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绝代·禁宫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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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绝代·禁宫柳-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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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卷 【第二卷 锦绣闹妆时】 第6章 烛影双鸳鸯(二)
  是他,就是他!
  真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她进皇宫见到的第一个男人竟然就是那个少年!老天跟她开了个不折不扣的大玩笑,从今夜起,难道她冷凝月就要与这个人朝夕相对,举案齐眉了吗?
  此时此刻,所有宋鹏教会她的或冷或媚、或庄或娇,统统被抛个无影无踪,只余仇恨的血液在心胸澎湃激荡,眼光灼人似的落在肖衡脸上,仿佛是一团火,恨不得瞬息就把他燃为灰烬。
  肖衡似乎听到声响,警觉地转过脸来。凝月急速地掩了窗帘,听得肖衡高声作答:“大通通通通南北,请问殷小姐,可否通过?”
  凝月不作答,脚步迟缓地走向床榻。满眼锦缎绫罗,她的身子一截截的软下去,几乎是重重地坐在床沿,呼吸紊乱急促。
  活了十七年,没人教过她如何跟一个仇人平息相处。她不知道世上还有谁能碰到,如她这般滑稽可恶的事。她首先想到的是豆子死去时的模样,还有这个肖衡指令着手下的侍卫:“放狗咬她!”狼犬吐着血腥的舌尖向她狰狞扑来……
  外面仍是肖衡的声音,真真切切的存在:“请殷小姐出最后一题吧。”
  这个肖衡比想像中的聪明,三年后的肖衡更强悍更自信。如果她当面揭穿他,迎接她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忏悔、歉意,一个弱小女子能治得了皇子殿下的罪?她无疑是飞蛾扑火,引火自焚,更是不堪的,这将牵扯到许多人,父亲、凝天、还有深藏香阁里的殷家小姐。
  她还得陪这个人玩下去。
  她突然失笑,一滴泪水滑过娇嫩的面肤,洇在嘴边,原是涩涩的苦。
  她这次进宫,活脱脱是来演一场戏的。
  将头上的红盖巾重新披盖下来,凝月坐稳了,随意想了个上联:“海棠开后,燕子来时,良辰美景奈何天。芳草地,我醉欲眠。崐楝花风:尔且慢到。”
  此关无望,她必须考虑用别的法子。
  外面的肖衡隐约感觉新娘的口吻起了变化,染了一丝倦怠,这种对子丝毫难不住他,他略一思量:“碧懈倾春,黄金买夜,寒食清明都过了。杜鹃道,不如归去。崐流莺说:少住为佳。”
  答完,不容迟疑地,双手推开殿门,大踏步走了进去。
  穿过点翠凤鸟花卉挂屏,满室锦绣铺地,楠木箱柜、纱橱均用红绸红缎结扎,烛台上的龙凤花烛微微摇曳,映得整个洞房姹紫嫣红,床榻上的新娘就笼罩在红色中,红的霞帔,红的盖巾。
  此时并未掌灯,四壁珐琅明珠镶嵌,璀璨的流光投在肖衡的脸上,眸子里的亮点隐闪。他走近她,弯,新娘子身上有股甜腻的芳香,他深吸一口气,就势握住了她平放在膝盖上的小手。
  她的身子骤然一紧,手微颤,下意识的抽开了。
  肖衡有点失望,略微蹙起了眉端。他直起身,在凝月面前来回了几步,黑亮的眸子望定她。
  “刚才殷家新娘考新郎,我们皇家也有规矩,不过除了对对子,还有猜谜,那更好玩。听母后说殷小姐除了如花美貌,才情卓绝,肖衡倒也想见识见识。”
  凝月镇静下来,声音轻淡得一丝起伏都没有:“殿下尽管问来。”
  肖衡抿嘴,笑得促狭:“请问,什么鸟不愁吃不愁穿?”
  凝月答:“布谷鸟。”
  肖衡一愣,诧异道:“原以为殷小姐久居闺阁,不谙外事,没想到连这些也在行。”
  “小时候听长辈们说起过,今日刚巧碰上了。”凝月搪塞过去。
  “嗯,你刚才问了我一个砍柴老者的故事,我这里也有一个:那老者招婿,说谁能对出他的上联,就把女儿嫁给谁。老者的上联还是跟砍柴有关:‘钝斧劈柴,柴开节不开,五拗六捩。’那书生听说后很想一试身手,可是也一时抓耳挠腮、搜肠剐肚,愣是对不上。你要是上门求亲的书生,怎么对对子呢?”
