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隔着电话线，可肖秀芸的那股浓浓的恨意却如近在咫尺，林天赐心一下子抽搐。
“秀，秀芸，你在说什么？”
“我只想从你的嘴里得到证实。”
啊……
（下）
〃我恨你们！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们！一一一〃
凄厉的哀怨；划破夜空；击沥起大地雷声轰鸣；闪电厉厉。
〃灿儿————〃
后背的汗珠早已汇成无数条弯曲的小溪张狂流淌。
林天赐脸色惨白如镜。
身边的刘语嫣也骤然惊醒过来，花容失色。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黑暗中看不清女人的表情。刘语嫣坐起身来，拉亮旁边的灯。
橘黄色的光投照在男人半边脸上，把男人衬托得更加苍白；额头，发上泌处处的粒粒汗珠颗颗如晶。
刘语嫣有些心疼，撩了撩男人的发，润如丝。
“我梦见灿儿了。”林天赐一脸的虚脱。“梦见她满脸是鲜血，发泄着对我们的仇恨，那样子，太恐怖了。”
说这话时，林天赐脸上的肌肉明显痛苦抽搐着。
男人的这副模样和这番话，让刘语嫣心里突然有了几分的慌乱和不安。这么多年以来，男人在自己面前这般直白脆弱的时候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一直都是棵树，让女人安心依靠的大树。
刘语嫣的鼻子有些发酸，柔情地扳过男人僵硬的的身体，把他的头抵在自己怀中。
“没事的，是我们对不起孩子”刘语嫣苦笑着，安慰着不知道是男人还是自己，“现在子寒和上官舟不是过得很好吗？过去的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此刻，女人怀里的男人就像一个孩子。
“语嫣，昨天秀芸给我打电话了。”
林天赐安然地躺在女人怀里。女人的温柔让他的心稍稍有了点平和。
“秀芸？你是说肖秀芸？”女人不能不吃惊。这是个几乎快要被遗忘的名字。
“恩。你肯定想不到，她和肖俊竟然是同一个村的，还是远亲。”
“啊？！！”惊讶顷刻成惊诧。
“肖俊这次回老家，他们吃饭的时候机缘巧合撞上了，后来肖俊还单独去找她了。”
“单独找她？找她干什么？”
“还不是关于灿儿。肖俊向她打听灿儿车祸的事。秀芸还提起子寒。”
“子寒？肖俊告诉她的吧，她怎么可能知道子寒。他们还说什么呢？”
子寒后来的替代，肖秀芸完全一无所知。
“出事那天晚上，灿儿和秀芸无意中见了一面，她好象已经猜到了什么。你是不知道，她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让我无地自容。”
林天赐叹了一大口气，沉重地让女人感觉自己胸口被压了好大一块铅。
“她骂你了？！！她凭什么骂你？！”女人很不舒服，更多的是反感。
“她没骂我，可比骂我让我更加难受。她是看着灿儿长大的，一直把灿儿当女人看待。灿儿对她的感情也很深。再说，错的是我，她要是真象一般农村妇人那样痛快骂我一场，我恐怕还好受些。”
林天赐变得有些烦躁，蹭起身，拿起台灯旁边的一合烟，取出一支，点燃，兀自抽了起来。
女人是最怕烟味的，条件反射地用手在空中挥了挥，却没有半点的埋怨。
林天赐狠狠地吸了几口，只一眨眼的工夫，屋里的空气浑浊不堪。
“我林天赐大半辈子自认为从没有过做事后悔的时候，可，在灿儿这件事情上，我是彻底后悔了，应了那句俗话：肠子都悔青了”男人自嘲道，“秀芸她说的对，我为了自己心里的一根刺，活生生剥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我自私，太自私，我根本不配做父亲！我不配！”
林天赐的情绪越发起伏，仿佛被烟头上的火星子点燃，一触即发，女人措手不及。
“肖秀芸说的不对！！她知道什么？！我们才是灿儿的父母，她怎么可能明白我们的心情？！”刘语嫣也渐渐不能自已，“你是那么爱灿儿！我知道你有多么爱她！你只是做了一个父亲认为该做的事！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能理智接受自己女儿是同性恋的事实！”
这些日子以来的折磨，女人同样心力憔悴。
“你就别再安慰我了！我是错了！彻彻底底错了！〃
