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走啊心动》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走啊走啊心动- 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的灵魂。   

  母亲答应了他的请求,也把病情的严重性告诉了他的老师。整个秋季,他除了上学、练琴、吃饭喝药,几乎什么也不做。   

  秋季成了无声的狂欢。他可以在早上贪婪嗜睡,用虚弱的外表骗取母亲的仁慈。他可以不像其他时节一样在父母的要求下中邪般地练琴。他只要屏住呼吸直至面色苍白,母亲就会忧心忡忡说,敬儿,你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在五岁那年就懂得这些简单的把戏。这样,他的童年就不会如此简单而盲从地损失。每当他想起他的童年,就像想起一张白纸,没有任何趣味和梦想着陆在上面。   

  高中二年级,他作为学校的优秀学生去一所小学演出并汇报学习心得。他对着一群前来取经的家长说,我的童年是腐坏在水面上的荷叶,闻之掩鼻,观之不堪。请不要在你们成人的蓝图上画下孩子的使命,没有哪个孩子的天性是不喜欢玩耍的,也没有哪个孩子是天生就可以自觉进行每天六到八个小时的练习,日复一日,从不厌倦。   

  十七岁以后,在导师一再地循循善诱下,他终于放弃了秋天不演出的原则。每当他回想起不用为演出操心的四个秋季,都像是望着蓝色海洋彼岸远处的落日,在依依不舍中绚丽归去。   

  马上就要秋天了,子敬。她轻轻地将放在他左肩的手挪开,头轻轻地靠在他的右臂。透过黑色钢琴的表面看着他。万一生病了,该怎么办?   

  他保持沉默,慢慢抬起头,也从反光的黑色木板里看着她。伸出手,他接住从她脸庞垂落的眼泪,一颗一颗直至手掌上,形成微小的水洼。他想说些安慰的话给她。喉咙却像是被一把铅制的大锁锁住,吭哧有声,无字。   

  你不爱我了,她说。她轻轻地推开他的手掌。我没有资格流泪,在你面前我始终是一个罪人。即便你赦免了我,但你的内心早就将我枪决了。子敬,请你在不断鞭笞我那些过错的同时,再次解开你厚重的保护壳。         

◇BOOK。◇欢◇迎访◇问◇  

第6节:1 秋天(3)         

  他慢慢地张开口,有说话的欲望。几秒种后,叹出一口长气,他说,猜想不到毕业后我们能干什么,这比得病死去还悲哀。   

  有一条路放在你面前,你不去走。那是学校里多少同学梦寐以求却又无力触及的一条路。你把自己挡在半途,眼睁睁看着前方变成灰墙。子敬,我真不希望有那么一天,当你后悔的时候,才发现这条路已经堵死。   

  我来到这个世界,本来是有一条路的。他用力地下咽,导致咽鼓管发出沉重的声音。可是我的父母又给我修了一条路。他们推着我上路。我不喜欢站在舞台上的感觉。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捧起那副荒野的照片,惘然若失地说,有时候我会分辨不出哪场演出我是真心的表达,哪场演出我又是假装高潮……就像一个妓女需要满足客人一样,需要无端地呻吟,无故地伪装高潮。他的声音开始不自觉地提高。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习惯了这条路。只是,我从来没有遗忘过,我原本是有一条路的。   

  子敬,你冷静下来。她从身后抱住他,把脸贴在他已经溢出汗水的后背。子敬,你愿意的话,抽一根烟。抽一根烟,我帮你点燃。烟很辣,呛得她使劲地咳嗽。   

  她说,这是秋天,你会控制情绪的,对吗?         

◇欢◇迎◇访◇问◇虹◇桥◇书◇吧◇BOOK。  

第7节:2 白光         

  2 白光   

  她初识的子敬,一周最多抽一包烟。每天都在忙于练琴,以应付各种场合不一的演奏会。由于专业成绩突出,他又礼貌而寡言,所有老师都不约而同地用近乎奢侈的赞誉来捧着他。他经常接到来自不同城市的乐迷给他写的信件。信件不多,但每周都有。   

  他知道很多人给他写信,不一定是真正听懂了他的音乐。但他很有礼貌,认真读完认真叠好,认真放进一个大箱子里。那一箱子对他赞美的话语捆绑在一起,像是个赞美者的集中营。个个都愿意为他的精神愉悦而奋勇牺牲。   

