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民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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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小民簿-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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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就是事实。”
  “但依着沐雨的性子,她又会如何呢?也不算完全押错。”
  “是完全错了。”墨浅慢悠悠道,“你输了一个好朋友。”
  
  
                  前尘
  已经离开曲陌在桑迁商横的暗点很远了。
  沐雨却还是觉得不舒服。几天前的记忆又走马灯也似的出现,一个月前突如其来的变数似乎就在昨天。
  只有左臂那道骇人的伤口,肋下方方结痂不久的新伤在提醒她。
  一切都不是梦。  
  正因为是现实,所以特别的不舒服。
  什么虽然我的祖国抛弃了我,但是我是……
  根本就是放屁!
  
  ——一定是脑子锈掉了。外带确实欠了单江一个人情。
  师父死后,在飞廉毫无求生技能,实在忍不住重操旧业,遇到的便就是单江。
  打到一半居然饿到坐在地上几乎起不来,之后了解到竟同是曲陌人,虽非出自仃山,同在异乡也添了一份亲切。正是少年心性,脾气来得快也去的快,二人遂结为好友。那时因为吃了单江一顿饭,曾玩笑说一饭之恩,可承一事。虽是玩笑之语,没想却这时用上。真道是官场中人,便是如此么。
  而后在飞廉的旅行中,遇到了害死师父的丁老头的弟子墨浅,正在行万里路的见习大夫叶莘,还有许许多多的人,经历了很多别样的事。关于仇恨也去得淡了,虽然也与丁老头面对面过,却没有起什么杀心。死在自己的行位上,又怨得了谁。
  只是,她便是再重操旧业,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去杀人。
  死的是展非,杀人的是自己。
  号称排名前十的杀手,不过下了点药在酒里,便就动作迟钝到不行。
  ——叶莘改制,无色无味的新版软筋散。没有副作用,效用只有一天。中者动作迟钝。只有这一个作用而已,连叶莘自己都说是失败品。
  ——在酒里,展非也许只是觉得醉了。
  ——他杀过无数的人。被杀却只有一次。沐雨则相反,被杀的经历很多次,当然都失败了。然而,这是头一次杀人,并且,成功了。
  
  沐雨忽然觉得很想吐。
  在成功的杀掉展非的那一瞬她连想吐的时间都没有。
  事情一件接一件。绷得紧紧的,她没有想到来调查的是燕七,虽然装的很成功,保险起见还是早早行动。杀掉展非不久燕七就到了,背对敌人太危险,杀人后的兴奋也掩盖不住杀气。她没有逃跑,但是没能杀掉燕七,还差一点被射死。那一箭从肋下划过,留下浅浅一道伤。
  之后赶回商横。脑子里没时间想太多,只觉得尽快交差便好。早早解脱。
  
  这回全部都结束了么。
  闲想的时间多得花不完。
  她有很多的时间去吐了。然而当时杀人的感觉似乎都要记不清。
  胃里翻搅着,眼前走马灯。她只想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坐一下。但是这乱糟糟的时局。
  那样的地方真的存在么?
  
  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装的不是别的。正是紫菁玉蓉膏。
  只剩下一丁点。不过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反正伤痕是留定了,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那么有不有药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做完最后一次换药,小瓶子被随手一抛,不知道落到了哪个角落。
  心里忽然就有一丝别样的轻松感。
  
  药,当然不是沐雨买的。而是从涟漪那顺的。
  就在燕七来接她们,自己被告知要蒙眼,燕七转身的一瞬间。
  ——她当然,还是不敢在同行面前下手,更何况这个同行本事不赖。
  那时就打定主意要跑路了。而当沐雨要跑路的时候,是没有人拦得住的。当然也包括燕七。
  
  如果沐雨没有卸下绑腿上的铁块,这还是个未知数。
  绑腿上的铁块的存在,已经平常到了连沐雨自己都要忘记的程度,但在失信以后,她想起来了。
  如果是全速的跑,燕七是追不上沐雨的,他并不比沐雨慢多少,然而在追逐中,哪怕只是慢一丁点,最终的距离依然会越拉越大。更不必说燕七起跑的距离和时间,都要慢于沐雨。
  
