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春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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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春仍在-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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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知失言触怒雷霆的奉祥安好小几。落荒而逃。



他忘了,王爷自二爷昏睡难醒以后变回了以前桀骜冷酷的王爷,行事决绝不留情面。



司马兰廷定了定心神,掏出一截小瓷瓶在苏子鱼唇鼻边晃了晃,收回怀中放好后,微等了片刻才推醒苏子鱼:“子鱼,起来用膳了……”



苏子鱼昏沉沉醒来,又抱着脑袋喊头重,司马兰廷忍着心拧耐心哄他坐起来吃了些东西,便抱他去洗澡,才泡到一半,怀中的人脑袋又搭拉下了脑袋。



司马兰廷面无表情的弄完后面的事,抱着苏子鱼穿好裼衣回到榻上睡了。



第二日他正在御史台衙门处理文书函件,府里守卫突然飞骑来报,苏子鱼早膳过后一反昏沉之态,硬是骑马去了白马寺。



司马兰廷大惊而起,急忙带着侍卫弃车骑往白马寺追去。他慌乱不已急不可待,第一次感到苏子鱼要就这么丢了,活象心头之肉被人切割下来一块,魂不附体。待赶到寺里却见到苏子鱼孤身一人跪在大殿佛前,高高端坐的佛像宝相威严,一双睿智的眼眸半睁半开,慈悲的看着芸芸众生缘起缘灭,求舍不得。



“子鱼……”



司马兰廷慢慢走到苏子鱼近前,发现跪坐着的苏子鱼已然再次入睡不醒。



被侍卫抓着带路的小沙弥奇道:“这苏师兄急匆匆的跑来,一会儿说要见师父师祖,一会儿又说不用了,居然跑到佛祖跟前打起瞌睡,罪过罪过。”



司马兰廷霎时明白过来,眼内水光很快一闪而过。他抬起头怔怔看着佛像,突然就这么跪下去,在没有蒲团的地上三拜三叩,打横抱起苏子鱼对那沙弥道:“我们改日再来拜见师伯师祖。”便快步走出殿去。



回到齐王府,还没及进门正遇上一骑车马领着侍从将将到达门前。



车内石崇带着绿珠挑帘看出来,见司马兰廷怀抱着苏子鱼下马惊呼道:“这是怎么了?”



奉明出来把客人让进府里,二人来往皆是熟悉的,司马兰廷也不避讳让二人跟进大明居,安顿好苏子鱼才解说:“才带着舍弟去白马寺求医,子鱼病了十多天了。”



“怎么病了?”绿珠吓了一跳:“难怪这么长时间没来看我。”



急忙坐到近前去看,苏子鱼煞白的小脸,这么骑马下马穿廊放榻的折腾也不见半丝转醒的迹象,不由得红了眼眶,急到:“这是什么病……这是怎么了?”



石崇皱眉立在旁边,本缄默着出神想事情,见绿珠低泣只得上前宽慰。转头对司马兰廷道:“绿珠几日不见子鱼想念得紧,原是想接他过府去玩耍几日的,不想竟然病得这般严重……”他顿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他今日本是想借着绿珠实司马玮的人质之法的,哪知道苏子鱼竟是这么个情况,如此一来想借着学琴的名头找周小玉的借口也不好出口了。



司马兰廷黯然叹道:“都是子鱼年轻贪进,练功出了纰漏又加上风寒侵体才弄到这步田地的。”他说着将二人引到外室堂屋,接着道:“他师伯也看过了,倒是没有性命大碍,但怕是还得十天半月才能见好。”



绿珠才放下心来,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这孩子就是这么莽撞,这下可吃足了亏。”口里虽埋怨,其实心疼不已,和司马兰廷客气两句又急着转进内室去了。



外面石崇心叹着任务完不成,虽想托口让绿珠照顾接苏子鱼过府去,但料想司马兰廷必定不肯终究没有开这个口。



百十六同室操戈(一)



这事过了一天,照例是五日一朝的日子。



今上的昏庸人人都心知肚明,故而做臣子的也不愿为难他兼为难自个儿。



日常有奏事的由左右丞相领三省主官、八公、九卿连御史台在太极殿协商解决,不能裁定的奏请“今上”裁夺,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朝会。而“今上”的意思以前就是杨骏的意思,杨骏伏诛后,“今上”的意思分成了中宫和楚王两派。



这分歧就大了。时常为了芝麻绿豆大的蝇头小利吵得不可开交,两方坚持不下,最后这五日一朝还真成了见胜负的大日子。朝会这一天,往往楚贾两边人马混战、站中间和稀泥的,望风而倒明哲保身的都卯足了精神大干一场,堪比闹市交易还热闹几分,不争个高低输赢是不会罢休的。



