸哼了一声，揪着肖唯一的小辫，威胁道：“你要敢把刚才的话说出去，我就让你爸爸打你。”
肖唯一挺委屈：“为什么呀？姐姐就是像真优美啊！”
冯都转着眼珠子，信誓旦旦地说：“肖唯一，我现在不喜欢真优美啦。”
“那你喜欢谁？”肖唯一仰着小脸，颇有股打破沙锅的劲头。
冯都想了半天，最后道：“我喜欢秀芝。”
肖唯一拍着手，大笑道：“太好啦，太好啦，我哥哥也喜欢秀芝，怪不得你们俩要好呢。” 。。
第二部 有色的世界（41）
冯都刚要再说什么，肖妈的脸“刷”的一下就变了颜色。“你哥喜欢谁？”
肖唯一不清楚自己即将出口的话，可以决定肖战能否幸福地生活下去，她大声道：“我哥原来喜欢亚男，现在喜欢秀芝，跟都子哥一样啦。”
肖妈愤愤地一跺脚，难过地说：“他什么眼光啊？那些女人都是乡下姑娘，什么气质啊？不行，我饶不了他。走，咱们回家去。”说着，肖妈拉着肖唯一就走。肖唯一向冯都挥着小手，叫道：“都子哥，我要上学啦，到时候我帮你看看，谁像秀芝我就告诉你。”肖妈手上加了劲：“赶紧走吧。”
肖妈和肖唯一走了，冯都是越想越害怕，肖唯一这丫头是什么都敢说，万一在父母面前走了嘴，自己还活得了吗？
十五
冯都大摇大摆地走进校园，老远的就看肖战和夏娃躲在一棵大树后，两人脸红脖子粗地相互指点着，似乎在争吵着什么。冯都马上意识到，海霞的话绝不是空穴来风。他正思索着，如何把祸事临头的消息传递给肖战，却听见有人在空中喊自己的名字。“冯都，你来一下。”冯都抬头一看，班主任将上半身探在窗户外面，正向自己招手呢。他怜悯地瞟了肖战一眼，只好乖乖地上楼了。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办公室空荡荡的，班主任靠在窗台上，手里端着一杯茶。冯都跑到门口，喊了声报告。班主任的中指向内侧一钩，口中叮嘱道：“把门关上。”冯都把紧紧门关上了，然后战战兢兢地站在办公室中央。他不清楚是该去窗口，还是站到老师办公桌前面。
班主任坐进自己的位子，然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他，好象这小子身上有外星血统。看到最后，冯都浑身的寒毛孔都张开了，他清楚进攻是自保的最佳方案，便低着头说：“您找我有事？”
班主任哼了一声，回手将茶杯蹲在桌面上。“学校想把你做为一个典型，立起来。我本来是不同意的，因为你这孩子毛病太多，你管不住自己。可校长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咱们学校总得有个榜样吧？一旦成了榜样，不成器的孩子也能塑造出来。我呢，嘿嘿，也不好太反对。”
冯都的好胜心又起来了，吊着眼睛说：“我怎么就不能当榜样？我毛病多，别人毛病就少吗？我不成器谁成器呀？”
班主任的中指在桌子上狠狠敲了一下。“你看看，你看看，来劲了吧？有几个学生敢和班主任顶嘴的？你在家里跟你爸爸就这么说话吗？”
冯都把脖子仰到最高处，然后使劲往下一甩：“然！”
班主任“腾”地就站起来了，额头上的青筋差点把头皮炸开。“你…你…你小子你，你小子也太叛逆了你！你给我好好听着，我是为了你好，我怕他们把你抬得太高了，到时候掉下来得摔个半死。”
冯都成心气他，嘟囔着说：“三年级的时候我是倒数第三名，一个学期后我就变成第一名了，到今天我也没掉下去。”
班主任叹息了一声，眼睛望着窗外说：“也许你将来会取得一点儿成就，也许你将来会死得很惨。你知道你将来能干什么吗？”
冯都非常意外，班主任这话从何说起啊？他只得呆呆地看着他。
班主任哼哼着说：“你进了官场，就得让人家把你害死。你去做生意，也挣不着钱。所以你这性格，将来只能搞点创作。”冯都不清楚创作是干什么的，索性吊着眼睛不说话。班主任甩了甩手。“算了，不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了，有一件事你给我记住，不许你和海霞再来往，听见没有？下午我给你们换座位，你们俩不能再同桌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部 有色的世界（42）
冯都傻瞪着两只眼睛，有点晕了。
班主任终于找到冯都的死穴了，颇有成就感地说：“你别以为你们俩的事我不知道，我是不愿意管你们，我觉得管这事无聊。现在可不行了，你马上就是三好学生了，你要起模范带头作用了，你要成为其他同学的榜样。”突然班主任四下瞄了两眼，然后将声音压到了最底限度：“你们在学校里不能单独在一起，不能让人家看出来，即使在校外最好也要给我加小心点儿。另外呀……另外这个这个……”他忽然有点说不下去了，一个劲用手指头扣脑门。
冯都终于明白了，班主任是好意！他是怕自己受了处分，感动地说：“您就说吧，我知道好歹。”
班主任的表情还是有点扭捏，最后他鼓足了勇气，疵牙咧嘴地说：“我告诉你呀，男人的一克精液就相当于十滴血，你明白了吗？”
