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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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龙记- 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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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隔了片晌,才道:“你害死我表妹,是为了怕我娶她为妻么?”

赵敏大声道:“殷姑娘不是我害的。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便是这句话。”张无忌叹

了口气,道:“赵姑娘,你对我一番情意,我人非木石,岂有不感激的?但到了今日这步田

地,你又何必再来骗我?”赵敏道:“我从前自以为聪明伶俐,事事可占上风,哪知世事难

料。无忌哥哥,今天咱们不走了,你在这儿等谢大侠,我到周姑娘的房中等她。”张无忌奇

道:“为甚么?”赵敏道:“你不用问为甚么。韩林儿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担保一定救他出

来便是。”说着翩然出门,走到周芷若房中,关上了房门。张无忌一时捉摸不到她用意何

在,斜倚炕上,苦苦思索,突然想起:“莫非她已料想到我和芷若已有婚姻之约,因此害了

我表妹一人不够,又想用计再害芷若?莫非那玄冥二老离开弥勒佛庙之后,便到这客店中来

算计我义父和芷若?”一想到玄冥二老,登时好生惊恐,鹿杖客和鹤笔翁武功实在太强,谢

逊纵然眼睛不盲,也未必敌得过任何一人。他跳起身来,走到赵敏房外,说道:“赵姑娘,

你手下的玄冥二老哪里去了?”赵敏隔着房门道:“他二人多半以为我脱身回去关内,向南

追下去了。”张无忌道:“你此话可真?”赵敏冷笑道:“你既不信我的话,又何必问

我?”张无忌无言可对,呆立门外。赵敏道:“假若我跟你说,我派了玄冥二老,来这客店

中害死了谢大侠和你心爱的周姑娘,你信是不信?”这两句话正触中了张无忌心中最惊恐的

念头,立即飞足踢开房门,额头青筋暴露,颤声道:“你……你……”赵敏见他这等模样,

心下也害怕起来,后悔适才说了这几句言语,忙道:“我是吓吓你的,决没那回事,你可别

当真。”张无忌凝视着她,缓缓说道:“你不怕到客店中来见我义父,口口声声要跟他们对

质,是不是你明知他二人现下已不在人世了?”说着走上两步,和她相距不过三尺,只须手

起一掌,立即便能毙她于掌底。

赵敏凝视着他双眼,正色道:“张无忌,我跟你说,世上之事,除非亲眼目睹,不可妄

听人言,更不可自己胡思乱想。你要杀我,便可动手,待会见到你义父回来,你心中却又怎

样?”张无忌定了定神,暗自有些惭愧,说道:“只要我义父平安无事,自是上上大吉。我

义父的生死安危,不许你拿来说笑。”赵敏点头道:“我不该说这些话,是我的不是,你别

见怪。”张无忌听她柔声认错,心下倒也软了,微微一笑,说道:“我也忒以莽撞,得罪了

你。”说着回到了谢逊房中。但这晚等了一夜,直到次晨天明,仍不见谢逊和周芷若回来。

张无忌更加担心起来,胡乱用了些早点,便和赵敏商量,到底他二人到了何处。赵敏皱眉

道:“这也当真奇了。咱们不如追上史火龙等一干人,设法探听。”张无忌点头道:“也只

有如此。”当下两人结算店帐出房,交代掌柜,如谢逊、周芷若回来,请他们在店中等候。

店伴牵过两匹栗色的骏马来。张无忌见双驹毛色光润,腿高躯壮,乃是极名贵的良驹,

不禁喝了声采,料想是她率领追踪丐帮之时带了来的,昨日出去买衣,便去牵了来。赵敏微

微一笑,翻身上了马背。两骑并肩出镇,向南疾驰。旁人但见双骏如龙,马上男女衣饰华

贵,相貌俊美,还道是官宦人家的少年夫妻并骑出游。

两人驰了一日,这天行了二百余里,途中宿了一宵,次晨又再赶道。将到中午时分,朔

风阵阵从身后吹来,天上阴沉沉地,灰云便如压在头顶一般,又驰出二十余里,鹅毛般的雪

花便大片大片飘将下来。一路上张无忌和赵敏极少交谈,眼见雪越下越大,他仍是一言不发

