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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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的冬天-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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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老头见祥子还算诚恳,就见好收场道:“好了,这次就再原谅你们一回,下次再要乱倒垃圾,非停你们的电不可。”     
  祥子拧拧朱老头的膀子,“没问题,朱师傅。”       
  祥子送走朱老头,大伙就分头去买饭。     
  吃过早饭回来,蒋伟严肃而又神秘地拉住祥子说:“上午不要乱跑了,帮我办件大事。”     
  祥子问是什么事,蒋伟推说到时候就知道了。祥子说:     
  “我先洗几件衣服,洗完了就和你去。”     
  乔木生今天有活动,特别穿了套新西服,太合身了,看上去像根粗壮高档的钢笔,匆匆问了句怎么没见着孟柯啊,没等有人回答,跑了。     
  祥子去洗衣服,蒋伟就坐在桌旁收拾东西。他找出一个夹子,一把剪刀,一瓶胶水,把它们装进公文包里,然后扫了眼背对着自己看书的付晓非,敏捷地从屉子里变出张百元大钞,突然大声说:“祥子呢?”     
  付晓非惊异地回头,当然看到了蒋伟缓慢地将那张百元大钞塞入贴胸口袋,他不解地说:“不是洗衣服去了吗?”     
  “噢,我是说他怎么还不回来呀。”蒋伟说。他似有些失望,他好像要等付晓非问他干什么去的,那样他就能炫耀几句什么,可是没有问他干什么去。     
  等祥子晾好衣服,蒋伟就领他下了楼。在楼梯上,蒋伟问祥子:“今早晨怎没见着孟柯?”     
  “他去找工作了,不知道是家教还是别的。”祥子说。     
  “哼,真不知道咱们寝室的人都在干什么,一个个怪怪的。”蒋伟说。     
  蒋伟领祥子来到空无一人的一楼管理室,祥子糊涂了。蒋伟走到靠墙立着的四扇大木板前,将一扇搁在一张桌上。     
  祥子知道这是人文学院大本营三号楼宣传橱窗里的宣传板。     
  “弄宣传板来干什么?”祥子问。     
  蒋伟拍拍手上的土,像看镜子似的看了看木板,抿抿嘴唇,悠悠道:“新闻协会要改选会长了,大家都觉得我有些实力,让我先宣传宣传自己。”     
  祥子马上惊道:“可我们是广告专业啊。”祥子想不透蒋伟有何实力。     
  蒋伟不屑地耸耸嘴角,“广告专业怎么样,谁有本事谁上,我暑假里可是发表了很多文章的。”     
  祥子听得一呆,心里的缕缕醋意飘开了。想想自己在暑假里,除了晚上回家,简直就是五百里清江的一尾大猛鱼了。     
  祥子有点儿迟疑的表情让蒋伟颇有几分不满。     
  祥子虚情假意地笑说:“让我看看大作嘛,在不在包里?”说着就假装着要去打开蒋伟的包。     
  “别动,”蒋伟似很紧张地说,“稿子不少呢,一会贴的时候再看不迟,弄乱了怎么办?”     
  祥子心里恨恨的,但也不好说什么。     
  蒋伟忽想起没买白纸和墨汁,就跑去买了。     
  蒋伟是个嘴唇薄得近乎锋利的小伙子。从儿时起,就把考北大看作非他莫属。这事没有错,但也没有成功。来到武汉这所大学,蒋伟像个早早投胎转世的婴孩,上辈子的事一件都没忘,自觉自个满腹经纶,才华横溢,这辈子不出人头地实在说不过去。蒋伟的父母亲都在新闻系统工作,虽然在外地,但在一家销售量还不错的晚报里有熟人,蒋伟充分利用了这一关系。     
  蒋伟买回了要用的东西,就开始和祥子忙活。     
  先把白纸在宣传板上贴好,用毛笔写一行“新闻协会会员蒋伟暑期实习成果展”的大字,然后再用毛笔在左上方的位置写一段前言。前言很简单,只写了一点蒋伟在假期里的生活感受,一字没写关于会长的事。     
  “就这?怎么没写会长的事?”祥子觉得这不太像蒋伟的风格。     
  蒋伟点点头没说话。其实蒋伟何尝不想写写会长的事,只是考虑到这次选举是民主选举,不宜于一下子吹嘘自个,反被对手利用。这会长选举还有四五天,等会长选举演讲会上,自己再谈新协管理事宜,效果可能会更好。     
  祥子好久没写毛笔字了,一时间写起来,倒有几分高兴。     
  接着,蒋伟从公文包里取出大夹子和胶水。夹子里全是蒋伟发表文章的复印件。     
  祥子惊奇地凑上去看,嘴里叫着:“可真不少啊!”     
