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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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英雄-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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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早李琦起身,先收丝网。遥望卫壁匆匆走来,由窗外绕过,知是寻找灵筠,便未理他。再看园中已在张灯结彩,工役往来,热闹非常。段、王诸侠因跋涉辛劳,尚在酣卧未醒。想起多年飘荡,明日便作新郎,难得兰珠美貌多情,又是前生夫妇,结婚之后就要重返师门,同修仙业,方在喜慰。一眼瞥见昨日兰珠带回来的那盆连理珠树,正和自己所得的一技琼花同供案头。那树虽小,但是花开繁艳,叶如翠玉,铁树苍鳞,与琼柯玉干连理并生,佳气葱茏,香光并艳。方在凝眸爱玩,忽听身后有人微咳了一声,回顾,正是灵筠独自走来,玉立婷婷,站在面前,欲言又止,似有愧容。匏犀微露,贝齿嫣然,朝来容光,丰神艳绝。不禁面红心跳,忙即侧身相让,笑问:“筠妹怎起得这么早?方才曾见卫兄从窗外走过,为何未来?”边说边往外走,想陪灵筠同往外间坐谈。灵筠见他神色甚庄,知其故意矜持,微叹道:“小妹此来,专门是向七哥道歉。我尚有事,待不多时就走,此问坐谈无妨,兰妹也快来了。”李琦不便再往外走,便请灵筠隔桌对坐,方要开口,灵筠已慨然说道:“昨听家师波旬婆之言,得知前因,深觉愧对,我也不便多言。只是命生不辰,相逢恨晚,请七哥珍重前途,好自修为,与兰妹同修仙业,长生不老,勿以薄命人为念吧。”李琦见她说时星眼波澄,泪光欲流,似有无穷幽怨,难于倾吐,由不得又生怜爱,忙把心神镇定,正容答道:“以后我视筠妹为妹,所望彼此相知以心,相见以诚。如有用我之处,尽管言明,任何险阻艰难皆非所计。不知筠妹信得过我么?”灵筠凄然笑道:“如信不过,我还不会来呢。暂时也无法说,且等你仙山归来,再作长谈吧。兰妹原说就来,为何未到?”

随见金、张二女侠同了成全走进,兰珠也随后赶来,诸侠纷纷起身,见天不早,知是连日劳倦所致,互相说笑了一阵。灵筠用完早点,便先辞别。李琦见卫璧不曾随来,暗问兰珠,也说未见。只当往寻灵筠,途中相遇,说完了话,便回朱家,也便放开。方把灵筠来意告知兰珠,兰珠笑拦道:“七哥不要说了,老以为我不信你么?”李琦便不再往下说。因为明天便是正日,中迟只此一女,贤孝英武,貌又绝美,堡中人民一向爱戴,除中迟照例举办喜事而外,全堡人民均来凑趣。到处香花鼓乐,灯彩辉煌,充满着一团喜气,由上到下,个个兴高采烈。堡内外观赏花灯礼乐的人民往来如织,指点欢呼之声,汇成一片繁音。端的太平安乐景象,繁华富庶,盛极一时。

次日李琦入赘,新房便是兰珠平日所居卧室。原名芳兰榭,四外花树罗列,中建台谢,旁有危崖,满生兰蕙之类的芳草,为堡中最清丽的美景,隔日早经布置停当。二人行礼之后,全堡人民因新婚夫妇女貌郎才,同是天人,想望风采,聚众力请新夫妇一同骑马游行全堡,以志这万里良缘,一时之盛,永留佳话。二人应了,各骑骏马,出堡游行。段、王诸侠骑马前导。人民自备的仪仗长及三里,一色鲜明。山居尚武,更有不少武士和九侠部下健儿加入行列。只见刀光映日,旌旗蔽野,人民各持香花鼓乐,夹道欢呼,追随不舍。新夫妇各按堡俗,穿一身红缎的绣花吉服,戎装佩剑,分骑在两头白毛如霜,金鞍玉辔的高头骏马之上,满面喜容,并辔同行,前呼后拥,到处受人欢呼礼敬,新夫妇也含笑挥手沿途答谢。人民均说,这等盛况佳话,从来未有。等到游行归来,沿途风景胜处,或是广场林野之间,早已布满酒筵。兰珠还恐人民争进喜酒,无法应付。后听海棠悄告,说任龙已放出口风,都知新郎不会饮酒,只由堡人推出三位老年人,在新夫妇回宫时节,代全堡人民同敬三杯,略示敬意,这才放心。