  她也阅读过很多爱慕者写给他的信。她对他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在人海中走散了,你或许可以从这些信里找到我。她还说,如果我真的和你走散了,我定是会给你写信的。   

  子敬读大学以后就不再长高了,三年内身高一直停留在一米八。他的脸开始消瘦了,不像大一时那么白皙而饱满。他的眼睛也不再是充满了透彻的光泽,日渐深邃的眼眸中透着一股冰冷的落寞。话也越说越少。他的语言像是遭遇了瘟疫,一批一批地死去。   

  子敬,你变了。她想起大一时陪她在游乐园坐云霄飞车的他,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他曾经对她说,你随时按下我的开关。说着,他拿起她的手在鼻尖比划了一下。我就会为你解忧添乐。在云霄飞车行进在麻花似的轨道上时,她轻轻地按了按他的鼻尖,就听见他说:你不要怕,你不要怕,我给你护航保驾。那时,他还有一些叫人忍俊不禁的南方口音。想到往昔,她会鼻酸。你不再是那个会逗我开心的丰子敬了。   

  他从嘴角里发出一声怪异的声响。我今天不想练琴了。我想在琴房睡个觉,大概四五个小时吧。你去练琴吧,晚饭前来叫我。   

  她没有再说话,咬着嘴唇站起来。   

  打开门。   

  关上门。   

  一盏白灯唰的一声扫过。他突然睁开眼睛,琴房屋顶上那盏日光灯懒散地亮着。   

  白色的墙,绿色的椅子,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口罩,白色的灯光头晕目眩。他握住她发抖的双手,控制住背脊刺骨的冰冷,对她说,不要怕,有我在。   

  大学一年级下半学期,他陪她去医院人流。医生苦大仇深地盯着他,拿起检验报告单,用红笔在检测处画了一个巨大的圆,说:自己选吧,普流,药流,无痛流。   

  她说她拒绝麻醉药进入身体。他为她选择了药流。   

  医院走廊,一排等着吃药或者排队上手术台的妇女,用看待日本帝国主义战犯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他慌忙低下头,她像受伤的小鹿紧偎着墙壁,无力地靠着。他把药递给她检查,又喂她服下。他们找到一个无人的区域坐下。医生说,要等,等到异物排泄出来以后拿去检查。她去了数次洗手间,每一次出来都是无精打采地对他摇摇头。两个小时以后,医生过来建议人流时,她突然再一次冲了进去。十分钟后,她拿着鲜红的异物等待宣判。医生漫不经心地看了下,转过头对他说,带她到外面再等半小时,如果下腹不再剧烈疼痛了,就可以走了。她虚弱地点头,全身瘫软地靠在他身上。   

  他扶她出去的时候,医生在身后严厉地说,术后一个月禁止性生活。   

  他在钢琴上沉重地翻了翻身。   

  每一个吃完药从洗手间出来的女人脸上痛苦的神色,像一部免费的图片电影,不断地重复放映。   

  他想抽根烟来舒缓昏黑的记忆,浑身上下摸遍了也没有找到。他猜,应该是她偷偷拿走了。   

  新事曲(novelletta)   

  具有叙述特点的小型乐曲。         

◇欢◇迎◇访◇问◇虹◇桥◇书◇吧◇BOOK。  

第8节:3 尺香(1)         

  3 尺香   

  大三这年,他觉得自己比过往成熟了。每当他刻苦练琴数小时之后,虽然总会不自觉卷入排山倒海的记忆中。但他已经可以安定自己的情感,使自己可以安静地站在这些动荡画面的后面。   

  不会气喘,不再追赶。   

  大学一年级第一堂班会。老师点名,冯子敬。他和她应声而答。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老师埋头确认后,惊讶地宣布男生叫丰子敬,女生叫冯子敬。他转过头去看她。她将长长的头发往后轻轻一捋,相视而笑。   

  他清晰地记得,当他转过头去看她的一刹那,心脏突然有力地抽动,逼迫血液往上涌。   

  当他转过头调整呼吸的时候,旁边同寝室的同学丘思齐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千万别看一眼就爱不释手。   

  晚饭后回到宿舍。丘思齐躺在床上兴致勃勃地和他讨论她。他正在背周末要演出的协奏曲谱子。突然乐谱一片昏花,黑色的音符卷成一团,如同她色泽饱满的黑发。一直以来,他都可以轻易地屏蔽掉异性发出的信号。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熟练地掌握了这种不受干扰的本事。但当她对他笑的时候,他觉得有千百只蜜蜂在他心里横冲直撞地飞行,嗡嗡声不绝于耳。   

