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剑侠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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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真剑侠录- 第2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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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姓名,老道法号‘金犀子’,你便唤声师叔好了,也不算枉了你的辈份!”

“自当谨遵金犀师叔的法谕。”俞和笑了笑,他一双眼睛露出贼兮兮的光,紧盯着那支红皮葫芦不放。金犀老道抽抽嘴角,忙不迭把葫芦拢回袖中,似乎生怕被俞和夺了去。

听过这两人的一番言语对答,宁青凌松了口气。她明白这褐袍老道人应该是俞和的一位旧识,而且这老道似乎在西岳华山仙宗内辈份威望甚高,说不定在此行还能得他照拂一二。

而旁边的十几位华山修士,可就全有些惊愕了。师祖就在当场,他们倒不好露出大惊小怪的神情,只是人人偷眼瞄着俞和。范引麒实在没想到,这个蓝袍道士看起来就是与他相差仿佛的年纪,道行修为也不见得能高到何处去。可一转眼之间,人家与老祖真人相认,还似乎彼此交情匪浅。自家老祖金口一开,范引麒等人立马就生生矮了俞和一辈下去,这以后再要跟俞和讲话,还得先行作揖,口呼“师叔”。

话说这位褐袍老道士,昔年还真同俞和有过一段不错的交情,两人算是酒中知己,颇有点忘年交的意思。但为何俞和却对这老道士见面不相识,反倒先让人家开口相认?盖因这金犀上人当年惹上一桩祸端,于是他乔装改扮了一番,只身离开太华洞天,云游九州访友,算是避避风头。而罗霄剑门清微院掌院宗华真人便是金犀上人的故友之一,老道士南下扬州,在宗华真人那里盘桓了数月,宗华真人本就豪迈好客,见有朋自远方来,自然热情招待。几番通宵达旦的畅饮之后,嗜酒如命的金犀上人就同随侍在宗华真人身边的俞和,对上了眼。

当时的俞和道行尚浅,哪里看得出金犀上人的本相?他深知这位放浪形骸的无名老仙是宗华师伯的座上贵客,也不问人家的出身来历辈分高低,就只尽心尽力的陪老道士日夜饮酒作乐。两人都是海量,论及酒力可谓棋逢对手,而宗华真人琐事缠身,很多时候便留下俞和独自招待金犀上人。

老道士俗家姓韩,把酒喝到酣畅处,金犀上人就管俞和叫“俞小鬼”,俞和便喊回一声“韩老鬼”。数月里论酒、论剑、论世间风云,老道士天上地下无所不知,妙语连珠字字珠玑,但俞和也常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偶出一言教人击节赞叹。于是金犀上人越看俞和越觉得可亲,暗地里还曾向宗华真人讨要,想带俞和回太华洞天。但那时的宗华真人将俞和视作衣钵传人,自然是笑而婉拒了。

宗华真人朋友遍天下,来来往往奇人异士数不胜数,对于那时的俞和来说,金犀上人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故而送走了老道士之后,俞和也没有再多想什么,只当是完成了自家师伯交托的一件差事而已。

后来过得数年,金犀上人从满身麻烦中解脱出来,又去过一次扬州。但他这回却再没见到俞和,老道士向宗华真人问起,可宗华真人只是摇头不答。最后还是扬州府供奉阁的刘老,偷偷对金犀上人说俞和已然闯过罗霄解剑十八盘,脱去宗门道籍下落不明。金犀上人扼腕长叹,可是别人家山门里的事情,他也不好多嘴去说什么,有心想寻俞和,但天大地大,却要到可处去找?

这几十年来,金犀上人枯守云台峰,每每他自斟自饮,苦闷中遍数远在千里之外的诸方酒友,就总会忆起俞和来。想不到今日却在峰下意外重逢,老头子焉有不喜?

而如今俞和也终于知道,当年跟他一起醉卧在遍地酒坛酒碗间的疯癫老头儿,竟然是九州之上赫赫有名的耆宿剑仙,号称“西岳五苍松”之一的醉剑仙金犀上人。论及辈份,人家还是华山仙宗镇派祖师金霞上人的亲师兄。

再说云台峰三剑与范引麒等一众华山修士,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前面金犀上人亲自带着俞和与宁青凌,一边沿着山道慢步登峰,一边还在指点江山品评美景,浑没把纵横飞掠的魔宗修士放在眼里,也无有一道魔火黑风敢朝这边扑来,十几个人真好似在游山玩水一般。

能令魔宗凶人退避三舍,自然有其因由。要知道金犀上人的那口“太白青光剑”绝非凡物,只倒提在手中,便自然而然的绽出百丈宝光青罡随行。那些闯入太华洞天的魔宗修士也不是没头的苍蝇,远远窥见这边气相有异,纷纷拨遁光而去。柿子当要捡软的捏,谁会想在这个当口上自撞南墙,落得出师未捷身先死?