李琦和九侠诸人刚入堡门,便见两旁各花树上悬着无数大小纱灯,更有千百种奇花异卉结成的各式花球花篮之类到处罗列,迎门一座五色鲜花结成的大牌楼高达五丈以上,还未行前,便闻异香扑鼻,清馨染衣。二人并辔徐行,过了牌楼,走完驰道,到了前厅,方始下马。二婢将马接过。随行仪仗早在牌楼前面停住,只由十五六岁的美秀男女所组成的细乐队,和八十名手持香花宫扇的少女,引导前行。到了厅前,也自分开,由厅侧两列花径绕厅而过,抄向后进礼堂。只十二名半持花篮半持炉香的美秀童男女引了新夫妇,由正中踏着红毡穿厅而过。九侠改随在后。任龙已绕路抢前走去。李琦见万花如海,百丈香光,到处花灯鼓乐,锦绣成堆,霞蔚云蒸,富丽无伦,觉着过于耗费物力,悄问兰珠:“方才初出游行时,还没有这等穷奢极侈,为何转来,这等踵事增华,铺张大过?”兰珠笑答:“你不愿意么?”李琦说:“并非不愿,只觉物力可惜,耗费太多罢了。”兰珠微笑,尚未及答。任龙正由后厅急行绕回,随在身后,知道九侠为了光复故国,奔走江湖,备尝险阻艰难,不喜这等奢侈,闻言凑近前去,低声一说。

李琦才知堡中风俗,人民结婚,多是各人联合亲友至交,自备酒食,前往庆贺同乐。主家除还礼答谢而外,例无设备。看去十分热闹,却不使主人喜庆之日,自己毫无享受,反更操劳。而主家应办的事,都由一些至交至戚分任了去。所以主人只有快乐,毫无劳苦。到场人数,也看平日为人和交情名望而定多寡。虽然贺客越多越好,主人却是坐享其成。不像山外人家遇喜庆事,主人背着虚名,是他一生中的好日子,实则全家受累,乐不抵苦,往往费尽心力,稍微招待不周,还要受人讥笑。有钱人家还好一些,穷人子女婚嫁,往往不敢举办,等到事完客散,人已累得头晕眼花,四肢疲倦,重负虽释,精力已竭,尚还有何乐趣?名为受贺,实在是受活罪一般。照着堡俗,众擎易举,人无闲言,男女老少各随其便,借着主人喜庆之事,跟着同乐一两天,人人高兴。客人一半凑趣,一半借以行乐,主家也少酬应之烦,彼此从容,互无拘束。

只有堡主婚丧喜庆之事,例由公库主办酒筵。举堡人民视堡主之贤否,以为庆吊,本来不受礼物。因中迟这一任政法修明,年有改进。加以山中天时温和,地利无穷,中迟在位已三十多年,为人民开辟出不少富源,举堡富庶,享用不尽,人民惑戴恩德,已非朝夕。无如祖宗遗法,中迟虽然贵为堡主,除却因公费用,或是祭祀行军,堡有大事,可在公库随意支取而外,本身退居,比起人民,只有一个专厨,酒食随意,还可多用十来个堡民轮值的男女仆婢,并无别的过分享受。人民老想报答主恩,苦无机会。一听小主嫁人,新郎飞将军自天而下,又是仙人所说的未来救星,人是那么少年英俊,喜信传出,举堡同欢。就这一两日夜之间,全堡人民纷纷集议,除分任打扫布置,音乐仪仗,诸般职司,各有专人争前应征而外,一面连夜加工,互相争奇斗胜,到处张灯结彩,加意铺张,恨不能把整座铁堡布置成一个锦绣天地,才对心思。为防中迟命人劝阻,事前照规行事,暗中照预定集合,准备停当。一面由长老会推出几个年高有德的人往见中迟,表面庆贺,并商议将来新夫妇继承堡里之事。中迟人甚精明,事无大小,无不知闻,本来瞒不过去,无如万众一心,准备严密。那长老会又名辅政会,由士农工商各业人中推选出来的耆贤组成,平日为堡主辅佐,又是堡主耳目,为之上达民隐,事无巨细,咸与咨询。这班长老,多半年高德重,老成练达,历时两三代,知现堡主的恩泽深入人心,决拦不住,便自己也极愿意助成盛况。经过人民纷纷推人向其求说,全都喜诺,帮助隐瞒,借着议事,将中迟绊住。中迟亲丁稀少,任龙等后辈自然更不肯泄漏,竞被瞒过。堡人早集合好,在各处等待,新夫妇游行回来前,仗着人多手快,就在两个时辰以内,各照预定安排布置,虽是锦上添花,实在出于自动。兰珠早得二婢报信,因是体面的事,再说也拦不住,只有听之。