的纵马前行。这一日途中所经,尽是荒凉的山径,到得傍晚,雪深近尺,两匹马虽然神骏,

却也支持不住了。他见天色越来越黑,纵身站在马鞍之上,四下眺望,不见房屋人烟,心下

好生踌躇,说道:“赵姑娘,你瞧怎生是好?若再赶路,两匹牲口只怕挨不起。”赵敏冷笑

道:“你只知牲口挨不起,却不理人的死活。”张无忌心感歉仄,暗想:“我身有九阳神

功,不知疲累寒冷,急于救人,却没去顾她。”又行一阵,忽听得忽喇一声响,一只獐子从

道左窜了出来,奔入了山中。张无忌道:“我去捉来做晚餐。”身随声起,跃离马鞍,跟着

那獐子在雪中留下的足迹,直追了下去。转过一个山坡,暮霭朦胧之中,见那獐子钻向一个

山洞。他一提气,如箭般追了过去,没等獐子进洞,已一把抓住它后颈。那獐子回头往他手

腕上咬去。他五指使劲,喀喇一声,已将獐子颈骨扭断。见那山洞虽不宽大,但勉强可供二

人容身,当下提着獐子,回到赵敏身旁,说道:“那边有个山洞,我们暂且过一晚再说,你

说如何?”

赵敏点了点头,忽然脸上一红,转过头去,提缰纵马便行。张无忌将两匹马牵到坡上两

株大松树下躲雪,找了些枯枝,在洞口生起火来,山洞倒颇干净,并无兽粪秽迹,向里望

去,黑黝黝的不见尽处,于是将獐子剖剥了,用雪擦洗干净,在火堆上烤了起来。赵敏除下

貂裘,铺在洞中地下。火光熊熊,烘得山洞温暖如春。

张无忌偶一回头,只见火光一明一暗,映得她俏脸倍增明艳。两人相视而嘻,一日来的

疲累饥寒,尽化于一笑之中。獐子烤熟后,两人各撕一条后腿吃了。张无忌在火堆中加些枯

柴,斜倚在山洞壁上,说道:“睡了罢?”赵敏嫣然微笑,靠在另一边石壁上,合上了眼

睛。张无忌鼻中闻到她身上阵阵幽香,只见她双颊晕红,真想凑过嘴去一吻,但随即克制绮

念,闭目睡去。睡到中夜,忽听得远处隐隐传来马蹄之声,张无忌一惊而起,侧耳听去,共

是四匹马自南向北而来,见洞外大雪兀自不停,心想:“深夜大雪,冒寒赶路,定有十二分

的急事。”蹄声来到近处,忽然停住,过了一会,蹄声渐近,竟是走向这山洞而来。张无忌

一凛:“这山洞僻处山后,若非那獐子引路,我决计寻觅不到,怎么有人跟踪而至?”随即

省悟:“是了,咱们在雪地里留下了足迹,虽然下了半夜大雪,仍未能尽数掩去。”这时赵

敏也已醒觉,低声道:“来者或是敌人,咱们且避一避,瞧是甚么人。”说着抄起洞外白

雪,掩熄了火堆。这时马蹄声已然止歇,但听得四人踏雪而来,顷刻间已到了洞外十余丈

处。张无忌低声道:“这四人身法好快,竟是极强的高手。”若是出外觅地躲藏,非给那四

人发觉不可。正没计较处,赵敏拉着他手掌,走向里洞。那山洞越向里越是狭窄,但竟然甚

深,进得一丈有余,便转过弯去,忽听得洞外一人说道:“这里有个山洞。”

张无忌听得话声好熟,正是四师叔张松溪,甫惊喜间,又听得另一人道:“马蹄印和脚

印正是到这山洞来的。”却是殷梨亭。张无忌正要出声招呼,赵敏伸过手来,按住了他嘴,

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跟我在这里,给他们见了,多不好意思。”张无忌一想不错,自己和

赵敏虽是光明磊落,但一对少年男女同宿山洞,给众师伯叔见了,他们怎信得过自己并无苟

且之事?何况赵敏是元室郡主,曾将张松溪、殷梨亭等擒在万安寺中,颇加折辱,此时仇人

相见,极是不便,心想:“我还是待张四叔、殷六叔他们出洞后,再单身赶去厮见,以免尴

尬。”只听得俞莲舟的声音道:“咦!这里有烧过松柴的痕迹,嗯,还有獐子的毛皮血

渍。”另一人道:“我一直心中不定,但愿七弟平安无事才好。”那是宋远桥的声音。

张无忌听得宋俞张殷四位师叔伯一齐出马,前来找寻莫声谷,听他们话中之意,似乎七

师叔遇上了强敌,心下也有些挂虑。只听张松溪笑道:“大师哥爱护七弟,还道他仍是当年

少不更事的小师弟,其实近年来莫七侠威名赫赫,早非昔比,就算遇上强敌,七弟一人也必

对付得了。”殷梨亭道:“我倒不担心七弟,只担心无忌这孩子不知身在何处。他现下是明

教教主,树大招风,不少人要算计于他。他武功虽高,可惜为人太过忠厚,不知江湖上风波

险恶,只怕堕入奸人的术中。”张无忌好生感动,暗想众位师叔伯待我恩情深重,时时记挂

着我。赵敏凑嘴到他耳边,低声道:“我是奸人,此刻你已堕入我的术中,你可知道么?”