冯都大张着嘴：“我我不明白。”
班主任不知所措地在桌面上拍了一掌，好象完全豁出去了。“我是说，千万别干了那种事。对于你们来说那是最伤元气的，对男人的身体损害很大，特别是你们还没有发育成熟呢，那种事会把男人掏成空壳，你懂了没有？另外呀，唉！万一要是怀了孕你小子就麻烦了，你就完啦，你懂不懂？”
这回冯都算是真明白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气球，肚子里充满了感激，眼看就要飞出去了。他玩了命点头，口齿不清地说：“张老师，你就放心吧，我懂了我真懂了。”
班主任他颓然靠在椅子上，似乎刚刚炸掉了敌人的一座碉堡。他声若游丝地说：“人，年轻的时候都逆返，可要是能逆返一辈子保证是艺术家，看你小子有没有那个福气吧。这个事我是为了你好，一旦档案上背上了污点，这辈子都洗不下去了。行啦行啦，你走吧，可能今天校长还会找你的，你愿意让人抬上去就抬吧，当心摔跟头。”
冯都从办公室出来，脚下柔弱，四肢乏力，五脏六腑好象被消毒水清洗了一遍，又凉又酸还有点疼。看样子，班主任还是个好人，可他怎么当了老师了？在冯都的印象里，老师都是半路设埋伏的阴险小人！今天他终于想通了一个道理，人的好坏是不能以职业区分的，如此推算下去，流氓、骗子、地痞和罪犯里也应该也有不少好人。
回到教室，一节课已经进行了一半。他很想把今天的见闻告诉海霞，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快下课时，一股尿意涌了上来，冯都六神无主地东张西望，两条腿一个劲地颤抖。语文老师本来就对冯都的无故迟到很不满意，看到他这副样子，颇为恼怒。他盯着冯都道：“冯都。《望庐山瀑布》的第一句是日照香炉生紫烟。下一句呢？”冯都正在想着去厕所的事呢，脱口便道：“李白要上卫生间。”同学们先是一愣，随后便哄笑成一团。语文老师强忍住笑容，走到他面前悄悄问：“你想什么呢？”冯都急道：“我真要上厕所，我憋不住了。”语文老师一直挺喜欢他，马上手指门口道：“没出息，赶紧去。”冯都在大家的笑声中跑了出去。
从厕所出来已经下课了，冯都正要去找肖战，却看见黑子径直向自己走过来。黑子的模样是越来越像五大爷了，大萝卜脸小豆眼，脾气秉性也如出一辙。据说五大爷初一时开始蹲班，黑子进步不小，小学就留了一年级，初中后又蹲了一班。按说他已经该上高二了，如今还在初三，比冯都他们仅仅高了一级。
第二部 有色的世界（43）
冯都估计他有事，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黑子拦住冯都，瞪着牛眼说：“嘿，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爸爸让人*了？”
冯都哈哈笑道：“胡说八道，你爸爸是男的，怎么能被人*呢？”
黑子怒气冲冲道：“那天你不是讲过一个*的笑话吗？我爸爸昨天从深圳回来了，背了一台大彩电，是按钮的，不是拨台的。你见过吗？”
冯都摇着头说：“没有。”
“嘿嘿。”黑子大是欢喜，鼻孔翻到了两眼之间，猛一看去就如生了四只眼睛。“那当然了，我琢磨着你就没见过。在咱们那条街，我们家是第一个有彩电的，是我爸爸弄回来的。牛不牛。”
冯都假装疯魔地挑着大指说：“牛，山上的牛都让你们家吹死了。”
黑子兴奋过度，好象已经把*的话题忘了。“那是，别人倒想吹呢，他们吹得死吗？我们那彩电又漂亮又提气，人脸都是上过肉色的，水都是绿的，天是白的，跟电影一样。”
冯都不想再听下去了，前些日子冯胜利兴高采烈地买回一块彩色塑料壳，据说贴在电视上，就可以把黑白电视变成彩色的。其实那塑料无非是分了三层颜色，上面是兰色的，代表蓝天，下面是绿色的，应该是植物了，中间是黄的，冯胜利说那是人脸的色。塑料贴上去，一家人就看得差点吐出来，这也叫彩电？纯粹是骗孩子的，那颜色怎么看都恶心。如今五大爷家居然有了真彩电，冯都心里多少有点发酸。他嘟囔着说：“你有事没事？”
黑子立刻琢磨过来了，大声道：“对呀，是*的事。我跟我爸爸说，冯都说了，你买彩电的时候保证是让人家*了。我爸爸硬是半天没说话，后来他说：冯都那小子是怎么知道的？所以我今儿来问问你，你怎么知道我爸爸让人家*了，奇怪呀，他怎么能让人*呢？”
冯都同样奇怪，难道五大爷真让人*啦？什么人会*五大爷呢？保证是个瞎子。他正要说什么，数学老师正好走到二人身边，叫道：“冯都，上课了，赶紧回去。”
冯都只好抛下黑子，回去上课了。在数学课上，冯都偷偷给海霞写了张纸条，告诉她，老师下午可能要为他们换位子。海霞默默注视着黑板，睫毛上逐渐挂上了几颗亮晶晶的东西。过了一会儿，纸条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