  但正因为这样。正因为受伤,所以燕七的速度与她相当。
  但即使没有受伤,沐雨也会放慢速度的。因为她想活下去。
  □的马儿是用从单江那拿的盘缠买的。虽然心里感觉很奇怪,但沐雨知道,如果拒绝那笔钱,吃亏的是自己。因为她穷得叮当响。
  马儿的名字叫做糖葫芦二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兴起起了这个名字,也许是因为想起了沐汀。然而正如之前想的,如果有生命危险,那么沐汀她会当作从没见过。
  ——所以就是这样了罢?她仅仅只是一个乱世中挣扎的小角色而已,只是想活下去。
  
  所以让燕七追到崖顶是必要的。虽然最后涟漪也来了有些出乎意料。
  说一些话来动摇他们也是必要的。因为可以延长他们的反应时间。
  ——为自己跳崖的成功做准备。
  也许跑的最快的燕七会发现什么,也许这么高的松鹤顶真的会出什么意外。
  但是这些沐雨都来不及想,也不愿去想的。
  可以说是乾坤一掷的押宝。
  谁也不会相信,许多评书中出现的,轻功上佳之人真的可以悬崖快落而不会摔死。
  ——但是余迹做到了,沐雨也做到了。飞贼一道,向来最是遭人记恨,是以祖传之下便有许多逃生之道,想方设法习得易容秘术已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但是很可惜,余迹轻功可谓当世奇才,天赋在燕七数倍以上不止,却始终不能习得易容。想当然尔,师父没学会,沐雨自然也是不会的。正因为不会,便更是对轻功上心,终于练得悬崖逃生。
  关于这个,是最后的一张王牌。
  赌的在自己跳后,二人因过于吃惊而来不及上前看。若真被看到自己在岩壁上有序地下落,那就只好再赌燕七不会这一招。即便燕七会,大不了她使出全力,还是可以跑成功。
  若然燕七压根没想到这茬,又没被发现。那么既可以隐藏行踪,又可逃出生天。
  一举两得,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不吃亏的。
  
  为了保险起见说了一大堆类似于后事的交代。虽然那并非真的是后事,大多数的确出自内心。如无意外,她定会是能避多远避多远,沐汀兴许再也见不着了罢,虽然伤感,却也无可奈何。以她的本事,根本不足以与桑迁的隐抗衡,逃跑的话就罢了,自己找上门去,隐弄死她大概比捏死只蚂蚁还要容易。
  剩下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再说些不着边际让人反应不过来的话。她喜欢不喜欢涟漪暂且不提,燕七肯定是喜欢涟漪的。若然她是个男子,效果一定很不错。
  可惜。她是女子。
                  反方向
  
  单江是算准了她会去帘筝关?要她去那里又是想干什么。
  但是算来她还是一个在逃犯,即是有如此把握,难不成有什么玄机?
  ——但这个时候回去是万万不行的。即使是没有危险。她讨厌被算计的感觉。
  
  沐雨有些叹息,忽而想到单江提到的梁响。其实她是很有些奇怪的。
  ——关于这个人,似乎没有什么印象。
  ——但是按单江所说,似乎又是算好了自己会去。
  ——难不成是赌这个好奇心么?或者是反其道而行?
  她摇摇头,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再叹一口气。
  
  这里是距商横三十里的林原道。茫茫树海。
  沐雨对单江是有所保留的,她并没有说出和端木齐见面和关于余迹的情报。并且单江也一定对她有所保留。暗点在她待的一天里她没有看到任何情报转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房屋的格式和用料,也绝对预示着这间房子从始建就已经是作为暗点——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在另外的国家有暗点不管是盟国还是敌国都是平常而又平常的。
  ——但她的房间不是。那是专门安置暗点以外人员的房间。
  设置与其他的房间并没有什么不同。沐雨自己也不清楚哪里不一样。但她可以肯定就是不一样。
  暗点里的人很少,算上单江几人最多也就二十来人。除了其中几个人以外,所有的人身上都有一种味道,青草和泥土还杂混着一种奇怪的香气——并且那种香气绝对不止一种味道。
  
