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了桑叶吗？”另一位男孩有些担心地问。
“没有桑叶也行。”
“没桑叶怎么行？”
“先给它吃莴苣心，哪都有。”
“会拉稀拉死的。”
“少吃点，要不然就饿死了。”
“没桑叶可以吃榨叶。”
“你不懂，蚕吃了榨叶就变成榨蚕了，以后连桑叶也不吃了。”
“少吃点，比拉稀拉死好。”
李小云小心地把蚕仔包好，塞进内衣口袋，跑掉了，那两个人却还在那争。
课堂上，李小云的心思全在胸脯前的那张纸上，总算又盼到下课，李小云还没等老师出教室就串了出去，鬼鬼祟祟地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生怕被人跟踪，他特讨厌一群人围着他，有人特坏，故意趁人多捣乱，不是吹气就是碰你的胳膊。
李小云掏出蚕仔，小心而激动地打开它。有三只深色的小毛毛虫趴在纸上蠕动着，另外有两只正在努力从*里往外钻。
“盖了冒了，一下就出了三只。”
李小云吓了一跳，抬头一看，那位说吃莴苣心的男孩站在自己旁边也伸着脑袋在看。李小云没理他，掏出预先准备好的小铁盒。李小云的手不够用，那位男孩就接过铁盒，小心地把铁盒打开，铁盒散发出一股雪花膏的香味。
“里面要铺纸的。”那位男孩说。
“知道。”李小云说。
“我来铺。”那位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烟盒，李小云一看，那是牡丹烟的烟盒，他不解地看了看那男孩，那男孩把烟盒撕了铺在铁盒里，白色的朝外，他弄得很仔细。然后，他撕了一小窄条撮成细条，把细条交给李小云。李小云用这根细纸条小心地把三只蚕宝宝拨进盒子。
“你得快点弄桑叶。”男孩说。
“知道。”李小云说。
“你先向人家要点吧。”
“知道。”李小云把铁盒塞进口袋，又小心地把蚕仔包好放回胸口，便跑走了。
那位男孩很失望地站在那。
下午，李小云那两只也出来了，其余五只有三只在咬壳。使李小云烦恼的是，没有桑叶。五只小东西在盒子里蠕来蠕去。他问那位给他蚕仔的同学要，那位同学说，我要是能弄到桑叶，我就不会把蚕仔给你了。
放学的时候，李小云准备上菜园子里去偷莴苣心，他刚出校门，听见后面有人喊：“你弄到桑叶了吗？”好象是那位男孩的声音，肯定是在跟自己说话，李小云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去，果真是那位男孩，白净的脸，瘦挑的个，眯缝眼，薄嘴唇，倒不让人讨厌。
“没呢。”李小云说。
“我有个朋友，他家栽了桑树，你跟我走。”男孩说。
“远不远。”李小云问。
“不远，大龙桥那边。”
“行，那就走吧。”
“我看看蚕怎么样了。”那位男孩说。
李小云掏出那个铁盒，小心地打开，那位男孩看了几眼说：“一会就有桑叶了。”
“你真保证有桑叶吗？”李小云问。
“那当然。”那男孩拍拍胸脯说。
这时，王丽娟看见李小云没往家走，就叫道：“小云哥，你上哪？”李小云说：“搞桑叶去。”王丽娟跑了过来，兴奋地说：“出来了？我看看。”李小云说：“回家给你看。”说完就跟着那男孩走了。
不多一会，李小云跟着男孩到了大龙桥，拐进了桥边一条胡同，李小云果真在一家后院看见了一棵高大的桑树，院墙是用石头垒的。
“你在外面，我进去。”那男孩说着爬了进去，他在地上找了一根竹条，拿着竹条爬上了树。
树很大，叶子却不多，嫩绿的小叶子都长在细枝上，那男孩用竹条去推叶子的根部，叶子一小蔟一小蔟地掉在地上。他下了树，从地上拾起叶子，翻上墙头跳了出来，对李小云说：“快跑。”
李小云跟着那男孩跑，跑不多远，那男孩上气不接下气地站住。
“那不是你朋友家的吗？”李小云这回知道了，他小子是在偷人家的桑叶。
“我和他打架了。快给蚕铺上。”
李小云掏出铁盒，打开，那男孩小心地把叶子铺在里面。
“要把蚕挑到叶子上面吗？”李小云问。