只听得宋远桥道:“七弟到北路寻觅无忌,似乎已找得了甚么线索,只是他在天津客店

中匆匆留下的那八个字,却叫人猜想不透。”张松溪道:“‘门户有变,亟须清理。’咱们

武当门下,难道还会出甚么败类不成?莫非无忌这孩子……”说到这里,便停了话头,语音

中似暗藏深忧。殷梨亭道:“无忌这孩子决不会做甚么败坏门户之事,那是我信得过的。”

张松溪道:“我是怕赵敏这妖女太过奸诈恶毒,无忌少年大血气方刚,惑于美色,别要似他

爹爹一般,闹得身败名裂……”四人不再言语,都长叹了一声。

接着听得火石打火,松柴毕剥声响,生起火来。火光映到后洞,虽经了一层转折,张无

忌仍可隐约见到赵敏的脸色,只见她似怨似怒,想是听了张松溪的话后甚是气恼。张无忌心

中却惕然而惊:“张四叔的话倒也有理。我妈妈并没做甚坏事,已累得我爹爹如此。这赵姑

娘杀我表妹、辱我太师父及众位师伯叔,如何是我妈妈之比?”想到此处,心中怦怦而跳,

暗想:“若给他们发见我和赵姑娘在此,那便倾黄河之水也洗不清了。”只听得宋远桥忽然

颤声道:“四弟,我心中一直藏着一个疑窦,不便出口,若是没将出来,不免对不起咱们故

世了的五弟。”张松溪缓缓的道:“大哥是否担心无忌会对七弟忽下毒手?”宋远桥不答。

张无忌虽不见他身形,猜想他定是缓缓点了点头。只听张松溪道:“无忌这孩儿本性淳厚,

按理说是决计不会的。我只担心七弟脾气太过莽撞,若是逼得无忌急了,令他难于两全,再

加上赵敏那妖女安排奸计,从中挑拨是非,那就……那就……唉,人心叵测,世事难于逆

料,自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只盼无忌在大关头能把持得定才好。”殷梨亭道:“大哥,四

哥,你们说这些空话,不是杞人忧天么?七弟未必会遇上甚么凶险。”宋远桥道:“可是我

见到七弟这柄随身的长剑,总是忍不住心惊肉跳,寝食难安。”俞莲舟道:“这件事确也费

解,咱们练武之人,随身兵刃不会随手乱放,何况此剑是师父所赐,当真是剑在人在,剑亡

人……”说到这个“人”字,蓦地住口,下面这个“亡”字硬生生忍口不言。张无忌听说莫

声谷抛下了师赐长剑,而四位师伯叔颇有疑己之意,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气苦。过了一会,

隐隐闻到内洞中有股香气,还夹杂着野兽的骚气,似乎内洞甚深,不是此刻藏有野兽,便是

曾有野兽住过。他生怕给宋远桥等发觉,连大气也不敢透一口,拉着赵敏之手,轻轻再向内

行,为防撞到凸出的山石,左手伸在身前。只走了三步,转了个弯,忽然左手碰到一件软绵

绵之物,似乎是个人体。张无忌大吃一惊,心念如电:“不论此人是友是敌,只须稍出微

声,大师伯们立时知觉。”左手直挥而下,连点他胸腹间五处要穴,随即扣住他的手腕。触

手之处,一片冰冷,那人竟是气绝已久。张无忌借着些微光亮,凝目往那人脸上瞧去,隐隐

约约之间,竟觉这死尸便是七师叔莫声谷。他惊惶之下,顾不得是否会被宋远桥等人发见,

抱着尸体向外走了几步。光亮渐强,看得清清楚楚,却不是莫声谷是谁?但见他脸上全无血

色,双目未闭,越发显得怕人,他又惊又悲,一时之间竟自呆了。他这么几步一走,宋远桥

等已听到声音。俞莲舟喝道:“里面有人!”寒光闪动,武当四侠一齐抽出长剑。张无忌暗

暗叫苦:“我抱着莫七叔的尸身,藏身此处,这弑叔的罪名,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了。”想

起莫声谷对自己的种种好处,斗然见他惨遭丧命,心下又是万分悲痛,霎时间脑海中闪过千

百个念头,却没想到宋远桥等进来之时,如何为自己洗刷。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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