  凝月沉默着。肖衡兀自走到香案旁,悠闲地坐下,拿起案上的藕饼咬了一口,歪着头看凝月。凝月听得咬饼的脆亮声,心思触动,娓娓答来:“快刀切藕,藕断丝不断,七孔八窍。”
  “妙啊!”肖衡兴奋地站起,快步走到凝月的面前,撩了红袍坐在她的身侧。他一时忘记方才新娘生硬的动作,伸手扳过新娘的肩胛,让她面对着他。
  而这次,凝月没有丝毫的拒绝。
  肖衡满意地微笑,抬起双手揭开了新娘的红头盖。
  第2卷 【第二卷 锦绣闹妆时】 第6章 烛影双鸳鸯(三)
  新娘粉嫩娇润的面容,蒙在那片浅红中,仿佛是晨曦微露前的薄烟,顷刻醺了肖衡的眼。
  “嗨。”他只会这么叫她,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眼前的新娘迅速地垂下了头,一声极细微凄哀的啜泣传入肖衡耳中,一滴晶莹透亮的泪珠紧随他的目光,在浓密的眼帘下只是稍微的停留,便无声地落在锦红礼服上。
  肖衡惊奇地问:“你怎么啦?”一面伸手,抬起她的下颚,拿灿如繁星的眼眸细细审视着她。
  凝月全身一阵战栗,她霍然起身。肖衡感觉眼前香风轻习,环佩叮铃声下,新娘的锦缎华服已经飘出了屏风。
  月夜下,凝月扶柱而立,眼光漫漫淌过满院花影,周围的宫人侍女全都撤了,廊角墙沿全是彩绸花灯,夜风摇动起满天星斗,渲泻出皇家的惊世繁华。
  耳边有轻微的脚步声,她知道肖衡就站在后面。她盈然伫立着,在肖衡眼里,她就是一树殷殷盛放的梨花。她自信地微笑了,略略垂首,似乎沉浸在往昔之中。
  “殿下,恕臣妾失礼。刚才答对子时,无意触及心事……臣妾自幼由母亲养大,母亲最喜欢给臣妾做的就是莲藕饼,莲藕成片却丝丝相连,恰似这母女亲情难以剪断。然而前年母亲弃儿而去,让女儿在哀伤中苦渡日子……按祖例,母亲丧后,子女应守孝三年,才过二年,爹爹将我嫁入皇宫……殿下是世上不可多得的英才,臣妾能与殿下结为连理心中甚喜,只是想到孝期未满,女儿有悖祖宗规矩,做了苟且承欢之事,实乃对死去的母亲不敬、不孝啊,殿下!”
  她转过身来,脉脉望一眼肖衡,朝他双膝跪地:“我家爹爹偏是那攀龙附凤之人,纵然妻妾三五房,哪管女儿孝母心?两年来臣妾只是一叶飘萍,无所归依,如若不是遇到殿下,真想抛开尘世随母亲而去……今日臣妾向殿下如实诚告,只求殿下仁慈,勿怪臣妾唐突……”
  凝月的陈词软硬有致,有条不紊,哀戚的泪水滴滴而落,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这是她的杀手锏,殷雪玫的身世她了解得一清二楚,殷其炳趋炎附势的丑陋行径让她恶心,这几年她尤其恨透这种人,就算现在殷其炳活得逍遥,皇家尤其肖衡大概也不会对殷其炳有好印象。
  而自己的这番哭诉,更多的是为了能够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身。如果肖衡能够怜香惜玉,她可以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如果肖衡任性妄为,她不得不以死相拼,鱼死网破了。
  不过,她已经有了七成把握,肖衡纵然英雄盖世,对儿女情长还是门外汉。这个年轻的皇子,她不用费多大周折就可以轻轻将他俘获。
  果然,肖衡全然没有了先前的悠然自得,他失措地低喃几句,像是在为新娘开脱:“皇家历来没有严格恪守此制,记得皇爷爷驾崩,我也只是在宫中服丧三月,另择一个亲任宫人代替自己到皇陵守孝即可,届满一年之期,即可始娶。我家大哥就是第二年娶的皇嫂。”
  凝月眼中闪过一丝伤怀,又装出羞怯恭谨的神色:“是吗……殿下肯依臣妾了?”