“不用，它们自己会爬上去的。”那男孩说着把剩下的桑叶塞给李小云，李小云把桑叶塞进口袋。
“你家住哪？”李小云问。
“就这，喏，你看，就那家红砖的楼房。”那男孩指着不远的一座两层楼的小洋楼说。
“你家住哪？”那男孩问。
“小龙桥。”李小云说。
那男孩犹豫了一会，问李小云：“你还有几粒蚕仔？”
李小云答道：“五粒。有三粒已经咬壳了。”
“你能把那五粒给我吗？你这五只能下好多呢。”那男孩说。
李小云想了想，觉得这男孩倒不错，就答应了，掏出蚕仔来给了那男孩。
那男孩高兴地接过蚕仔，说：“上我家去玩吧？”李小云摇摇头说：“我还要回家写作业呢。”男孩说：“那我回家了。”说完跑开了。
李小云和王丽娟回到家就有事做了，写完作业就打开那个铁盒，头碰头地趴在桌上看蚕宝宝吃桑叶。
“娟子，你不是怕毛毛虫吗？”李小云问。
“蚕宝宝不是毛毛虫。”王丽娟分辩道。
李小云想了想说：“其实，很多虫子都象蚕一样，只不过吃的不是桑叶，是其他树的叶子。泡桐树上的虫子长得很象蚕，又大又白，滑溜溜的。”
王丽娟叫道：“别说了，好恶心哪，我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李小云嘟哝着：“真是的，有什么好怕的。”
一个星期过去了，小蚕长大了，皮肤也变白了，身上的小毛毛也没了，静静地听着，能听见蚕宝宝吃桑叶的声音，很细很细。桑叶却所剩无几。放了学，李小云去了大龙桥，站在那家院外看着桑叶眼馋，可他却没那胆。有心去找那个男孩，可那个男孩也是偷。桑叶吃完了，李小云只有去掐莴苣心，有时找养蚕的同学这要一匹那要一匹。有一次，一位同学说，他知道哪有桑树，去了一看，也是在人家院子里，院子里有个小女孩，李小云鼓足了勇气说：“我弄点桑叶好吗？”这时却出来一位大妈，冲着李小云就嚷嚷：“去去，滚开，叶子都被你们这些短命鬼摘光了。”
李小云很纳闷，柳树怎么这么多，到处都是，泡桐树也不少，为什么偏偏桑树这么金贵？又有同学告诉他，人民医院里面有棵榨树，李小云跑了去，摘了满满一塑料口袋，蚕宝宝开始吃得挺欢，后来就不吃了。又有人告诉他，电厂里有好几棵桑树。电厂在哪？那位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李小云就到处嚷嚷：“星期天去电厂摘桑叶了——”还有不少养蚕的同学需要桑叶，其中有一位认识那地方，他说他带路，约好了在电影院碰头。电厂真的好远，足足走了一个小时，几乎走到了农村，快到的时候，在路上遇见几位大男孩，手里举着桑树枝，枝上翠绿的叶子是那么诱人。可到了那地方，却怎么也找不到桑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棵，却没多少叶子，总算有些收获。后来才知道，在电厂旁边的树林子里有几棵很茂密的桑树。
一天放学回家，李小云独自坐在后院的围墙上欣赏着蚕宝宝蜕皮，忽然一位男孩从自己旁边走了过去，嘴里说着：“有本事下去拿。”围墙上本来就很窄，李小云手上的蚕盒差点被弄翻了，李小云骂道：“想打架啊？”吓得那位一阵小跑，差点掉下去。
王丽娟回来了，她看见李小云坐在围墙上捧着个盒子一动不动，叫道：“小云哥，给我看看。”李小云小心地把盖上盖子，刚要下去，忽然发现围墙上走来一男孩，正是好久不见的那位热心男孩。李小云忙把蚕盒递给王丽娟，冲那位男孩喊：“诶。你干嘛呢？”那位男孩一惊，一看是李小云，也很意外，他走了过来，问：“你在这干吗？”李小云说：“这是我家。”那位说：“你家就住这！离学校太近了。”李小云问他：“你干嘛呢？”那位说：“刚才跟同学闹，那小子把我做母子的大棋子扔到这边墙根底下。”
在墙根下有一点点陆地，李小云看见下面果真有一粒大棋子，是个“马”。李小云说：“你下得去，可是上不来呀！”他想了想，说：“你等会。”说着跳进院子拿了梯子过来，李小云在围墙上扶着梯子，那位男孩下去取了棋子，又爬了上来。
李小云请他到院子里坐，问他：“你叫什么名子？”