但三月初三这日的朝会,却显得气氛异常,等御驾时少了一丝好斗的摩拳擦掌,像是敏锐的嗅觉闻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人人都多了一分惴惴不安。



司马衷才驾临式乾殿,黄门令董猛便呈递出两张纸遍示群臣,惠帝司马衷胖滚滚的身材端坐龙榻之上,一板一眼的说:“不肖子遹意图谋反,如此悖逆,我欲赐死。”语气呆板淡然,全无一丝愤慨或哀伤的情绪。



虽然列朝中如司马兰廷、司马玮之流有悉获贾氏废储阴谋者,但大多官员并不知情,如此听闻皆是满腹疑窦,惊诧非常。



太子司马遹少时天资聪颖,甚为先帝所喜,一早便被定为皇太孙,如今中宫并无所出,其他子嗣无有可撼其地位者,为何突然谋反?



左右丞相是武帝时期的老臣子,虽然庸庸碌碌无所作为到底还是衷心天朝。二人细细查看了那“反书”,见字迹潦草不清,词句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心知事情有诡,在群臣哗然中启奏司马衷:“古往今来很多朝代因为废黜正嫡之事导致了国家丧乱,太子有反心实在让人惊诧,陛下一定要核实后方可定行啊。”



二人如此一说,更多朝臣提出疑虑:



“东宫果有此书?”



“此书是由何人传入?”



“安知非他人伪造,诬陷太子?”



“确实需要验明真伪,方可立议……”



可司马衷却像痴聋一般,和往常一样不论争论如何激烈只端坐龙榻片语不发。



贾南风暗坐在屏风后,见这般情形便令内侍取出一早准备好的十多张太子往日所书信签交由群臣对比。众人相互比视见笔迹大略相符,只是书信恭缮笔画端正,但反书是急书,姿势潦草,一时也辨不出真假,无从辨驳。



司马玮的人马打得主意要借东风行事却不帮言贾后,反撺掇众人启奏皇帝召太子对质。一班大臣越发聚讼不决。贾后骑虎难下,急得心慌意乱恨不得跳出来破口大骂,眼看日影西斜,恐怕事情有变只得令侍臣从新拟草,请免太子为庶人先予以幽禁,再行查实。



这诏书一出,暗和司马玮一流的心意,其他老臣也不敢逼迫太过暂时认了此罚。因此几方偃旗息鼓,休战于此,宣布退朝。群臣耳语而出,司马兰廷与司马玮遥遥对视一眼,心中自有计较也无多言,各自回府。



这一夜,生死已然注定。



是夜,北大街歧府小阁楼中歧盛静立窗边仰观天象,皱眉进入了沉思:那紫宫帝座并无他变,分明是无人得应天象之景,齐楚这番作为竟不能如愿么?



齐王府内,司马兰廷静坐在苏子鱼旁边,手指一遍一遍的抚过他棱角分明的眉眼,熟睡中的人因为长时间的晕眠,飞扬凌俊的脸庞已经变得消瘦苍白。



鸳帐之下,楚王司马玮静躺在宠姬身边,刚刚发泄过的身体全无一丝疲惫困倦,他双眼瞪着帐顶脸上全是阴沉之色。那宠姬本想和他调弄几句见这个样子也不敢再多做言语,悄无声息的睡了。楚王等到大半夜,外面响起锁子甲在走动间发出的铿哧声,不由脸上一振。



楚王府的守卫行动穿着都从军习,如此动静显是等候多时的消息到了。近卫心腹早得了令,收到消息径直到床前密报:“昨夜亥时董猛和御医程令受中宫秘派入太子府强行毒死了司马遹。”



司马玮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摆摆手让近卫退了。



第二日一早,司马兰廷假意上书进言:“汉时太子刘据起兵抗命,尚有主从轻减,说是罪不过笞。如今太子谋反之说尚未辨明,理应重选师傅,严教管制,若不悔改,再行废弃未迟。”同朝老臣、司马士族皆附言赞同。这时候,司马遹都快死硬了。



去宣诏的内侍立刻回报说发现太子畏罪已经服毒自杀,众臣哗然有泣声,一贯傻愣呆呆的司马衷见状都不禁露出惊痛之色。诸王和左右丞相震怒,请表彻查,事情果然发落到司马兰廷头上。



