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开已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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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未开已落-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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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同口有一个小商店,商店老板正坐在门口晒太阳,我说:“老大爷,这里面是不是有个教堂啊?”

  他说:“进去第二个门就是。”

  谢过老大爷,走到第二个门门口,往里面扫了一眼,看到院子里有一个老大娘正在洗衣服。我往胡同深处走了几步,又返回来,终于鼓起勇气来到院子里。老大娘停下正洗的衣服抬头说:“你找谁?”

  我说:“大娘,这里是教堂吗?”

  她说:“呵呵,俺一家人都信主,俺们都住楼上,楼下就捐了出来改做教堂。”

  我说:“哦。”

  她说:“你是哪个教会的啊?”

  我说:“我是学生,还没有入教。”

  她说:“小伙子,你可要赶紧入教啊。你看前一阵子的地震死了多少人,那么多房屋都倒塌了,教堂可一座都没有倒,那么多在里面做礼拜的人都没有伤住,是神在保佑他们啊。神无时无刻不在保佑你,不要以为神不管你了,关键时刻就会显灵的。”

  几乎所有的日本人都知道,“遇到地震不要慌张,尽量躲进学校或者医院”;几乎所有的中国人都知道,在汶川地震中受破坏最严重的是正是学校和医院。中国人总结的地震防灾手册中说:遇到地震不要慌张,尽量躲进有国徽的建筑物,而不是躲进有十字架的建筑物。虽然如此,我并不想和老大娘争论,她肯把自己的房子贡献出来做教堂,这让我觉得她更像是一个*主义者,这似乎也能说明尼采的那句“基督教的兴起就是典型的社会主义学说”。

  我想了想说:“我知道,但我现在还在上学,没有太多时间。”

  她说:“这样啊,我的小孙子才上小学三年级,也经常来听道。”

  我说:“我没有时间经常来,我想找本《圣经》看看,这里有《圣经》卖吗?”

  她说:“有啊,在上面屋里呢,我没有拿钥匙,他出去买菜去了,一会儿就回来,要不你等一等。”

  我说:“好吧。”

  老大娘继续洗她的衣服,一边洗一边对我说:“凡是信主的人,主都会保佑他,你们学生,考学时主也会显灵。凡是不信主的人,还有那些说主的坏话的人,到时候主会派天使下来吹喇叭。第一个天使吹喇叭的时候,大地上三分之一的东西就被烧了。第二个天使吹喇叭的时候,大海里三分之一的东西就没有了。第三个天使吹喇叭的时候,大河中三分之一的水就变苦了。第四个天使吹喇叭的时候,日头月亮的三分之一就变黑了。第五个天使吹喇叭的时候,毒蝎子就会去咬那些不信主的人,也不咬死他们,要让他们受苦五个月。到第六个天使吹喇叭的时候,主就会派人杀掉三分之一的人。”(这是《圣经》启示录中的章节)

  趁老大娘缓口气,我说:“大娘,我能不能到里面看看?”

  她说:“进去看吧。”

  教堂和我们的教室差不多大,前面有一块黑板,黑板上抄着一首圣歌,黑板旁贴着基督教的十条戒律。黑板前有一张桌子,上面很整齐的放着一本《圣经》和几本赞美诗,当然还有粉笔和黑板擦。四周的墙壁上悬挂着《圣经》中的语录,如同学校教室里悬挂的马恩列斯毛邓江们的语录一样。“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圣经。创世纪》)“不可受贿赂,因为贿赂能叫明眼人变瞎了,又能颠倒义人的话。”(《圣经。出埃及记》)“不可行恶人的路,不要走坏人的道。”(《圣经。箴言》)“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物都有定时。”(《圣经。传道书》)“你们得不着,是因为你们不求。你们求也得不着,是因为你们妄求。”(《圣经。雅各书》)

