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教师袁玲- 第11部分

　　袁玲想找李宇阳借一点钱让袁静动手术，前天，袁玲逼着袁静来检查，确定是子宫肌瘤，医生已经明确告诉袁玲要动手术。手术费用，五千元。

　　李宇阳打了哈欠，嘟哝着说：“我要睡觉了。妈的湖南人真狡猾……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谈得我快崩溃了。按照他们的思路，我还得首先垫钱。他们以为我在收购加工出售之间赚了很多钱啊。我也赚的分分钱啊。见鬼！湖南人也不比九头鸟差啊。可场子铺开了，再难走也得走。妈的，于珊珊这次看走眼了吧。低声下气的，还不知道怎么还贷款呢。”

　　自从冷战以后，这是李宇阳第一次主动说到于珊珊。袁玲吞回了提醒李宇阳防备于珊珊里应外合吞他钱的话，也吞回了借钱给袁静看病的话。虽然是各人用各人的钱（连李骢的费用袁玲也从不肯要，李宇阳想起来就给，但是想不起来的时候居多），何况，刚刚替母亲付了三千多元的医药费，李宇阳一句不吭呢。

　　袁静住院了。没有费多大周折，检查的当天，袁玲就做主住院。姐夫一路唠叨袁静不肯住院治疗，好像是在解释，也好像是在推卸责任。　　

　　袁玲看了跟在自己身边的姐夫，硬生生的压抑自己的烦躁————这个穿着花花的T恤的男人，除了唠叨之外，何曾拿得出半分钱呢？袁玲耳里，又灌进了袁静出嫁时哀哀的哭声。同在一个村一个组，袁静哪能不知道婚前的姐夫唯一的优势就是独生子啊，袁玲父母强行嫁了袁静就是为了姐夫勤扒苦做的父母给他们已经积攒了一座带庭院的房子。

　　袁静住进医院，多亏陈燕萍。她从深圳打到佟毅的账上，佟毅给的四千块。

　　“不够的话，我再寄。”陈燕萍声音柔柔的。袁静就知道她身边八成是那个湖南记者。陈燕萍也会伪装了。是耳朵里那柔柔的有些媚的女人是陈燕萍？还是那个和着裙裾一起扑过来的是陈燕萍？还是那个在风尘仆仆的乡村土路上骑车疾驰赶回学校上晚自习的是陈燕萍？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当年，自己站在土路的尽头，看着她即将跋涉近二十里的路程，只是为了第二天的公开课，有些流泪的冲动。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哪些感动。好像为自己有李白的“唯见长江天际流”的义，也有为陈燕萍执着。这般感觉，似乎又回来了。袁玲不知道是悲是喜。拼斗了多年，衣食仍然难以两全，上不能维护父母，下不能荫庇儿子，作为人生，确实失败。如此艰难的世道里，陈燕萍却仍是当年的仗义，袁玲又不得不喜。
　　作者题外话：没有惊天动地的伟绩，没有惊心动魄的情节，也没有荡气回肠的虐恋，有的只是——千千万万个教师生活实录而已。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六章第四节
袁玲又买掉自己最后一款项链。这一条是李宇阳发迹之初给袁玲买的。从香港带回来的。一块块金片，一道道黄绿紫的色泽，汇成一片片玄幻，逐渐氤氲开来。一砸钱在握时，袁玲预算袁静的费用应该可以了。但是，心里止不住的惶恐和哀伤，交缠着，翻滚着，就像倚在天平里的项链。

　　逼仄的床上，白色的床单已经是米黄色，不知道前任是谁，也不知道医院到底洗过没有。袁玲不敢想。

　　袁静笑着说：“玲玲，我打算秋季再住的。那时，婷婷也读出来了……”

　　袁玲意外袁静喊自己小名：“姐，你只管住院，不用你操心。”

　　袁静看了姐夫一样，姐夫没有反应，又不得不继续：“那我只有下半年稻子收起来了再还你钱了……妈住院，也用你不少吧。”

　　袁玲保密着母亲的住院费用，所以，袁静只能猜测。袁玲还是不应声，只是在帮袁静计算那六亩稻子一亩棉花到底能收多少，到底够不够婷婷上大学的费用。

　　袁静问：“玲玲，你能不能和你学生家长说说，我们住便宜一点的？”

　　“你以为是旅社酒店啊，不分房间只论床位。”

　　因为事关姐姐袁静，袁玲不得不找杨医生。杨医生一口否决塞红包的做法：“我负责找一个好医生，保证稳妥。子宫切除是很简单的手术，袁老师不用担心。”