  蒋伟得意得有些拘谨了,看着手里的十来份稿子,恨不能让它很快钻进所有人的眼睛里。         
  祥子接过稿子浏览起来。内容有的关于大学生双休日怎么过的,有的对于某名人不留神说的一句昏话,断章取义地批驳一通。     
  祥子看到一篇报道武汉某街道雨天积水问题严重的文章后,先前有几分惊慕的心理消失了个精光。他只在心里头放心地暗暗发笑。接着,他又看到一篇题为《大学生对“古惑崽”说不》的文章,看到笔者蒋伟为一部电影搞了一次三百人的大调查时,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蒋伟心里很得意,脸上却静得像幅画。乍听祥子的笑,又看祥子满足得像挑过牙屑的地主老财,这幅画就如同被揉作一团又展开一般,比原先凹凸难看百倍。祥子未察觉许多,只把稿子递给蒋伟。蒋伟见祥子也不用恭维的话为他那不合时宜的笑打点后事,心中颇怒,顿感祥子比上铺粗莽的乔木生更可恶,更伪善,肚子里对祥子平日里种种善良和热心大打折扣,又感叹自己如能上北大,何至落得与祥子之流为伍的境地。想到身世凄冷处,差点泪下。酸楚之余,心说算了,就当你无法告诉一头猪世界并非它想象的那样算了。     
  祥子又在翻看蒋伟准备的照片。有张照得挺好,头发上看得出飞扬的海风,略显突兀的颧骨,锋利的嘴唇,真还有那么点飞扬的气质。     
  帮着蒋伟耐心地贴好照片和文章,这张木板算完工了。祥子正准备收摊,蒋伟却说:“祥子,还没完。”     
  “还要写一块?还写什么?”祥子有点烦了。     
  “不,还得写三块宣传板。”蒋伟尴尬地示意祥子看立在墙边的三块木板。     
  祥子难过得像是有人要逼自己生吞这三块大木板,心中暗骂上了蒋伟的贼船,害得自己告别青春一上午。     
  “祥子,这三块是院里的任务,没办法不搞,搞完了我一定请你客。”蒋伟点头哈腰得不成体统,像革命样板戏里汉奸跟鬼子讲话。     
  祥子没有拒绝。     
  其实蒋伟自个知道是怎么回事。写另外三块根本不是院里的任务,蒋伟也就是广告专业,三十来人的学习委员,在院学生会里不担任什么职务,宣传任务说什么也不会轮到他头上。     
  三号楼统共只有四扇橱,四扇大木板。院里根据宣传需要随便用,没限制。当然院里也没那么多东西可宣传,很多时候,木板是空着的。于是院里这个学期有了新规定,个人可以雇来用,一扇木板一天五块钱。     
  蒋伟是偶然知道这个规定的,先想租一块木板为自己竞选会长用,转一想,离会长大选只有几天功夫,别人要是也学自己,也租一块搞宣传,岂不是糟糕。再说自己毕竟是广告专业学生,比起纯新闻专业的学生,毕竟有劣势。于是,便想到了一个颇具创意的方案,那就是把其余三扇木板也租下来,随便写些内容占住,好让别的有意于用此法竞选会长之职的竞争对手一筹莫展。     
  这个办法花去蒋伟的六十元钱,使他心里多少有些苦涩,但想到会长一职因此极有可能成为自家碗里的肉,就又释然了。     
  在蒋伟指挥下,祥子在第二块木板上抄了一段十五大报告中关于台湾问题的部分文字。祥子抄得脸都硬了。压抑住声音里的不快问蒋伟,发了许多稿,是不是与报社的人熟悉一些。     
  蒋伟舌头抽风般地把话说得含混、哆咳,告诉祥子也不是很熟,自己也是篇篇投石问路,不敢大意。     
  祥子听得笔头抽风,写下的字一个比一个自高自大,蒋伟看着颇通人性的字,强忍着不理,暗叹祥子不懂事。     
  第三块木板趣味稍强一些,总题目为广告群英,构思是将几幅集体像片往上一贴,取个名字,再就着照片瞎写一通了事,算是宣传广告班。同时,蒋伟又着重强调了请客一事。祥子给一幅集体照取名为《群英会》,另一幅春游时的集体照取名为《侠客行》。由于疲劳,介绍性的文字像醉了酒的领导写的,句句无错,却又是疯语,空洞得如囚犯的钱袋。     
  最后一块木板,蒋伟设计了一个《顾海摄影精品展》,顾海是蒋伟瞎编的名字,一堆照相都是昨晚摸黑从照相馆门前的垃圾筒里拣的。本想再挑拣一番,见祥子脸如汛期的大坝,快要挡不住潮水了,就草草贴了了事。         
  贴完后,祥子说:“谁是顾海啊?是个盲人吧?”     