“周卫东。你叫什么名字？”
“李小云。你那几只蚕怎么样了？”李小云问周卫东。
“我给别人了。”周卫东说。
“为什么？”李小云不解地问。
“我本来就是替别人要的。我不养蚕，桑叶特难弄。”
李小云有些失望。
周卫东问：“你的蚕呢，我看看。”
李小云进屋从王丽娟那拿了蚕过来给周卫东看，五只肥肥胖胖的蚕挤在一起争桑叶吃，有一只刚蜕过皮的显得格外明亮。
“还有多少桑叶？”周卫东问。
“已经没了。”李小云说。
“有地方弄桑叶嘛？”
“电厂那边有几棵，就是太远。不过再弄一次就够了。”
“你知道对河吗？”周卫东问。
“知道，不就是河那边吗？”李小云说。
“你站在这边看，看到过那边有很多树吗？”
“那边没有圩堤，能看见很多树。”
“那就是桑树。”
李小云吃了一惊，说：“不会吧，有那么多桑树？”
周卫东说：“你不知道，那边的农民就靠养蚕为生。”
“你怎么知道？”李小云诧异地问。
“我家以前就住那边。”
“那人家让摘吗？”
“人家的蚕都是用签盘装的，那桑叶成桶成桶地摘，咱们也就是要一塑料袋，没事，不行，我找人要。”
“那就星期天去吧。”李小云说。
“那就是后天，后天我来找你吧，咱们下午去。”周卫东注意到靠墙立着一块木板，上面画着象棋盘，他拿了过来看，另一面画着军棋盘。
“你会下象棋？”周卫东问。
“下一盘？”李小云问，他好久没下了，这一段时间尽想着蚕宝宝。说完进屋拿了象棋，摆上就下开了。没想到，周卫东的象棋还下得真不错，和自己不相上下，周卫东的兴趣来了，边下边念叨：“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周卫东下棋有个毛病，喜欢来回挪子，嘴巴还不停，拿着个车不放手，这里放放那里放放，李小云动子之前，他还会悔棋。李小云也不在乎，总算碰到一个可以下下棋的人，哪象大毛，让他车马炮他都赢不了，他还老爱下。王丽娟好些，就是下棋太慢，还老赖，挺没劲的。
一连下了三盘，李小云一胜两负，李小云还想来，母亲在叫他吃饭，周卫东也要回去，他说：“以后再下。”
星期天，李小云吃过午饭坐在门厅写字，旁边放着收音机，收音机正在播小说联播《岳飞传》，大人们都在房间里午休。王丽娟坐在自己那边写字，她不喜欢听小说联播，喜欢听广播剧和电影录音剪辑，她说：“小云哥，换个台吧，听听广播剧。”李小云嘟哝着：“我听完了你爱听什么就听什么。你知道吗，这一段叫'岳母刺字'。”王丽娟说：“不都看过小人书吗。”李小云说：“你不懂。”王丽娟有些生气，李小云经常莫名其妙地对自己说：“你不懂”，好象他懂得挺多的，我也就是说小人书上有，这又有什么不懂的？王丽娟放下笔，走到李小云面前，问：“我不懂什么？”李小云头都没抬，说：“不懂就是不懂。”王丽娟真的生气了，她夺过李小云的笔说：“你才不懂呢。”李小云抬头看着王丽娟满脸怒容的样，心里发虚，心想，她姐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她呢。李小云说：“你懂，你什么都懂。”王丽娟说：“我就是懂，比你懂得多，以后不许再说我'不懂'。”说完把笔还给李小云，回到自己的位置。
听完小说，没多一会，周卫东来了，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李小云拿了准备好的塑料袋就蹿了出去，王丽娟跟着跑了出去，她心想，又想把我甩了自己去玩。她叫道：“小云哥，我也去。”李小云挠挠头，这可不比别的，是上对河，让母亲知道肯定要挨揍的，带着娟子去，更是罪加一等。李小云哄着她：“娟子，我一会就回来，我给你买好吃的。”王丽娟不干，上午李小云就自己跑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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