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主流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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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主流之爱-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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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头谁还用这样传统的被褥呢?她想。
  她将它们放了回去,准备找出一床干净的被子来盖。她记得母亲的床是能拉起来的,被子就放在床底下。她将床板拉起来,一个大红的包袱跳进了她的眼帘,她将它拿了起来。
  里面包着一件还装在盒子里的紫红丝绒的旗袍,配套的丝袜,一个精致的手饰盒里别着一枚醒目的胸针。她将旗袍盒子拿起来,红绸子裹着的一个白玉镯子滚了出来,底下还码着好几床已经绣好的被面!
  母亲藏着这些东西干什么?是准备再嫁吗?为什么要等到这时候?她将旗袍拿出来。她知道母亲一直想要一件传统的旗袍,她常说穿旗袍的女人才是最美也最女人的女人!可她又一直拒绝她送她一件,她说:什么时候穿呢?不好的没意思,好的白放着又太可惜了。没想到暗地里母亲竟自己藏了这么一件,她一定还不时地拿出来穿上,在镜前自我欣赏的吧?底下的几床被面都绣好熨过了,她抖开一床,竟是一幅百子图!她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站起来,将所有的被面全抖开,下面还端端正正地摆着两双缎面绣花的拖鞋:一红一蓝,红的上面绣着一对富有童趣的小羊——盛琴却正是属羊的!
  看来,这是母亲为她预备的,母亲一定还不时地穿上这身行头坐在这里想象着在她婚礼上的场面吧?这世上还会有谁再去做这样的梦?她觉得心里被狠狠地拉了一刀,顿时痛彻心肺!
  她抱住这堆东西坐在地上哭,她明白她现在在这个世上才真正是孤苦伶仃的了,再也不会有人这样地去牵挂和关爱她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讨厌母亲说话,那些唠叨现在回想起来都不过是母亲的忧虑罢了。母亲曾几次见面提起过她的婚事,但都被她不耐烦地给挡回去了,母亲后来便没有再提,但还是在一旁细心地观察,如果发现她对哪个男孩子多说了几句话,母亲便会一盆火似的赶着人家献殷勤,为这个她们娘儿俩没少吵架。
  她把被面都哭湿了,便把它们包起来,连同那床没绣完的被面一起放到自己的行李箱上,准备带在身边做个纪念。她将床板放下来,决定今晚就睡在母亲的床上。
  枕头上还有母亲的味道,被子里也有母亲特有的体气。——她又哭了!在母亲的葬礼上她没有这么哭过,在母亲的被子里她却痛哭失声!她抱住母亲的枕头,像孩提时那样“姆妈、姆妈”地呼唤着——她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这样地叫过她了!记得她第一次进门喊她“妈”的时候,母亲老大不情愿,可她偏要那么叫,甚至用京腔跟她说话,仿佛那样就能挡住她开口。如今,任她唤上千遍万遍,她也不可能再应她一声了!
  她不知什么时候哭泣着睡去了,醒来的时候,外面太阳光光,不知几点了。
  她仿佛听见母亲在外面搓洗被子,与邻居阿姨们说笑着;她又仿佛看见幼年的自己扒在窗台上朝外喊“姆妈”,接着是母亲清亮的回答;母亲甩着两只湿湿的手走进门来,一边擦手一边笑念道:“臭囡囡,丑囡囡,阿拉嫁个状元郎,状元娘子起梳头,打翻了二两桂花油!”她便“咯咯”地笑着滚进母亲柔软温暖的怀抱里。——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她竟这么清楚地记着?那时候她应该才三四岁吧?那个环境她曾经那样地痛恨着,如今还真想再回去看一看,那地方早已经拆掉了吧?
  她又想起小时候妈妈牵着她的小手去买菜,一路上给她唱着歌。母亲天生有一副好嗓子,到现在她还记着她给她唱过的好听的歌。路上有时会碰上有人对她们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母亲便站在路当中,尖着她那好听的嗓子破口大骂!她曾很为此羞惭,现在想来,母亲那样做不过是一种可怜的自卫罢了!
