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开已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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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未开已落-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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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远说:“我也觉得,听说光我们学校复读生就有几千人,到时候我们怎么和他们争啊。”

  自从月考结束后,我总感觉心里面空荡荡的,经常莫名其妙的发呆,或是翻开一页书盯着一行字一直盯着。我没办法和我的老爸老妈沟通,我也没办法和我的老师班主任沟通,我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晚上睡不着觉,我想起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我对自己催眠,试图去唤醒那些潜意识里的东西,我想知道一件事:清华究竟是不是我的梦。

  我最早的记忆,应该还是在牙牙学语时,那时爷爷不厌其烦的让我重复着“我叫李朝阳,家在河南省上蔡县白桥乡李家沟”。

  那次去医院看婶婶,大概是三四岁吧,还没有上学。

  还是学前班,教算术的是个老头,有一次他见了我老妈对我老妈说我很聪明,当别的小孩儿还在学十以内的加减运算时我已经学会了十以外的,老妈当真认为我很聪明。我当时也很得意,我没有告诉老妈我脱了鞋把脚指头也用上了。那年春节,我拿回家了两张奖状。

  哦,我还有一个比我大好几岁的哥哥,那时他很顽皮,经常不回家和别的孩子出去玩,也经常被老爸老妈惩罚,老妈总是拿他做反面教材教育我,让我不要向他学,放学就回家,在家听爸爸妈妈的话,在学校听老师的话,做一个乖孩子。

  邻居家有个小孩儿,在一年级就留了两年,老妈总拿我在邻居那里炫耀,说我将来能考上大学,能考上名牌大学。老爸对我的智商也深信不疑,甚至顽皮起来时的鬼点子也被他拿去作为炫耀的资本。我似乎也很给老爸老妈长脸,每次学校抽考都少不了我,这让我觉得考大学就像从一年级升到二年级一样简单。

  在我四年级时,哥哥辍学了。

  我爷爷读过初中,这在他们那一代人中并不多见。我老爸读过高中,这在他们那一代人中也并不多见。我家里放了几本书,这在农村家庭中同样不多见。我是从读福尔摩斯开始的,我觉得那比课本里的东西精彩多了。然后是培根的论人生歌德的谈话录以及几本红宝书,再到后来的《史记》终于一发不可收拾。我的阅读是完全出于自觉甚至是在偷偷摸摸中进行的,因为我担心老爸不允许,那时老爸允许我读的书有两本,是他春节写门联时用的《格言联璧》和《增广贤文》。

  读完小学,我被老妈送到临乡的舅舅那里读初中,我开始理解“清华”这两个字代表的含义。

  初中的课程似乎很轻松,第一次考试就进了年级前五名。我也没有放弃自己喜欢的阅读,口袋里有一点零花钱就拿去买书,偶尔兴致来了就写篇文章写首诗自娱自乐。

  在那所初中,教师群体中普遍存在着暴力倾向,我曾亲眼目睹一位同学被教导主任扇耳光从讲台一直退到后墙根。还有一位语文老师,也很喜欢写诗,广为流传的两句是他在课堂上见到有学生喝开水时随口吟出的“憋得膀胱直发炎,造尿评比是模范”,他的另一个壮举是曾一巴掌把一位女同学打成了脑震荡。最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那所校园还发生过女学生被老师**。这一切无不让我对教师这个群体感到厌恶。

  时间久了,我觉得老师总是处处和学生过不去,我有时候甚至把这种矛盾上升为阶级矛盾。

  那时候,有同学会交一两个笔友,听他们说有时候收到的信都是被拆过的,这让我变得很敏感并开始关心自己的隐私,我发现班主任会在课间时到不在教室的同学座位上翻东西。

  一个寒假里,我无意中发现我的抽屉被人翻过,里面有我即兴的文章和小诗,还有一些剪报,这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我买了几把锁给所有的抽屉都上了锁。我无论进任何房间总喜欢把门从里面反锁着。