  垃圾简里的相片,效果差是显见的。头幅是一群屁股和后脑勺,无一张脸孔;第二幅是一个平淡的近乎无聊的脸,淡如和尚的斋饭,无一丝肉味,撕开来稿个拼图游戏,估计许多人会拼错;第三幅是模糊,不是膜陇……祥子心里说这是什么精品,真该叫盲人顾海摄影展。蒋伟推说顾海是院里某领导亲戚,又叫祥子在标题《顾海摄影精品展》下方加一个副标题:《现代派艺术》。     
  蒋伟和祥子终于抬着四扇楞乎乎的木板来到三号楼。在橱窗里挂好之后,祥子突然开心地笑了。蒋伟笑不出来,不过也装了踌躇满志的祥子欺骗心底的焦虑和一下子花掉六十元的痛楚。     
  从六栋宿舍楼到校门口再到大路上的公共汽车站,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雨早停了,只有满地被雨水洗亮的梧桐叶还未被人践踏。风还有些大,天空中的最后几点雨飘来荡去不肯落下,偶尔会撞在人脸上。     
  孟柯感到一种令人振奋的寒冷,清新的冷风让孟柯想起了老家的大雪天。今天孟柯要去一家新近在武汉开办的名为“绿原山湖南奶粉公司”的公司应聘。这家奶粉公司近期打算重点开发武汉的大学生市场,所以准备招聘一批大学生作为业务员,做些宣传、促销工作,业务员的工资和工作实绩挂钩,不包底,也不封顶。孟柯看准了不封顶这一条。     
  孟柯的家境十分困难。他的父亲早年已去世。家里的生活靠母亲和姐姐种地维持。他虽还有一’个哥哥,却是傻子,不仅不能劳动,还得有人照应。     
  孟柯入学时的学费是家乡的镇政府帮助解决的。     
  学费解决了,平日的生活费就靠做两份家教所得。于是大一的生活还算午稳。要知道在孟柯大学以前的读书生涯中,贫穷像支顶在后脑勺上的枪管,而且永远不知道枪管何时消失或扳机何时扣响。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围观者的眼睛。在围观者看来贫穷者不仅是艺术的金矿而且本身就是最生动的艺术。围观者细细地品赏、玩味贫穷者的尴尬,尔后用同情或厌恶。其实同情不过是满足放的屁,让满足者更好地消化满足,有时比厌恶虚伪、可耻百倍。     
  到大二时,家乡镇政府没再帮助孟柯解决学费。孟柯的娘只给了孟柯一千元钱。而学费是二千五百元。孟柯没办法,只好暂办了续交学费手续,以期找机会自己赚点再补交。但孟柯心里并不慌。孟柯很有信心利用课余时间设法弄到一千五百元钱。     
  按着宣传单上的地址,孟柯搭了717路公汽,来到紫阳路公园,找到了对面四美堂酒店。     
  推开202房间的门一瞧,屋子里早已塞满了人,兵马俑似的静静站着,听一个人在那里讲。孟柯看这么多人,心里先吓了一跳。宣传单上讲只要二十名业务员,但站在屋子里的四十人都不止。               
  第二章     
  乔木生在周六早上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来到七号女生宿舍楼前。他感到没有什么能比会见一位陌生的漂亮姑娘更让人愉快了。     
  促成木生好事的是广告班的女班长阿琪。阿琪本人并不漂亮,虽说脸上几颗呆板的黑痣,已被活泼的青春小红痘遮得差不多了,但过于丰满的脸蛋,结实厚重的眼皮总不能用防暴警察的头盔挡起来吧。     
  阿琪人倒开朗。夏日爱穿玄色劲装,绷得紧紧的,露出不大不小一截肚皮,走在路上常惹得后面走的男生大老远就奋力追赶,结果气喘吁吁地走近一看,才知道白白浪费了十几米感情。从服装这一点来看,阿琪很要强,学习上不甘人后,当官也是老牛爬坡,辛苦亦稳健。     
  阿琪与木生的关系一向很好,尤其是祥子开学帮班上女生搬箱子时,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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