　　杨医生仍然是热情，只是袁玲已经羞得无以容身——短短的一个月内，就麻烦人家两次。袁玲想表达谢意，给钱买礼物都不合适，就决定当天晚上请杨医生和她帮助找的主任医师吃饭。

　　杨医生笑微微的：“袁老师真的不用。您对我孩子那么好，我做这点事，是应该的。说句您不见外的话，明示暗示家长请客送礼的人多着，就是您一直像个真正的老师，就凭这点，我就一直想回报。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可现在有机会，我也是举手之劳。”

　　袁玲就又犯了职业病，唠叨了：“我也没有为孩子做什么，我做的也只是自己应该做的……做手术，要和医生搞好关系……”

　　“这关系我来负责，绝对对您姐姐负责。放心吧。”

　　袁玲回到病房，袁静和姐夫一个朝着天花板看，一个朝着户外的林荫看。袁玲知道袁静肯定和姐夫吵架了。自从结婚以来，袁静就从没有好声色给姐夫，也真难得姐夫好脾气。

　　“袁玲，其实，妹夫，还算是好了。你别和他……”

　　袁玲挥挥手打断袁静的话头——袁静肯定以为钱都是李宇阳拿出来的，只是当着姐夫的面，袁玲不想说出真相。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包括在袁静和母亲的眼里，觉得都是袁玲太爱较真。好像如若不是袁玲的较真，一切都是皆大欢喜似的，好像一切的不睦都是袁玲身在福中不知福造成的，但是，袁玲也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可是，就是心里容不下于珊珊。尽管袁玲的反感是无声的，连微弱的暗示都不曾——但是，李宇阳一定明白相濡以沫的夫妻同床异梦的根源。
　　作者题外话：没有惊天动地的伟绩，没有惊心动魄的情节，也没有荡气回肠的虐恋，有的只是——千千万万个教师生活实录而已。

第六章第五节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袁玲提出离婚，父母袁静都是否决以后才追问离婚原因。袁玲始终不曾说为什么，李宇阳也不问原因，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你闲得发慌，少做白日梦”就结束一切。袁玲也觉得奇怪，自己本已隐忍不发，倒是李宇阳像是害怕被抓到把柄似的，和于珊珊的关系一直停留在原地。幸福都是相似的，不幸的源头各自不同——这个道理真的是至理。

　　杨婷婷来看袁静时，袁静已经从麻醉中清醒过来。袁玲让姐夫帮助抱着袁玲，一点点的给袁静擦拭身子。袁静的身上，虚汗如雨。看着袁静苍白的脸，袁玲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姐。”

　　杨婷婷就在这时冲进了病房：“妈！”

　　袁静虚弱的笑笑，伸手在杨婷婷头上抚摸：“今天星期几？没有上课？”

　　“我们下午放假半天整理内务……”杨婷婷抬眼望着袁玲，似乎在责备袁玲没有告诉她妈做手术的事：“小姨……”

　　“你马上要高考了，要集中一切精力……”点滴的针管晃了一下，袁静似乎皱一下眉头。袁玲赶忙帮助调整。

　　“小姨，下午我来照顾我妈。李骢呢？”

　　袁玲想起还得买菜给李骢做晚饭，就答应了：“我买菜去，你等一会去我家吃饭了再回学校。”

　　袁玲刚刚买菜回家，补完课的李骢就已经打开家门。拉开冰箱，拿出酸奶猛喝。

　　“怎么这时就回来了？”袁玲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还不到四点呢。”

　　“物理老师有事，提前放了。”李骢用舌头绕了嘴唇一圈，呵呵呵的笑，“这么多好吃的？”

　　“你去做作业！物理数学做完没有？英语单词听写呢？语文要背的一定要背完。现在不努力，将来，要为此付出的……”

　　“得了得了，一个星期七天，天天听你唠叨。星期六，学校补课，星期天，你要我补课。我比国家主席都忙……”

　　“你以为我愿意？我也觉得自己是刽子手，在残害学生。可社会如此，我不这样，就不是好老师，让学生无法融入社会，就是我的失败……”

　　“妈，你收起行不行？我真的懒得做作业，你让我玩一会行不行？”

　　“你到医院去，看看姨妈，再喊婷婷过来吃了饭上学。”袁玲想想，还是支使他去医院。李骢一旦上网，就没有了节制。

　　李骢一跃而起。李骢小时候特别爱到外婆家，因为那里有个婷婷。

　　“记得要姨爹不买饭菜，等会我送过去。”