  长期的阅读,我了解到清华也会“不清”以及清华为什么会“不清”,也思考过现在的清华是不是很“清”。

  这些成长中的片段如同电影中的快镜头一般从我的脑海中迅速闪过,我忽而觉得这个梦想从一开始就不过是我对病人的一个安慰,而不是出于我的自觉行动。在我还不知道清华为何物的时候,我就被别人树立了一个清华的梦想,这就好比是童婚,必然是不幸的种子。我清醒的意识到,这枚种子如今已经萌芽了。我又在想,既然清华不是我的梦想,那我的梦想又是什么?结果是徒劳的,我发现我对于清华的幻想破灭之后一时竟找不到另一个可以被树立的梦想。或许,一直以来,清华之外的一切都被压抑了。我再一次对自己催眠,继续搜寻那些意识中被压抑的部分。

  我在读福尔摩斯时曾幻想做个侦探。

  我在读《围城》时曾打算写一本小说。

  我在读三毛的《万水千山走遍》时曾渴望能像三毛那样万水千山走遍。这种渴望在当时很强烈,我曾在一张纸上写下一串地名,告诉自己这些地方这辈子一定要去一趟,有桂林、丽江、拉萨、凤凰城,只是后来那张纸找不到了。

  也许这些想法只是我心血来潮时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但这至少是我心血来潮时的念头,而不是别人处心积虑的想法。我现在已经不记得小学的老师问我的梦想时我对他说的是科学家还是解放军了,但对那些一闪而过的念头却始终挥之不去,因为他们至少在某段时间让我产生过冲动。当我现在想起这些真正属于我的梦想时,却又无比失落的发现,我当初的激情已经如同那张写着一串地名的纸片一样找不到了。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大概是小时候经常听爷爷奶奶讲故事的缘故,我的梦境中总是习惯出现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

  我对老人说:“为什么我要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说:“那不是你能决定的,是别人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

  我说:“那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

  他说:“为了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没能做的事,你只是他们的延续。”

  我说:“我不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吗?”

  他说:“至少现在不可以。”

  我说:“那什么时候可以?”

  他说:“当你醒来的时候就可以了。”

  然后,我就醒了,睁开眼看看窗外,只是我还要接着睡。

第六章


  没有人再去关心政治老师的肚子,因为政治老师结婚了,请我们吃完喜糖后直接回家休产假了,改让临班的政治老师代课,这才符合我对政治人物的一贯印象。换一个教政治的不同于换一个搞政治的,对我们的生活实在产生不了多少影响,以前一顿饭吃两个馒头,现在一顿饭还是吃两个馒头。

  由于我们一直以来过分强调意识形态,总喜欢把政治放在一个很高的高度,“思想上与政治上的路线正确与否是决定一切的”。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政治教育也要从娃娃抓起,小学时还不叫政治,叫思想品德,到了初中才叫政治的。为了配合这种教育,学校每天给我们放一段新闻,这也是我们用以了解外界的窗口。

  党的十七大在北京胜利召开,大会选举了胡 锦 涛为党的总书记,大会主题是: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以邓 小 平理论和“*”重要思想为指导,深入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继续解放思想,坚持改革开放,推动科学发展,促进社会和谐,为夺取全面建设小康社会新胜利而奋斗。胡 锦 涛代表第十六届中央委员会向大会作了题为《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夺取全面建设小康社会新胜利而奋斗》的报告。十七大报告科学回答了党在改革发展关键阶段举什么旗、走什么路、以什么样的精神状态、朝着什么样的发展目标继续前进等重大问题,对继续推进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实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宏伟目标作出了全面部署,对以改革创新精神全面推进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提出了明确要求。

  “革命方知北京近”,现在不流行革命,也就感觉不到北京的亲近,北京发生什么事与我们也实在是无关紧要的,只要天安门广场的红旗还飘着,我们校园的红旗就不会倒。升旗仪式上,刘校长再次给我们作了动员:国家级示范性高中验收组近日就要进驻我校,同学们要严格要求自己的行为,以崭新的精神面貌来迎接验收组。大约是觉得精神面貌这东西太抽象,怕验收组一时看不出来,学校又从各班挑选出十几个身材好气质佳的女同学做向导,用刘校长的话说就是“领验收组到学校各处转一转”。尽管有导游级的女同学做向导,脸面上的事情还是要做一做,校园的卫生还是要搞一搞,班级的门窗墙壁还是要擦一擦。为了不至于产生视觉上的冲击,连班级的编号牌也换成了新的。换好后我意外发现我们班成了二年级十九班,我以为校工搞错了,下课出去转了一圈发现整座楼都成了二年级。