  泥土和青草。且不说那种香气是什么。
  沐雨看看那片树海。想了想,打马从林边开始绕道。
  那林子里也许有什么。也许什么也没有。总之绕道总不会错了。
  下一站不知道是哪里,但是有在平戗城主府盖的文符——桑迁的身份文书,到哪里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在商横的不舒服,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一个月之前的梦。在暗点的一晚她又梦见了一次。
  比前两次更加模糊的人影,依旧是一个树林的背景。梦里的人影一次比一次模糊,背景却没有什么大改变。
  沐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似乎她开始忘记一些东西。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开始回想,却发现似乎想不起了爹娘的模样。
  
  八月十一。平戗。
  涟漪觉得有些不高兴。今天是她的生日。
  虽说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
  但是身边什么人都没有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难受。
  沐汀被留在了华梨。隐里是不会有闲人存在的,也许哪天她就会被丢上战场。
  即使身怀听风之术,她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也许仅仅只是在她的眼里。
  不知道在端木齐的眼里,沐汀是一个什么?也是一个工具么?如果真的是他的女儿,就没有一丝疼惜么?
  仅仅是因为担心小孩子心力不强,也许无法很好操控听风术,竟然下了傀儡虫。
  ——他难道就不知道,这么做对脑子的伤害有多大?
  ——错了。这仅是作为一个人来说。对于一个工具,没脑子是更加完美的事吧。
  
  帘筝关的战役已经接近白热化。如今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听说赤鬼已经奔赴前线——那个夺取封古城的最大功臣之一——天生神力的怪物。如果再加上沐汀,情报和战力的双重打击,帘筝关就要破了吧。
  ——但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无论怎么说,沐汀很讨厌杀人。
  ——在去帘筝关时,顺道做过听风术的测试。那孩子看到血就哭得不行,不停地哭喊着爹娘,虽然还是站着,身体已经抖得不行,眼见是轻轻碰一下就会倒在地上起不来。直哭得她心也颤了。
  同行的另一人见如此,未免被发现,立即启用傀儡虫。
  沐汀立时不哭不闹,测试进行得很成功。依照古籍上的记载,小丫头这身术法,还原度已经超过了八成——这是那人的原话——但是为什么要说还原度?
  涟漪想不清楚。也不敢想清楚。
  那人并非是隐的成员,原计划随那人一并行动的也不是她,只是因为小丫头死活不肯,才会派她去。
  ——那人自称商陆,然而关于来历和此行任务相关,却什么也不说。
  ——涟漪没有也不敢有兴趣。
  
  那时涟漪关于药理的知识少之又少。
  直到很久以后无意中翻出一本医书,才看到关于商陆的记载。
  在关于性味的一行里,这样一段记载。
  “苦,寒,有毒。”
                  过度好奇
  好奇心是会害死人的。
  沐雨笃定的相信着这一点。
  如果不是因为那该死的号称上古神器之一的伏羲琴。师父就不会跑去丁府了。
  传闻伏羲琴有着操控人心的力量。不管这个传闻是不是真的。师父肯定是被一个东西摄去了心魄。
  ——这东西就是好奇。
  
  打马从树林边沿缓缓行进。
  沐雨想,好奇也许是一种病。
  她患上了和师父一样的病症,只是师父已经病入膏肓,而她还有救。
  ——没错,一定有。
  
  但是无论怎么在心里暗示。
  眼睛总是克制不住的往林子里望。茫茫的树海,枝桠交错着,暗色的潮涌挡住了视线。
  马儿缓缓地走着,沐雨也没有心思去加快速度。抑或者说根本不想加快速度。
  这样不干不脆的感觉让她很讨厌。
  但内心里又有一股忧郁和害怕。
  她喜欢新奇的事物,然而几年的闯荡,为着这个碰壁不少。这些日子鬼门关走了几遭,锐气消磨得也差不多了——
  但——
  她再看看那林子,忽而又想起梦境里的场景。于是自然而然想到,是不是会有联系?
  然后她摇摇头,不是的,那是一片竹林,而这里,不是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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