一行人施施然登上了云台峰,走进峰顶道观,抬头见匾上“真武殿”三字气势凌厉,形如一位刚烈男儿仗剑狂舞。金犀上人一摆手,对俞和道:“小鬼,你俩且在殿中歇息片刻,要茶要酒自己吩咐道童便是,在我这地头儿上切莫拘束。家丑不可外扬,老道我先去后殿,寻寻这些个不成器的徒子徒孙的晦气,片刻之后,再来与你叙旧。”

“师叔请便!”俞和竖单掌一礼,带着宁青凌去最靠殿门处的太师椅上坐了。他也不要酒,只问殿中道童讨来两杯清茶,搁在案边晾着。

“这几十年,你小子倒出落得有模有样了。”金犀上人笑了笑,忽把脸一沉,甩袖走向后殿,那云台峰三剑与范引麒等人身子一颤,赶忙跟了上去。

前殿里,俞和轻声向自家师妹讲述他与金犀上人如何相识;后殿里,也不知道金犀上人如何发威,去向一众弟子问话。待他俩将一盏热茶喝完,就见金犀上人独自走了回来。老道士径直坐到俞和身边的椅子上,挥手喝退了殿中道童,取出那支红皮葫芦,对嘴灌了一大口,斜眼看着俞和,只笑不说话。

俞和挑了挑眉毛道:“师叔你这是拿好酒来馋我怎地?”

“是也不是!”金犀上人把红皮葫芦往手边桌案上一放,他也不塞住葫芦口,就任那醇厚的酒香弥漫在整座大殿之中。老道士看了看俞和,又看了看宁青凌,嘿嘿笑道:“看来你这小鬼离开罗霄那片树荫之后,也算是受过了些波折,有了些历练,不再是昔年那个愣头青,终是有了几分城府。”

“师叔谬赞了。稚鸟终须展翅飞翔,何况士争大道,若不自强,已不成了他人脚下的尘泥?”

“还会打机锋了?”金犀上人眼中奇光闪烁,竟然勾得俞和胸中剑意摇动。

俞和不动声色的吸了口气,压下渐起的心潮,暗自想道:“这老鬼,好深的剑道修为!如此剑意入神,快能比得罗修上人了。”

就听金犀上人继续讲道:“我倒是想寻你陪我痛饮三天三夜,可惜今日不对时,这太华洞天里乱杂杂的,教人心绪不宁,饮酒无味。不过我看你身边这位红颜知己,恐怕也不会允你跟老道我拼个烂醉如泥吧?”

宁青凌听金犀上人出言调侃,她粉脸微红,欠身道:“小女子岂是那般不知趣不懂事之人,自然不敢拂了师叔您的兴致。”

“好,好,好!少年英雄,得此如花美眷,的确羡煞旁人,当浮一大白!”金犀上人又抄起红皮葫芦,喝了大大的一口酒下肚。

俞和听金犀上人扯东扯西,似乎嘴里藏着什么话要讲未讲的意思,他却也不好径直挑起话头,便只拿探问的眼光,望定了金犀上人的双目。

老道士哪里会看不懂俞和的心思,他翻手将酒葫芦塞回袖中,收起满脸调侃的神色,对俞和沉声道:“你离开罗霄剑门之后,可曾回过扬州,可曾见过你家宗华师伯?”

俞和摇了摇头道:“既然立意远走,何须回头?”

金犀上人猛一瞪眼,喝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有什么不可回头的?如此意气用事,可见你还未真正长大!”

俞和眨了眨眼,不疾不徐的答道:“师叔可是要劝我重回罗霄?”

“是也不是!”这金犀上人,扔出来还是那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他抬眼望定俞和,一字一顿的道:“虽非老道我所愿,但宗华曾却有一言,我当说与你听!”

俞和的眼神中终于闪出了一丝波澜,他抿了抿嘴唇,缓缓道:“师叔请讲,俞和洗耳恭听。”

第三百二十二章心虽念,缘已尽

“鸿雁寥寥,酒肆喧喧,前夜宿醉难醒,怎知星斗迁易?巍巍罗霄云未改,万里青竹依旧在。五指峰上一瓮酒,三清殿前古铜印,只问游子何时归。”

金犀上人望着俞和,问道:“你可省得?”

俞和沉吟了片刻,他还是不答,反问道:“此偈乃宗华师伯亲口所言?”