  丘思齐说,开学还不到一周,已经有很多学长开始发动攻势了。下午的时候,她在我隔壁琴房练琴,三年级一哥们儿敲开门进去苦聊了一个多小时。   

  后来呢?为了掩饰自己极度的好奇,子敬迅速地哼起了谱子上的旋律。   

  后来,她跟那哥们一起下楼了。我站在走廊窗户一直看着他们走出琴房楼。我又跑到西边的窗户瞧,他们很亲热地走出了校门。不知道跟那哥们花前月下有什么劲?丘思齐嘀咕着。漂亮姑娘向来多情。   

  周末。她在大门口的警卫室里伸出头喊他的名字。雨很小,视线很清楚。她扎了两个小辫子,五官玲珑剔透,皮肤白皙。她从警卫室里蹦了出来,几步一跳地站在他面前。你又去演出啊?   

  你变发型了。他说。   

  好看吗?她右手揪着小辫儿上下甩动,笑眯眯地指着他背着的琴盒说,颜色真特别。   

  我在英国比赛的时候一个赞助商送给我的。因为托运,刮破了好几道口子。他很小心地把琴盒从后背取下来,侧着身给她看。他心疼地抚摩着这些伤痕,似有切肤之痛。   

  子敬,去哪儿演出啊?她问他。她的出现使他的脑子有些乱,他想起了丘思齐对她的评价,也想起了他和她在班会上的对视。对我保密吗?要去几天啊?   

  哦,我去赤峰演出。他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周日晚上就回来。   

  她说,快走吧,子敬。下周我要见到你。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走。她跑走的样子像翩然起舞的蝴蝶,在雨中振翅,充满了无限的生命力。   

  在赤峰演出的两天里,他总是会想起她。想起她的时候会下雨。从小到大,他是喜欢淋雨的。除非打雷闪电。他怕极了电闪雷鸣。每当他正在兴致勃勃享受小雨的滋润时,一旦有雷从远处响起,他就会一个箭步往他认为安全的地方跑去。母亲常取笑他,怕雷的胆小鬼。赤峰的雨下得很温柔,没有雷也没有闪电。   

  赤峰演出结束,坐上火车那一刻,他竟然有些激动。沿途的风景并不值得歌颂,只是开阔的视野尽头,依稀可以看到山脉间有黄色的带子缠绕。可以猜想,秋风吹拂的山野,黄色的野菊花簇拥歌唱。他的心像会遁行术的高手,早已穿越两层厚重混浊的玻璃窗,翻山越岭,飞进了白云深处。         

◇欢◇迎◇访◇问◇虹◇桥◇书◇吧◇  

第9节:3 尺香(2)         

  回到学校,他把琴放回琴房。刚一出门就碰见了丘思齐。丘思齐抓着他的肩膀使劲地摇,像是遭遇奇耻大辱一般扭曲了五官。你知道吗?冯子敬真的跟大三那哥们儿好了。我都快夭折了。你也不在,我都不知道跟谁说去。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他的耳朵里一直灌满了她说的那句话。下周我要见到你。   

  下周我也要见到你。心中的这句话,带着史前动物迁徙时才会发出的那种巨大轰鸣,一遍又一遍经过。   

  他如约归来,他要她见到他。   

  她却恋爱了。   

  他把钥匙从门上取下来,又塞了进去,重新打开琴房门,找了把椅子坐下。他觉得腿有些软,胃有点疼。他把丘思齐推出了门外。他需要安静,他需要冷静。   

  丘思齐走后,他跌跌撞撞地坐下,抱着琴盒不敢乱动,像是一个无辜的孩子突然找到了父亲的胸膛,有所依靠。冷汗一颗一颗地滑落下来。他听见自己上下牙打战的声音。天花板上的隔音孔像一群蝗虫飞过来,扑向他,叮在他的身上,咬得他遍体鳞伤。   

  就此眼前一黑。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班主任和丘思齐站在一旁。班主任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搪瓷杯子,丘思齐手里拿着一大堆的药。班主任见他醒来,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关切地说,子敬,没事了。医生说你缺少休息,所以有点低血糖。喝点糖水就会好。   

  他知道这不是低血糖,是家族病的复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