  听到院子里有动静,知道是老大爷回来了,他提了一袋黄豆芽,老大娘正向他介绍我的意图。老大爷听完后就上楼了,我问老大娘需要多少钱,她收了我15。过了一会儿老大爷下来了,手里拿了一本《圣经》,老大娘停下正洗的衣服,把手在盆里甩了几下,又在裤子上抹了几把,接过老大爷手中的《圣经》很娴熟的翻到某一页对我说:“看看,我刚才给你讲的就在这里。”我捧着《圣经》装作很认真的看了超过三分钟,然后和老大娘老大爷道别。

  从胡同里出来,行走在那条长长的“长安街”,抱着一本《圣经》,仿佛抱着上帝,世界也变得光明了。路边的音像店传来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

  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它天天的流转

  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我在年年的成长

  流水它带*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

  发黄的相片古老的信以及褪色的圣诞卡

  年轻时为你写的歌恐怕你早已忘了吧

  过去的誓言就像那课本里缤纷的书签

  刻划着多少美丽的诗可是终究是一阵烟

  流水它带*阴的故事改变了两个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泪的青春

  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

  再次的见面我们又历经了多少的路程

  不再是旧日熟悉的我有着旧日狂热的梦

  也不是旧日熟悉的你有着依然的笑容

  流水它带*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

  流水它带*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

  从小到大,我听到最多的歌是国歌,其次是《国际歌》,老爸指不定哪天会莫名其妙的哼一段“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 ”。在我的印象中老爸只会唱其中的一部分,原因是他压根不知道《国际歌》还有另外一部分,根本原因是领导压根不想让他知道《国际歌》还有另外一部分。从小到大,我看过最多的电影是《地道战》《地雷战》和《南征北战》,在我的印象中小学几年几乎每年都会被组织起来看一次。国情就是这样,许多东西你没办法选择,在我有权选择的那部分中,最熟悉的歌曲就是罗大佑的《童年》和《光阴的故事》。听《童年》时是在小学,当时也就是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听《光阴的故事》时是在初中,那时流水它带*阴的故事还没有改变一个人。仿佛电影里设计好的镜头,一个捧着《圣经》的少年,听到熟悉的歌,走在熟悉的路,沐浴着扑面的清风和暖暖的斜阳。这电影还有背景音乐:

  小城少年

  在熟悉的街道

  听到熟悉的歌谣

  在熟悉的歌谣里

  却寻不到曾有过的味道

  午后的斜阳把背影拉长

  忧伤的旋律任思绪飞扬

  我走在一条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路上

  我在讲一个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局的故事

  柳絮从树梢纷纷扬扬的飘落

  它们是会被风吹散还是会被雨水打落

  生命在尘世漫无目的的漂泊

  他们是选择走向舞台还是会躲在角落

  年轻的人没有人安慰

  年轻的天空是一片黑

  年轻的梦何时变得支离破碎

  年轻的我开始习惯默默流泪

  当青春渐渐成了一个伤感的符号

  我拿什么来祭奠昨天

  当岁月不小心印证了儿时的玩笑

  我拿什么来面对今天

  当梦想在别人的流言中变得飘渺

  我拿什么来幻想明天

  我们在萌动的青春中找不到自我

  我们在流逝的时光里不知所措

  这一路有多少人与我迎面走来

  这一路有多少人与我相视而过

  有多少人在记忆中停留

  有多少人转眼便成过客 

  这条路一直延伸到城外

  那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我却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何处才是尽头

  我是一个爱冒险又爱幻想的孩子

  总有一些想放下又放不下的心事

  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城市

  有谁能理解我奇怪的坚持

  多年以后是否还有人记得

  小城的街道上有个少年曾哼过这首歌

  没有人听也没有人欣赏

  他却唱的依旧如此悲伤

  那一个下午,就这样成了一首歌。我一直觉得,如果我早生二十年,一定会成为一个很不错的校园歌手,也一定会成为一个很不错的诗人。在我看来,诗歌诗歌,诗,也是歌,而二十年前是一个有诗歌的年代。二十年,无论是对于一个人还是整个社会,都不算太短。二十年来,我渐渐长大,老狼他们则渐渐老了。二十年来,校园民谣被流行音乐所取代而越来越没有市场,诗人混得更差,沦落到搞“行为艺术”的地步。我忽然想到了杜远,想到了那个拥有一本“珍藏版诗集”的杜远,我很久没有见过杜远了,倒是看到他发表在校报上的一首小诗:

  中国特色

  一

  那灯红酒绿的世界

  那霓虹闪闪的大街

  为民请命的公仆

  搂着舍身为人的小姐

  不变的镜头

  重复了一夜又一夜

  二

  所有的风波

  都会告一段落

  所有的调查

  都会毫无结果

  我们早已习惯

  在不了了之中沉默

  我不奇怪他为什么会在校报发表这样一首小诗,倒奇怪他为什么会写出这样一首小诗,或许流水它带*阴的故事真能改变一个人。

  《福音书》上说:“不要为明天忧虑,因为明天自有明天的忧虑;一天的难处,一天当就够了。”自从读了《圣经》,每天晚上睡觉踏实多了,偶尔还会在梦中遇到上帝。

  小胖说:“朝阳哥,你心里面到底有多阴暗啊。”

  我说:“怎么了。”

  小胖说:“我半夜起来上厕所,老是听见你说梦话,你说,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这什么东西啊,吓人也不是这个吓法呀。”

  我说:“瞧你说的,几次啊,还‘老是’?”

  小胖说:“不下三次!你还想要几次啊?”

  我说:“我这不是怕你黑灯瞎火上厕所会出事儿吗,想为你求点光。”

  小胖说:“少来这套,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记住了,马列主义才是你老婆,虽然是你父母包办的,但怎么说也算是明媒正娶娶过来的。基督只是你的情人,亲热亲热就行了,别老抱着不放。”

  小胖能说出这样的话,挺让我*的,我说:“小胖啊,你可得好好感谢刘磊,要不是人家刘磊,你哪会练出这么好的口才啊,都快赶上人家主持人了。”

  小胖说:“你别转移话题,我给你说,你看的幸亏不是人家发的传单,要不然指不定哪天你一觉醒来就成了反革命了。要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把你夜里说的梦话录下来,当做证据向党和人民揭发你,没准党和人民一高兴就会封我个官儿做做。”

  我说:“好啊小胖,下次章老先生来信儿了别再来烦我了。”

  小胖说:“不烦你了,估计人家葬礼都结束了,一千块钱的事儿,我还能惦记他一辈子啊。”

  也许正如小胖所说,马列主义是我的老婆,基督是我的情人,只是小胖不知道,在小城的一座小庙我还有过一场艳遇,他若知道的话准会给我定性为嫖娼。老婆是原配,虽然有点审美疲劳,但还是要千方百计的维护;情人是知己,温柔体贴楚楚动人,却不能走得太近;至于艳遇,永远埋在心底,也永远不会忘记。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九章
十九

  进入六 月,天一天热过一天,比天更热的是高考。七号开始高考,今天才四号,但学校已经放假了,因为要提前布置考场。

  汶川地 震那一天的新闻就说:目前我 国小麦长势良好,夏粮丰收在望。中 央台的新闻,想来不会错,可惜我错过了机会,到家时麦子已经收过了,看来丰收只能再望了。我一个人在家,除了看点书也没有别的事。扫了一眼书架,马恩选列选毛选刘选周选朱选陈选邓选江选,这些都不适合在今天看,因为那会让我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尼采罗素孟德斯鸠同样不能读,因为那些东西经过两次不由自主的联想后同样会想到不好的东西。《史记》《汉书》《三国志》已经翻一遍了,我没有看第二遍的习惯。翻了几页《说文解字》,想研究一下“茴香豆”的“茴”字究竟有几种写法,但很快就没心情了。无意中瞅见了一本《贞观政 要》,那是前不久在一个地摊上淘到的,已经翻了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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