李琦闻言,越感到人民力大,善善恶恶,全出自愿。今日之举,如由暴君以威力强迫人民供献,还未必有如此设想周到,穷工极巧。而一面是在肉山酒海,歌舞狂欢,装点升平,穷奢极欲;一面人民却在痛苦呻吟,血泪呼号。一遇机缘,危机爆发,转眼之间,身败名裂,昔日繁华,立成灰土,白耗费千万人的膏血。快意一时,徒留臭名,有什意思。哪似今日这样,只管花团锦簇,奢华豪侈,因出人民自愿,竭尽心力,意犹未足,举堡上下,一片欢声,哪有丝毫怨恨愁苦。人民富足以奉一人,虽用之如泥沙,而取之不尽,只有慷慨乐赴,踊跃争先,毫无所苦。人民如在水火之中,便不额外生枝,已是怨声载道;再要暴敛横征,穷奢极欲,竭泽而渔,以人民垂尽之脂膏,供少数人无穷之享受,转眼灯灭油干,便不同归于尽,也为万夫所指,终至败亡。可见人力物力,不怕消耗,但要上下都有。同是一样奢侈繁华,而因果好恶之不同,何止天渊。同时又想到堡有贤君,需人为继。照着中迟和诸长老前夜口气,颇有令自己继为堡主的意思。现虽志切仙业,不喜人间富贵,但是万里投荒,又带着千百个誓死相随的忠勇健儿,无端受人恩德优遇,中迟无子,到时也不能置身事外,至少须为堡主和全堡人民出点力,稍微报答,才能问心得过。

李琦正在寻思,兰珠偷觑丈夫满脸喜容之中,微带沉吟,似有心事神气,正想询问,忽见卫壁由侧面花径上闪过。这时观礼人多,分由厅旁两条花树对立的驰道绕望后厅礼堂,有的随看新人,互相指点,全都低声笑指,喜气洋洋。独有卫璧皱紧双眉,急匆匆朝着自己看了一眼,便往林中走去,甚觉可疑。紧跟着,又见钱小翠由人丛中往前急走,乃兄钱希唐跟在身后,一闪即过。小翠更是愁眉苦脸,似有急事神气。刚过不久,卫璧忽由林中闪出,不往里去,却走回路。猛想起灵筠自从早晨为自己上妆之后,便不再见,不禁奇怪。再看李琦,目光常注在自己身上,卫璧匆匆往来,竞如未见。心想:“丈夫连日所露口风,果似心口如一。可惜灵筠那好一个人,会嫁给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小子。”忽听张婉笑呼:“筠姊怎此时才来?”灵筠答说:“我一直都在你们后面,只中途有事,回去了一会,就赶来了。”兰珠知是饰词。再看李琦,仍如未闻。一行已由二厅穿过,到了礼堂前面,中迟已吉服相待,音乐仪仗也早赶到。两旁宾相随引新夫妇入堂,奏乐行礼。礼毕,引往新房,房中早备有两席盛筵。因新夫妇均非世俗男女,堡规又与山外不同,这两席酒仍是九侠弟兄和朱武、程贤贞、卫壁、灵筠、任龙等每日一起的人们。新夫妇以主人自居,在众人笑劝之下,各饮了交杯酒,便以主人身份,一同饮宴。和平日一样,中迟也来加入。众中只卫璧、任龙后到。一个面有愧色;一个入门时怒容初敛,和兰珠以目示意。

兰珠方料卫璧有事,忽听红杏来报,说有两个少年男女,带了两盆花,说是姓丙,由穿云顶来此贺喜。任龙料是兰珠所说丙氏兄妹,不等说完,抢先接出,新人见仙宾来贺,忙令添杯设座,正要出迎。忽听外面任龙笑呼:“小钟师兄也赶来了。”随见任龙陪了钟灵和丙纯、丙纨一同走进。众人纷起让座,忽闻桂花香味甚浓,心神为之一爽。跟着便见红杏、海棠各端着一个二尺方圆的白玉盆,盆中种着二尺多高的桂花树,走了进来,放在花架之上。众人见那桂花树干笔直,色如苍玉,叶小花多,花作五色,布满枝头,望去宛如五色金珠结成的华盖,异香馥郁,闻之心神皆爽,俱都赞好不置。丙纨笑道:“愚兄妹今日禀明家师,来此拜望,不料正是兰姊喜期,幸而来时带有两盆东溟岛五色灵珠仙桂,只得权充贺礼。来意不诚,你再谦谢,我更不好意思了。”钟灵一面随众人座,接口笑道:“你兄妹嫌礼物大薄,我还是两肩荷一口呢。”丙纨笑答:“你那来意,不比什么贺礼都强么?”众人闻言,料知有事,敬酒之后,兰珠正要询问。丙纨原未见过灵筠,于是同座,见她果然秀外慧中,美艳如仙,容光照人。再看卫壁,相貌贫薄,一脸好猾。暗忖:“先前我代兰珠不平,此时一见,果是国色仙姿,与兰珠同是天生丽质,而风情蕴藉,温柔妩媚,似乎过之,难怪李琦颠倒。只是卿本佳人,奈何从贼。”正待可惜,听兰珠一问,想起前事,正要示意拦阻。兰珠恐灵筠多心,又因前夜畅谈心事,知她上次穿云顶之行,受迫无奈,并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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