  万事俱备,只等验收组的到来,刘校长却告诉我们学校已经通过验收了,我们都感到很疑惑,李军说:“可能验收组被向导领到别的地方转去了。”

  与此同时,通过电视画面上端的滚动字幕,我们得知校园外的县城也吹响了争创国家卫生县城的号角。为了强调领导参与的重要性,每个事业单位都分了一段路,领导全让去扫大街了。上完体育课回来,过马路时遇见一群领导模样的人,看他们的胸牌应该是水利局的,他们说着笑着往前走着,每个人身后都拖了一把笤帚,旁边还有个人拿着相机。李军小声说:“如果不是怕迟到,我真想一把夺过相机先把这一幕拍下来,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呢。”

  我忽而觉得李军也是有正义感的,就对他说:“那也是他的领导让他去扫大街的,他的领导也知道他不会真的去扫大街,他也知道他的领导不会真的让他扫大街,我们也不会相信他们真的会扫大街,他们也不会相信我们会相信他们真的会扫大街,那他的领导为什么还要让他去扫大街?他又为什么还要来这里扫大街?”

  李军说:“你就别绕口令了,说清楚点。”

  我说:“有些东西是说不清楚的。”

  李军很不悦的说:“废话。”

  晚自习,王班主任拿了一摞东西走进教室,广播里一个甜美的女音说:“同学们,以*理论和‘*’重要思想为指导,以科学发展观为统领,根据党的十六大方针以及十六大以来历次中央全会精神,我县开展了轰轰烈烈的‘争创国家卫生县城’的活动。本着围绕人民群众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问题,倾听民意,集中民智,问计于民,问策于民,充分调动广大人民群众的积极性、创造性的原则,县卫生局派人深入街头,开展了‘我为争创国家卫生县城献计策’的问卷调查。下面具体工作由各班班主任安排一下。”

  我们把目光转向了王班主任,王班主任说:“同学们,是这样的,问卷调查本来是在街头开展的,但是问卷印过后,拿到街头没有人愿意接受调查,可能是人民群众有所顾忌,县领导又不愿意强迫群众,那样会激起群众的不满。但是这项工作又必须要做,因为还要让上级领导看,成为考核的一部分。县领导又不愿意弄虚作假,那样有愧于人民的信任,更何况这么多问卷一时半会也写不完。所以县领导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们学校,同学们假设自己就是街头被调查的一员,为我县‘争创国家卫生县城’提几条建议,最后署上自己的名字。同学们都不是小学生了,该怎么写也不用我多说了,每人一份,写完交上来。”

  这让我想起了我的小学时代,那时是在四年级,县农业局搞了一个关于如何发展农业的问卷调查,被调查的对象是种田的农民,任务直接下到村里,每个村500份。那时正赶上农闲,农民都进城了,村支书当时就慌了,一口气跑到学校,幸好我们还没放学。紧急把老师召集到一块儿,一番热烈的讨论最终决定从“要科学发展农业”以及“为什么要科学发展农业”和“怎样科学发展农业”三个方面进行了阐述,然后由老师抄到黑板上让我们誊。老师抄了两个多小时抄了满满一黑板,抄完后扔下一句“誊完后交给书记”就走了。我们当时就傻了,已经八点多了,我们的爷爷都在外面等着呢。最后我故意把字写得很大,写完满满一张纸就交上去了,村支书也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临走时我还对同桌拌了个鬼脸。

  回忆似乎勾起了我的童心,我忽然想和县领导开个玩笑,就在建议一栏中写上“先在领导中开展马列主义教育,提高政治觉悟,一定要搞政治挂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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