  母亲常常为她担忧,说些红颜薄命的话,像老母鸡似的时刻警惕着。她幼年时晚上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门,跟母亲一起也很少走过夜路。她母亲曾笼络过邻居的一位大伯,常让他陪她们出去,惹得邻居大娘很不高兴,后来就搬走了。
  她从小就招眼,身边总是不断像苍蝇似围着转的男人。她的母亲看守得如此严密,她还是经常在公共车上、大马路上、电影院里,甚至是课堂上遭遇各式各样男人的骚扰和调戏:他们摸她的脸,捏她的屁股,撞她稚嫩的胸!在她上初中的时候,她在学校里先后被两位为人师表者给奸污了,她的母亲一直不知道这件事,她自己偷偷地哭几天也就过去了。她想不到的是,这两个人的脸还不时地会出现在她的梦中,他们还是用他们那毛糙的脏嘴在她身上乱咬,压住她的胳膊叫她动弹不得,她从梦中惊醒的时候还会出一身冷汗!
  她独自一人又去了一趟母亲的墓,将母亲的房子也收拾了一下。她决定一直这样保持母亲亲手摆放的样子,甚至想到要回到这里来结婚生子,让母亲也看着高兴。——可是,她真的会结婚吗?她从小就是在母亲对男人的臭骂声中长大的,对男人有着天生的戒备。她从来没有真正地接触和信任过一个男人,那与生俱来的美貌又让她无法远离他们,她便在这样的拉锯战中学会了敷衍和与他们和平共处。
  她也向往爱情,像世上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向往遇到她的白马王子,并与他共度一生。同时,她又怀疑这世上是否真的有爱情,就算有也一定是稍纵即逝,留不住的吧?就像天上飘浮的云!
  她从五岁起就开始不断地接收到男孩子和大男人们的仰慕和求爱,她总是不经意地将他们拂去,随岁月流走。也有几个会踩着水远远地留下来,但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沉淀到她心灵的河床上。
  她是一个貌似开朗实际上却非常内向的人,她有着上海女人那种天生的圆滑,在各种交际场合结交许多的人,就像磁铁吸引铁渣一样,其实,又很难有人能真正地走入她的内心。
  盛琴准备回北京了。在机场,她才发觉,“非典”已经在中华大地上闹得如火如荼了。
  机场大厅里空空荡荡,零星的几个人脸上都扣着个大口罩,工作人员更是一片白色恐怖!每个人都要严格地进行体温检测,她很庆幸自己没有发烧。
  飞机上只有几位乘客,相距都很远,她作了一次从未有过的怪异而恐怖的旅行。到了北京,大街上空无一人,偶尔过去的一辆车,车窗也关得严严实实。
  她给朋友们打电话,大家都惊叹这个时候她还回到北京来!她到超市去买东西,里面也是空荡荡的,令她很难想象前几天超市抢购的风潮。
  这栋她住惯了的房子也显得格外地空,进门的衣帽间和鞋架上空空如也,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多大片大片的时间。“盛世红颜”已经全面停业了,街上的饭店和咖啡馆也开门的不多,就算开着门也没人进去,就像里面藏着鬼似的。所有的娱乐场所都关了,她一下子变得没事可干!
  电视里成天播放着北京和全国的非典新增和死亡人数,她简直不敢看,仿佛只要一开电视,病毒就会从里面跑出来似的。她一个人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简直要发疯了。她开车出去满街乱跑,这时候就算想制造一起交通事故都不是件容易的事,王府井大街上都撞不着个人!
  她拿出电话簿来挨个儿地给朋友们打电话,竟没有一个人能够或者愿意出来!她这时候才真正体会到:在这个世上,她是多么地孤单!她又想起了母亲,她真怕自己会像母亲那样地去过一辈子!
  她有一个装修得非常精致的厨房,但她不记得自己独自在里面做过饭。现在想起来,她自小儿也算是娇生惯养的了,她什么家务好像都不太会做。这个房子的清洁一直是由钟点工来保持的,现在还有谁会出来做钟点工?她只好自己擦桌子和拖地,也算是找到了一点事做。
  她将消毒柜里从来都没用过的碗筷全放进洗碗机里去洗,将厨房也打扫干净了,还为自己做了顿在她看来已算得上是很正规的饭了。当她一个人在桌前坐下来的时候,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她想起了母亲曾说过的一句话:一个女人没有一个真正的家就成不了一个真正的女人!看来,她还不过是个孩子,一个任性的,想怎样就怎样的孩子!她明白了母亲为什么在这里呆不住,在她眼里,这还算不上是一个家,只是一个孩子胡闹的地方吧?她现在真想拽住母亲的胳膊,像小时候向她讨一样心仪的东西一样求她出来,可她知道,母亲是再也不会答应她了!