老道士把手一摊,说道:“老头子不打诳语。此为扬州供奉阁的刘济元刘兄所传,确非是我从宗华哪里亲耳听来的。”

金犀上人如此说,反倒让人愈发觉得可信。俞和把目光垂低,所有所思的看着桌上的茶盏。

他哪里听不懂这段偈语中的意思?“鸿雁寥寥,酒肆喧喧”这两句话,分明就是在告诉俞和,宗华真人其实知道他离开罗霄之后远走西北大漠,而且还知道俞和藏身在凡俗酒肆之中,日日借酒解愁。“前夜宿醉难醒,怎知星斗迁易?巍巍罗霄云未改,万里青竹依旧在”这话里暗责俞和沉溺于红尘俗世之中,浑浑噩噩的度日,并不知罗霄剑门中又有变故,而在宗华真人心里,他对俞和的期望始终未改。最后的“五指峰上一瓮酒,三清殿前古铜印,只问游子何时归”这三句可就说得十分明白了,只要俞和重回罗霄,他依然能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而且宗门大印也等着俞和回来执掌。

正是因为悟出了这段话里的意思,一时间俞和有些乱了心中方寸。

他身在罗霄的最后一段时光中,的确在方家怡和夏侯沧的有意编排之下,宗华真人令俞和蒙受了许多不平和委屈。但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在俞和的心中,宗华真人始终是为他指引渺渺道途的人,亦师亦友。对俞和来说,宗华真人与张真人、云峰真人一样,都在他的心路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都是让他难以忘却的重要存在。

几十年光阴过去,那些挫折与忿怒渐渐沉淀。虽然俞和还是躲着罗霄剑门的人,更不愿回江南扬州一游,但其实他已经释怀大半,也看透了温柔乡是英雄冢的道理。自古多有圣明君王因红颜祸水而倾覆江山,宗华真人本就是个性情中人,一时色令智昏,为难俞和,也不是不可理解的事情。倘若换作是宁青凌来俞和耳边搬弄是非,俞和照样也会不闻究竟,一怒拔剑。

再而言之,宗华真人毕竟亲引俞和拜入罗霄剑门,赐下碌碌众生梦寐以求的长生仙缘,还言传身教的点拨导引,与这份弥天恩情相比,区区身心磨难又算得了什么?若俞和真因此对宗华真人怀恨在心,且久久难忘,那如此狭隘心境,断不可能修至今时今日的成就。

一道偈语,拨得俞和心潮起伏,往昔种种尽上心头,千般思绪乱如麻,一时间理也理不清。

金犀上人察言观色,窥见俞和神情有异,便知俞和心中必定是深受触动。他趁热打铁的说道:“我听了刘兄转述此话,亦觉得宗华老弟对你小子格外看重,你若负他,必定抱憾。作个飘萍般无依无靠的散修有什么好,为何不重返罗霄?等有朝一日,你得执掌宗门大器,一跃成为九州道门中的风云人物,不仅留名千古,而且天降功德,大道可期。”

俞和低头不答,旁边的宁青凌秀眉微颦,妙目紧望着俞和,也不好开口说话。

金犀上人又道:“老道我也依稀听说了你在罗霄里面的那段境遇,年轻人就是脾气太冲,一点儿城府也没有,一点儿亏也吃不得。红粉娇娘的确是宗华老弟的一个软肋,但天下英雄谁没有个罩门?须知青山常在,红颜易老,那一个道行低微的小女娃娃,能把宗华老弟的心儿迷惑多久?你昔年若能隐忍一时,待得宗华那股子迷劲儿过去,自然会水落石出。这世间之事,孰是孰非自有定数,哪里是区区人言可乱?你若有些城府心机,等那小女娃娃妖风秽语不攻自破,宗华老弟定会更加看重于你!”

“我且再说于你听,你小子离开扬州之后不满三年,宗华老弟就醒悟了过来,他将那条专门挑拨是非的狐狸精发配至南海海外,下令永不召其回罗霄山门。这祸水一去,罗霄剑门立时大展拳脚,先平了龙虎山之乱,后将丹崖派收作别院,成为扬州道门的鼎盛大派。又过了一年,鉴锋真人安心归隐,闭关参修天道,罗霄剑门就由宗华老弟继掌真清太玄宝印。你若能回心转意,几十年后这方掌教大印还逃得出你俞小鬼的手掌心?”

金犀上人老谋深算,识人之深远超俞和,他这一番话说得着实撼动人心。扬州乃是生养俞和的故土家园,说不想回去,那都是堵着一口气。而罗霄剑门的掌教之位更是非同小可,再加上俞和也知道宗华真人对自己的期许,金犀上人说的这话,未必就不能成真。

当下这若是换了个人,只怕立马就拍案而起,御剑南归了。可俞和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他脸上忽喜忽忧,终还是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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