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开已落- 第34部分

　　经过年级领导和各个班主任两天来的不懈努力，学生会终于像工会那样成了一个纯粹的工具，缺乏强有力的领导，也就不能组织强有力的抵制，这是已被我们党实践过的真理。当前的校园，就好比一面湖，学校领导只看到湖面上风平浪静，却看不到水下的暗流涌动。上完早自习去吃饭，餐厅门口的小黑板前围了一堆人，我以为是学校和餐厅谈好了饭菜的价格贴出的公告，便想凑上去看看。我费了好大劲才挤到前面，看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黑板上贴了一堆小字报。我没见过大字报，不知道大字报有多大，但这种小字报在校园里却是经常看到的。小字报一般都用一片巴掌大的纸，写的也比较短，就像泰戈尔的《飞鸟集》一样每张只有一两句话，有些话却写得比泰戈尔的《飞鸟集》还要经典：

　　我端着一盘水煮白菜去找张部长，我说：“张部长啊，我打了一份水煮白菜，里面既没有放动物油，也没有放植物油，为什么我还是觉得这菜不好吃呢？”张部长说：“俗话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这是一方面，我想主要原因应该是这样的，我们都知道，用纯净水煮出的菜是没有用矿泉水煮出的菜好吃的，但是，学校出于对同学们安全与健康的考虑，是不允许学校餐厅在做饭时使用矿泉水的，同学们在这方面要理解，毕竟也是为了大家的健康。”

　　张部长，你说猪肉和鸡蛋的价格上涨超过百分之三十，请问这和我们有关系吗？我们吃的哪顿饭中能找到猪肉和鸡蛋？

　　张部长，我拿一张饼咬一口就扔掉被你看到了，其实你没看到我连咬的那一口也吐掉了。

　　张部长，别和我们开玩笑了，什么动物油植物油的，我们吃的其实都是地沟油。

　　老师们常讲换位思考，我建议学校领导每天也要到学校餐厅吃饭。

　　张部长，西校区的饭菜价格比东校区高，我想原因不在于西校区多了几个工人，而在于西校区多了一个老板，我们都是读过*的，我们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出校门左拐300米有所幼儿园，你的那些话可以去骗骗那里的小朋友。

　　张部长，我本来有好多话要对你说，但我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实在没有力气了，就不写了。

　　我们起的比鸡还要早，睡得比小姐还要晚，吃的比猪还要差，活得比牛还要累，但千万不要认为我们会像驴一样蠢。

　　看得出来，他们都把矛头指向了张部长，而事实上张部长只不过是念了别人的稿子充当了发言人的角色而已，以我对张部长的了解他是写不出那么一段逻辑性和幽默感都那么强的话的。我设想了一下张部长看到这几张小字报时的表情，那应该比看到女儿的思考题时更让他纠结，他也有他的无奈，我想。

　　因为临近月考了，学校以备考的名义剥夺了我们晚饭后看新闻的权利，其实这种行为较起真儿来是可以定性为反革命的，至少也应该是不配合革命。在我的印象中，每逢城里用电高峰时总要在我们乡下搞拉闸限电，每次拉闸限电时又都会错开晚七点到七点半，这意思很明显，一定要保证老百姓能正常看《新闻联播》，现在看来学校的领导还不及电业局的领导那样识大体顾大局。虽然新闻不让看了，我们也并非就与世隔绝了，电视机早已不再是我们了解世界的唯一窗口，我们还有一个语文老师。语文老师在课堂上没讲过几节正经课，除了让我们看美国大片看《百家讲坛》外基本就听他蛮说八道了，新闻中有的他说，新闻中没有的他也说，也怪不得领导会请他去喝茶。　在国庆前夕，“神七”飞天了，让中国人再次在世界面前神气了一会。在“神七”飞天之前，神州大地发生了很多事，并且还都是不让领导省心的事：山西的矿库溃坝了；河北的奶粉致命了；四川的客车坠崖了；广东的舞厅起火了。面对这么多严峻的考验，我们的领导竟还能将“神七”成功飞天，提前为国庆献礼，不得不说是人民的荣幸。小胖指着夜空中一个一闪一闪的发光体说：“朝阳哥，你说那是不是就是神舟七号啊？”说完后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后说：“小胖啊，快看，他落了！”

　　小胖头也不抬就说：“别开玩笑了。”

　　我说：“不信你看看。”

　　小胖抬头看过后惊讶的说：“真的哎，你说这该不会是反动分子搞破坏吧？”

　　我说：“你傻呀，那是人家放的许愿灯。”

　　尽管明天就要月考了，学校却在今天晚饭后一反常态让我们看了“神七”飞天的专题，让我疑心学校领导也被他的领导请去喝茶了。也许是时间紧任务重，航天局的领导急于立功而导致急功近利，整个飞天过程给人一种明显的准备不足，翟志刚的太空漫步也没有带给人迈克。杰克逊太空舞步般的*。看过之后，我和小胖发生了一点争论，争论的重点是未来将会发射的“神八”上将会搭乘几个人。小胖认为应该是四个，因为“神五”上搭了一个，“神六”上搭了两个，“神七”上搭了三个，到了“神八”理所当然就应该搭四个。我觉得应该是六个，因为四和五都不是太吉利，可能会犯了领导的忌讳，我们国家有那么多人再找两个也不是什么难事，美国的“挑战者”和“哥伦比亚”出事时都坐了七个人，领导应该也不会考虑七个，而超过七个人领导也没有能力去考虑。