三年了，我们一直都在说‘一切都会过去的’，可我们心里很清楚，有些事情是很难过去的。它就像一块石头，一辈子都压在我们心上。这段时间以来，我眼睁睁看着你憔悴，而我，其实也一直骗不了自己。对不起，灿儿，对不起，都是爸爸的不好，爸爸对不起你。“
林天赐埋下头，狠命地揪扯着头发，痛苦，无助。
“不不不，天赐，要说对不起我也应该说对不起，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再说，灿儿的事只是个意外，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们都要相信！！！”
“意外？！不是意外！！”林天赐彻底失去了自控，低吼道。
“哼——”林天赐的鼻孔冷冷冒着寒气，“雨嫣，你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了吗？”
女人惊愕。男人的话像一条蟒蛇悄无声息地游进了两人本就不太祥和的气氛中。
“什么……什么事？”
刘雨嫣的喉咙突然被缠得有点喘不过气来，“灿儿那晚偷偷开走了肖俊的车，在路上出了车祸，不是吗？”
“是的。”林天赐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有做点什么，再次点燃一支烟，语气倒变得比刚才缓和，
“不过，那只是一部分而已。”
轨迹
（上）
“灿儿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我的骄傲。她总是那么懂事，从来不让我们操心。”惆怅的神情终于在林天赐一直褶皱的眉宇间有了一丝淡的痕迹，
“她哥哥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度很绝望。我辛苦打拼一直想着有个继承人，可……后来，我也慢慢想通了，女儿不是也挺好，况且灿儿也不比一般的男孩子差，而且，灿儿小时候我们忙着做生意一直没有给她更多的爱，这也是我心里的一块病。所以，从那以后，我就想着要给她最好……老天却再一次捉弄我，当她亲口告诉我她跟慕馨梅之间的事时，我真的快疯了！我的女儿怎么会是个……”
——爸，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林天赐的书房很大，大得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太生分。林灿一脸认真的坐在对面，这句话让空旷的房间更多了一分的呆板。
——什么事？
——这件事我埋在心底很久了，我也考虑了很久，我想我应该对你说。
——说吧……我在认真地听。
——以后，你们不要再刻意给我找男朋友了。不管再优秀再帅气的男人对我都没有用。
林灿的眼睛一直直视着林天赐。
——知道了，你现在还小，怪我们心急了点。我答应你以后我和你妈再不做这么无聊的事了。
林天赐的嘴角扯了扯，试图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来冲淡空气里的不和谐。女儿这么严肃的神情的确让他很不自在。
——爸，这跟恋爱的时间无关，跟对象有关。我……我——喜欢的——是——女人。
最后的几个字很重，很吵，林天赐只觉得脑袋里瞬间嗡嗡响得厉害。
——开始我自己也很迷茫，后来看了很多的资料，才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王子和公主的爱情，公主和公主也有幸福。我不想再瞒着你们，每次我都故意搅黄你们给我的安排，我心里很难受。所以……
林灿的脸上有了涟漪，泛起淡然的波痕。
林天赐被击怒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谬论！！你是女人！！你选择女人就是错误！！
——我错在哪儿了？！就像这个世界有健全人也有残疾人一样！我只是爱上了女人！！
——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你不行！！你是我林天赐的女儿！！我不准我的女儿变态！！
父女之间的温情被撕裂，林灿怔征地看着男人，林天赐明白那眼神里的含义，自己冲口而出的一句话伤了女儿的心。
——我早想到了你会生气难以接受，可，实在没想到原来爸你也和那些人一样……变态？我变态？