他是御史中丞,姓司马又和贾氏有亲,当朝再找不出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



可昨夜秘事贾氏行止自然布置周全了的,连尸体都是今晨宣旨时才被人发现,从宫人身上其实问不出什么。知情的便是帮凶的,谁会轻易吐露?司马兰廷受了命立刻做出一番勤察的样子来,刑囚了东宫从人上百余名。



贾南风急了,一面假托慈悲首先奏请以王礼厚葬司马遹,一面派人笼络司马兰廷。之后司马兰廷果然上报:察无可疑。



贾南风心还没来得及放到肚子里,一日之后司马兰廷便着人告知楚王插手此事,有宫人翻供揭发事出当晚曾看到太医和黄门令出现东宫。



贾南风得此密报强制定下心来,即便贾谧力劝仍许司马兰廷以厚酬,采纳其计三管齐下一面使惠帝下诏盖棺定论,一面用王礼厚葬了本被废为庶人的司马遹,那翻供的宫人也突然“消失无踪”。



这场太子谋反案,眼看就这么落幕了。



一百十七同室操戈(二)



但实际上,对于司马兰廷、司马玮来说好戏才刚刚开场。



太子头七前一天,御史台曹役悄悄捉拿了毒死司马遹的太医程令和董猛。岐盛亲自刑讯逼得供词。



头七这天,群臣无不唏嘘有忿怒。司马遹虽然沉沦富贵,为人骄纵但从小便有聪慧之名,比他父皇不知强了多少倍,对于大晋朝臣来说不异于重振朝纲的希望所在。司马遹亡,也代表着很多人追求的希望消亡了。



司马玮趁群情激愤,借机召集三部司马左右二军,出示了程、董二人供词,矫称诏敕道:“贾氏专权,祸乱国家,淫恶昭著。废弑皇太后,无妇之道,一罪也;谋弑皇太子,无母之慈,二罪也。忠臣见遭诛戮,谗佞之辈反授权柄,致使天下之人皆谤今上不君,三罪也。天地所厌,人神共怒,今奉皇上圣旨,命我等入废中宫,汝等从命赐爵关内候,不从者夷其三族!”



这几条罪状,毒杀太子是真的,弑杀太后司马玮自己也算是帮凶,而世人都知道“今上不君”是他自己白痴,如今这也算到了贾南风头上,可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了。



左右二军就早为司马玮所收买。三部司马是武帝时期特置的官员,殿中将军、殿中司马督等职司责夜开宫内诸门,本就分隶左、右二军哪有不从之理。



唯一忌惮的是翊军和禁军。



翊军统领是司马兰廷的人言明了不会干预,既然无需顾虑,只余禁军而已。司马玮原想用暗杀之法对付张邵,但密谋时司马兰廷提及此事称暗杀之法容易打草惊蛇,不如御史台诱捕。司马玮对司马兰廷其实并不放心,但转念想到大家坐同一条船,司马兰廷断无放过敌人之理,和岐盛商议后把此事也交给了御史台。这日过了未时岐盛回报张邵已被管押,于是后顾尽去,万事俱备。



酉正,楚王一党引千余兵士突入宫中,一面把拒内外,宫人不得出入,一面召贾谧入宫。



司马玮亲自披甲执锐另领甲氏五百人往皇后住殿,出示矫诏杀后,谓:陛下赐金屑酒一壶,责汝自尽。



贾南风生性彪悍,犹不伏诛暴怒而起:“诏皆从我发出,这是何处矫旨?!”边斥责边反身入内以长秋殿守卫抵抗。皇后住宫长秋殿守卫不过区区二十余人,司马玮却一时未想到贾南风如此强横,被她逃入殿内阁楼上。



贾谧正在家内饮宴,没有丝毫戒备,应召而至。等过宫门,惊见甲丈如林,暗道不好掉头便往回跑,边跑边大呼皇后。可瓮中之鳖哪里逃得了,兵士追杀过去,还未赶至身后,前面有人发出箭矢一箭穿心而过。



射箭那人骑一匹墨黑大马,俊美容颜上全是冷酷之色,双眼闪烁出森然的光芒,此刻手挽强弓,一身银甲戴银盔,白色金线绣蟒的披风迎风飞展,宛如天神突临。



左军统领,楚王玮的心腹骆休警觉道:“齐王殿下何故来此?”按照楚、齐双方约定,司马兰廷负责的部分已经完成,此时是不该也不应出现的。



司马兰廷放马踱前几步,骆休被他紧盯着,那无声的注视像蛇毒一样,一点一滴浸透着他勉励维持的意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司马兰廷的银甲银盔在半沉的夜色中,反射出冷厉的寒光,周身散发的强大压力,排山倒海的倾压而出,骆休双双膝不禁微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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