　　根据惯例，月考时一二年级是穿插　进行的，在一年级考试时我们就呆在餐厅里复习，因为餐厅不够大，有一部分人还必须站着，那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呆”在餐厅里了。在平时，我们都是十二点去餐厅吃午饭的，但是，这次十一点半就结束了考试，我们也就理所当然在十一点半就去餐厅排队了。队排了很长，我依然排在最后，等了半晌却不见队伍往前挪动，一打听才知道餐厅的人说根据学校规定不等到十二点不开饭，我还知道大家对这个规定都很不满。张部长这两天和我们聊天时说西校区餐厅之所以有那么多问题，根本原因就是我们的吃饭时间太短，如果给我们两个小时的吃饭时间，保证什么问题都没有了。我们都觉得张部长的话有道理，只是领导并不这么认为。今天，我们终于等来一次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却还要让排队浪费掉半个小时，想起来真的让人很窝火。我们见张部长来了，七嘴八舌给他介绍当前的情况，张部长本来也很窝火，听完我们的介绍后说：“他们不开饭，你们就把餐厅砸了！”就在我还在考虑张部长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只是和我们开一句玩笑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起哄了，他们一起喊“把餐厅砸了！把餐厅砸了”。在这一刻，我心跳的速度比面对周梦蝶时还要快，除生　殖　器以外全身都在*。在这一刻，我想到了很多，我想到了一生都没有停止过革命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号召我们“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我想到了在巨人中个子最不高的英明领袖邓总设计师常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由于时间太紧，我来不及想江爷爷和胡爷爷都说过些什么就跟着别人一起喊“把餐厅砸了！把餐厅砸了”，为了制造一点气氛，我率先把餐盘摔到了地上。周围出现了片刻的安静，就在大家纷纷准备效仿的时候，王班主任来了，并且是一个箭步冲过来的。王班主任比某些领导要高明许多，很快就控制住了现场局势，我也很快就被王班主任带走了，因为只有我一人手里没有餐盘。我想这下我是说什么都解释不清楚了，王班主任肯定会认定我就是那个别有用心的人，剩下的那些才是不明真相的群众，所以我选择了沉默。王班主任倒说了很多，只是我一句也没有听，我觉得他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因为我被开除了。我被开除的理由很奇怪，竟然是破坏公物，而破坏公物又是不在够得上开除的二十条之内的，我记得学校的纪律中是没有“颠覆校园罪”这一类的条文的，想来想去也就一条破坏公物和我沾上点关系。

　　我去教室收拾我的书，尽量不去触碰同学们的目光，尤其是小胖。我只把马列主义的书带走，教科书全留在了教室，因为我觉得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用了。我又去寝室收拾了我的床单枕头，和去年来的时候差不多，就是有点脏了。我把所有的东西打好包，掂了一下也不是太沉，但在下楼梯时却意外踏空了好几次。我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向校门口走去，走了很长时间才到校门口，给看门的老大爷说明了情况，伸缩门缓缓开了一条缝，踏出那道门时我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熟悉的教学楼。

　　西校区大门前有一个方形的花园，绿色的背景下用黄色的盆菊摆出了一个大大的“59”，我不知道两天后的国庆节这些*还能不能如此妖艳的盛开。我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这些承载着光辉使命的*，意外发现有一朵竟还没有完全开放——一个大大的的花苞挂在枝头摇摆不定。一阵风裹着马路上的尘土向我吹来，我赶紧闭上了眼睛，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那朵花已经落了，我揉了揉眼离开了。

　　今天的“*街”上也看不到了往日的繁华，看来领导们也都去布置庆祝国庆了。我在心里面盘算着该如何向老爸老妈交代，不要说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我连高中的毕业证都没有拿到，我记得老爸当初为我花了将近五千块钱的择校费，而只要拿出其中的十分之一就足够办一张高中的毕业证，并且只要人民币不是假的办出的证就不会是假的。我对自己说，不要想太多了，该发生的早晚都会发生，该面对的迟早都要面对。我行走在阳光下，路边的音像店传来了许巍的《九月》：

　　在这个九月的阴郁的下午　

　　我想要离开这浮躁的城市　

　　我决定去海边看一看落日　

　　让秋日的海风使我清醒　

　　我想到昨天风吹动的夜晚　

　　坐在我身边我所有的朋友　

　　岁月让我们已变得沉默　

　　没有人再会谈论明天　

　　有一些希望和理想　

　　总在心里是最美的旋律　

　　可如今这真实的生活　

　　却演奏着那纷乱的节奏　

　　就好像战争这对手是自己　

　　至少我现在已决不会逃避　

　　那理想的彼岸也许不存在　

　　我依然会走在那旅途上　

　　有一些希望和理想　

　　总在心里是最美的旋律　

　　可如今这真实的生活　

　　却演奏着那纷乱的节奏　

　　有一些希望和理想　

　　总在心里是最美的旋律　

　　到如今它再一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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