　　李骢和婷婷进屋时，后面还跟了李宇阳。

　　李骢无心无肺的喊：“妈，姐姐哭了。”

　　袁玲一愣怔，拿着锅铲跑了出来：“怎么了？”

　　“班上订购一套资料，六十八人，只剩下我了。”婷婷的眼眶，红肿未消。

　　“还有几天就考试？还有必要吗？把书上的东西搞通就行了……”

　　“小姨，你也是当老师的，怎么和我妈一样不明白？大家都交钱了，统一订购的，老师说这套资料很重要，含金量很高……”

　　“几本？多少钱？”

　　“各科都有，两百元。”

　　袁玲想说什么，看看李宇阳，忍住了。婷婷吃完饭，袁玲又帮她装一袋食品饮料。

　　“李骢，我又占你便宜啊。谢谢小姨！”婷婷白皙的肤色随了袁静，嘴巴功夫却随了姐夫。

　　李骢要和李宇阳一起送婷婷，袁玲说：“小孩子，走点路算什么！别惯坏了他们！”

　　袁玲送出大门，塞给婷婷两百元：“别人买，你也买吧。”

　　“小姨……你才像是我妈……”
　　作者题外话：没有惊天动地的伟绩，没有惊心动魄的情节，也没有荡气回肠的虐恋，有的只是——千千万万个教师生活实录而已。　。。

第七章第一节
尽管陈燕萍一拨拨的电话追问，袁玲还是不能劝得佟毅回心转意到深圳。

　　佟毅打学生事件似乎是没完没了。他的同学嫌处罚佟毅和王老师过轻，王老师又埋怨说如果不是看在佟毅的面子上当初根本不会带这个学生，现在是惹祸上身。佟毅两头受气，满心的怨愤，又不敢撒在谁的身上，只好一遍遍的找袁玲喝酒。袁玲除了照顾一个即将中考的儿子，便又担任了佟毅的心理咨询老师。

　　佟毅煎鸡蛋，是绝活。春季的野韭菜肥嘟嘟水灵灵的，袁玲洗好洗好，切成碎末，佟毅就上场了。早在红果滩的时候，这道菜也是佟毅的专利。那时，陈燕萍和袁玲就笑嘻嘻的站在一边。学艺不精的原因找不到，明明是按照他的程序进行的，每当陈燕萍或者袁玲亲手创作时，不仅味道总是欠缺一点点。

　　“火候很重要。先要把锅烧好，锅的温度一定要高，烧红。后续的阶段完全靠锅的温度把菜烫熟。”可每次烧好锅，油一下锅，就滋的冒烟，鸡蛋和韭菜一下锅，立马有了糊味。

　　红果滩的野韭菜非常丰富。一到春天，漫山遍野，这儿一丛，那儿一丛的，肥嘟嘟水灵灵，吃起来，也不像现在嘴里的那么虚幻，实在而又脆嫩，香味也浓郁得很。

　　吃着野韭菜煎鸡蛋，陈燕萍有意无意的取笑袁玲：“袁玲你走了我们到哪里聚会啊。”

　　佟毅不解，碧绿金黄的一块也随着他停滞也直直抻在空中。

　　“教育局什么股？股长是她男朋友的姑爹。”

　　袁玲本想反击红果滩镇上的信贷社主任的儿子也向陈燕萍献殷勤已久，想起陈燕萍把那件从上海带回来的灰色风衣揉成一团，当着那个矮个子初中毕业生的面塞在床上的不屑，就闭了嘴。

　　当年的情景今日再现，只是少了一个陈燕萍。

　　“少喝点？明天教研室不是要来学校检查吗？小心听你的课啊。”

　　学校工作的检查，是分时间段的，常常在开学之初进行检查。学期中间的检查，一般属于学校自找麻烦——学校想开展活动，为双方找点事做，捞点政绩。无论怎样的检查，总是老套得很：听课，检查备课笔记，扫描教学计划、个人总结、质量总结等等档案。检查备课和档案是务虚，主要环节是真刀实枪的讲课——这能检查本校的师资力量和教学硬件设施。

　　“怕什么？多少年了？这几本书，哪一本不是过个无数遍？哪一篇文章不是滚瓜烂熟？”

　　“别忘了，你还一直检查我们的教案，尽逼着老师们写一些废话。什么从教学目标，教学重点，教学难点，教学设想……祥林嫂一样，总是翻来覆去的，一点创新也没有。其实，千个师傅万个法，各有各的搞法，只要能够达到教学目标，随便人家走什么捷径都行。为什么非得按照你们固定的模式去做去写？导入，检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