  她扒在饭桌上独自哭着,她甚至不明白:在她这样伤心的时候,怎么会没有一个人来安慰她呢?
  她整晚都靠在床上,用手机给各种各样的人打电话。她需要说话,如果她停下来就会发疯。
  她突然看到一个很陌生的手机号,她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记上去的,也想不起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禁来了好奇心,便拨通了电话。电话是一个男人接的,连声音都很陌生。
  “喂?”他说。
  她不出声。
  “喂?”
  她还不出声,但忍不住要笑了。
  “你是谁?是园园吗?是你吗?园园,是你吗?”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变得又急又高,还带着哭声,她吓了一跳,电话就断了。
  她抓着手机,心“咚咚”地跳,手机就又在手里叫了。
  “喂?你是谁呀?”他的声音平静了好多。
  “我?我是盛琴,你是谁?”她紧张兮兮地问,像个闯祸的孩子。
  “盛,盛琴?”他好像一下给愣住了。
  “啊?怎么了?喂?”盛琴问。
  “你好,你在哪儿?”他总算又开口了。
  “在家里呀,这时候谁还能在哪儿呢?你也是一个人吗?”这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太莽撞了,她还不知道他是谁呢!
  “是的,我被隔离了!”
  “你被隔离了?怎么了?你没得非典吧?”
  “没有,我妻子得了。”他声音很闷,听到耳朵里嗡嗡的。
  “你妻子?她还好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她死了。”
  “什么?!”
  电话里又变得静悄悄的。她突然觉得全身发冷——她是在跟一个人在说话吗?是个什么人?在哪儿?
  “喂?”电话里又有了声音,吓了她一跳。
  “你还在吗?”他问。
  “还,还在。”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你还好吧?这几年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你,你什么时候能出来?”
  “还得一周。”
  “你,你害怕吗?”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放低了声音道:“还好,谢谢你!”
  两人都沉默了。“你……?”两人又同时开口,不禁都笑了。
  “你在什么地方?我来看你。”说出这句话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进不来的,这里都围着绳子,再说,也不安全。”他的声音好软。
  “你的名字到底是哪几个字?我想让邮政给你送束花过去。”
  电话里又没了声音,她还以为是断了,仔细地听去,才听出有断断续续的哭声。不知为什么,她自己也好想哭!
  等了一会儿,她才柔声说道:“告诉我呀,我还等着呢!”
  他清了一下鼻子,说道:“姓刘的刘,星星的星,下雨的雨。不过,你别送花了,等我出来了,我来看你。”
  刘星雨?她好像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呀?她愣了一下,继续问道:“你现在在哪儿上班呢?”
  “我正在读研,还在人大。”
  “学什么?”
  “还是法律。”
  人大?法律?她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戴眼镜,小嘴巴,模样很斯文的男生,他是大星!
  原来他是大星!这真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
  那时,她还在舞蹈学院里念书,她的梦还是玫瑰色的。
  她的同寝室的女友的男朋友是大星的室友,那年的冬天,他们要搞一个新年晚会,请了她们去帮他们排节目。她拉了大星来做搭档,给他们编舞。之所以找大星,也并没有别的,只是因为他们俩的身高比较适宜罢了。没想到这个男孩子竟因此疯狂地爱上了她,给她写了好多的信,她从来没有收到过一个人那么多的信。
  她觉得他的爱有些滑稽,有点天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但对他的印象也还不错,觉得他不是那种只盯着她的脸和身子的男人。
像一滴水钻进了沙漠
  他是羞涩的,爱脸红的,在她面前常常手足无措。她在心里笑他,觉得他还是一个没长熟的小男生。
  那时候,她的眼前一片光明,身边的男生比蚂蚁还多,哪里有心思顾及到他那样粉嫩的爱情?她没有写信的习惯,从来没给他回过信。他来找过她几次,想约她出去,她不记得自己跟他出去过没有,只记得他曾送过她礼物,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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