林天赐已经无力再去在意女儿的伤心，自己的心也正在扭曲揪紧。
——现在趁早打消你那另类的想法。这个世界上只有男人和女人才是被世俗认同的。
——晚了。我已经恋爱了。她叫慕馨梅，我爱她，很爱她。我要去找她。
——你休想！！我不会同意的！你妈也不会同意！你……
林灿站起身来，照着来时的步伐节奏往门口方向走去……门，轻轻地打开，又轻轻地关上。
林天赐颓废地倒在椅子上。她认真的，很认真。
“从那以后，我就有一个想法，她病了，肯定是病了。虽然，我也找过很多资料都证明是我错了，可我不甘心，我林天赐的女儿，怎么就会……后来，我想到了肖俊，灿儿对他似乎不像对其他男人那么抵触，而且，肖俊从小是孤儿背景很单纯。V6是我送给他的，我还承诺给他大好的前程，只要能让灿儿好起来，我什么都愿意。那天……”
林天赐停顿了下来，看了眼旁边刘语嫣的反应。
暗光下，女人的脸色变得苍白。肖秀芸猜到的，女人恐怕也已经猜到了。
“我困了，想睡了。”刘雨嫣突然间变得害怕起来，躺下身，扯过被子，闭上了眼睛。
“那天，我的车在前面，他的车在后面，我们一起回来的。我告诉他灿儿的房间，还告诉他冰箱的位置，冰箱里的酒是我专门去买的，我们在大门外聊了很久，我……”
“不要再说了！”刘语嫣满脸愠怒。
“我告诉他我和你很中意他，我们可以接纳他做我们的女婿，还提到了一个词……”
“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女人的气愤转变成乞求，眼泪开始飘洒。
“生米煮成熟饭”
林天赐吐出最后几个字，像是吐出了一块石头。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只有，女人幽幽的哭泣声钻进黑暗的每一个角落。
整幢别墅变得斑驳。
（下）
黑暗的冬夜；被一层朦胧的薄雾浸染。
风，太柔，只有触到脸上，方知它的冷。
林子寒的双手环绕在女人的腰际，鼻尖嗅着发……这个牌子的洗发水像是为女人量身定造，混着女人的味道，散发着一种让人沉沦的诱惑。
也若一抹定神的香熏，让心平和，缓慢了节奏。
上官舟的身体柔软如泥，懒洋洋地贴着。
两个人立在窗前，望着雾气中的城市，仿佛雕塑。
“我走了你会想我吗？”上官舟纤细十指紧扣爱人。
“小傻瓜，你说呢？”林子寒闭着眼睛，头埋得更深了。
“我要你说出来。”发丝间细细热气开始迷离。
“我会想你，天天都想你。”上官舟的声音似乎越来越有磁力，飘出来，把心都吸走了。
林子寒的鼻尖禁不住往发丝深处游走……双手也不安分起来。
“你只准想我，想我一个人。”上官舟微微侧过头。老天，我有多么不想离开你……
烫的吻，湿的舌，游荡在女人的脖颈间，拨乱了平静。
双手不再安分，穿梭在女人开始升温的肌肤，缓慢而贪婪……女人睡袍上的腰带无声松开，整个身子快要蹦出来。
“只想你一个！”另外的一张脸跳上脑海，心中那股莫名的焦躁越发明显，林子寒有些懊恼，一把扯过女人的睡袍————
上官舟柔滑如丝的大半个后背跳了出来，晃如灯。
只一秒，唇便覆了上去……
女人的身体失去了平衡，抵在了墙上。
抚摸的双手隐隐传递着紧张，上官舟真切感受到了。
“子寒……老公……”
女人微颤的呼吸，试图去安抚背后这个没有安全感的灵魂。
林子寒没有作声，索求的力量更加重了……
你是我的！我也只属于你一个人！！
大街上的夜更加浓了。无数片的叶子落下，发出嚓嚓的碎响，默默地和天空作最后的告别。
空气里的香气逐渐淡去……林子寒倦缩在上官舟的怀里，闭着眼，发愣。
“时间过得好快，这么长的假期就这么没了。”女人的指尖滑走在林子寒的脸上。
“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安顿好，就过去找你，”林子寒睁开眼，拉起女人的手，“也许去X市生活是个不错的选择。”
“啊……真的！！！你不是逗我吧？？”女人惊喜。
“恩。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不想和你再分开，况且……”那张脸的模样再次显现，林子寒抿了抿嘴，“况且，我也想换个环境，在干妈干爸身边这么几年，什么都是他们为我安排好的，我都快变成个废人了。”
“呵……太好了，太好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