  肖衡恢复了以前的活泼,他搀扶起凝月,大丈夫豪气冲天的口吻:“自然可以,就等你孝期满。要不是父皇母后急着要给我找个皇子妃,我还不想呢。我们还年轻,往后的路还很长。”
  凝月微笑,感觉不出自己的笑是真的,还是假的。
  肖衡见凝月笑了,话语愈发直爽:“我们先别让父皇母后知道,以后见了他们,别漏了嘴便是。”
  他把以后都帮她设计好了。凝月看着他天真的模样,心里嘲笑这个人的傻,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神情。
  这场戏的始幕以凝月的胜利而告一段落。
  当他们重新回到洞房的时候,龙凤花烛已经燃去大半,烛影层层染染,把整座寝宫映得晕红。铜龙响滴三更,声音低沉却有节奏,恰似凝月逐渐平捺下来的心跳。
  肖衡想是累极,他顺手从楠木鸳鸯床榻上找了块薄毯,指了指西角的贵妃藤榻朝她示意。凝月谦让道:“还是臣妾去吧。”
  肖衡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打了个哈欠:“算了,我在军营大帐睡的就是这类床。”径自过去,倒头便睡,不消片刻,凝月听到了肖衡轻微有节致的呼吸声。
  而凝月却是睡不着了,她在鸳鸯床上翻来覆去,左右辗转反复。想着殷雪玫和肖衡的初夜就这样平淡过去,刚才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对她来说,这仅仅是开始,对宋府里的殷雪玫肯定也是不眠之夜。
  两个同样面貌的女子初次见面时,雪玫比她多了层傲慢,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却是冷漠的:“你只是暂时代替我,望你记住,不许让他碰你。”
  她是做到了,远在宫外的雪玫能否做到平心静气?大抵不会的。凝月的嘴唇牵起冷意,想起雪玫对她的傲慢,心里又无端生出一丝快意。
  凝月想得最多的还是自己的弟弟豆子,她努力去找寻豆子留给她的音容笑貌。当残烛逐渐燃尽,雕窗外的微光透过绣帘透洒进来,豆子的小身影愈呈浅淡,凝月才慢慢迷糊过去。
  豆子,你等着,姐姐要让肖衡跪在你的面前,亲口承认射箭之人就是他,会有这么一天的。
  第2卷 【第二卷 锦绣闹妆时】 第6章 烛影双鸳鸯(四)
  凝月一早醒来,撩开轻薄的幔帐找绣鞋,却一眼看见肖衡赤裸着上身,下面是雪白的绸裤,在箱柜里埋头翻找着什么。她大吃一惊,急忙闪进了幔帐内。
  “殿下在找什么?”她硬着头皮问。
  按理说,服侍新郎梳洗更衣,这是新嫁娘的份内事,总不能唤外殿的侍女进来,岂不让人看出破绽?何况二皇子新婚之夜,有多少人翘首等着好消息呢。
  “等会去母后那里问安,然后去南城头,我那件绀色的深衣哪去了?”肖衡翻得箱盖朝天,里面本来叠得齐整的衣饰都乱了。
  凝月只好起来,披了齐腰的小绸衫过去,站在肖衡的身边。
  这才发现,她的头只够到他的肩,那筋健强壮的肌肉一节节的,愈加显得自己像只软弱无力的小鸟,这样的壮男像堵厚实的墙,凛然难以穿透。
  她有点恍惚,不经意的抬眼,发现肖衡也在低眸看她。
  两个人似乎同时将眼光错开,凝月在箱柜里耐心的找,终于找到了那件深衣。肖衡接住,讪讪一笑:“我怎么找不到呢?”
  凝月对肖衡的套近乎并不领情,一言不发回到床帐前,对着一床沁香的衾褥转动心思。肖衡穿戴齐整,见新娘独自在床榻上捣鼓着,不由好奇的过去。
  洁净崭新的白毡子上,一朵嫣红正在洇开,像等待盛放的花苞儿,触人眼目。
  “你,你这是……”肖衡明白过来,又不清楚新娘究竟是如何做手脚的,说话都变结巴了。凝月不加解释,只将白毡子小心平铺,朝屏风方向唤道:“来人。”
  在外面守候的几名宫女鱼贯而入,有端茶送水的,丰富精致的早膳也上了,采莲、菊仙撤了寝殿里的香案,一名宫女折好白毡子出屏风,殿外早有管敬事的宫人接了去。
  接着宫女们施礼,鱼贯而出,寝殿内又恢复宁静。
  凝月长舒一口气,转过身去,肖衡不知何时站在自己的后面,背着手,先前的爽直活泼劲荡然无存,一双眸子阴郁的,冷冷的看她。
  凝月心里一格楞,这个肖衡并不傻。
  “殷小姐,看来我要重新估量你了。除了出众的才貌,你还有另外的旁门邪道不成?”肖衡说话硬邦邦的,他们不做云雨承欢之事是他同意的,昨晚他还答应得铿锵坚定,可真看到新娘子这样从容的掩人耳目,心里却是莫名的不舒服。
  是的,很不舒服。
  他心里的不舒服,很明显地流露出来,打了个凝月措手不及。凝月心里也后悔了,她应该跟肖衡商议后再行事的,肖衡就不会有这样过激的反应。
  可是,要她用和婉的口气去跟他商议,她确实又不情不愿。只要想到这个人就是杀害弟弟的凶手,她就不寒而栗。
  才过一夜,两人的关系从一马平川,降到了深谷。
  “臣妾想……”毕竟自己是有目的的,凝月支吾着想解释。
  肖衡打断她的话:“准备,去皇后宫。”
  肖衡脸上的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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