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梦8:无心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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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与梦8:无心睡眠-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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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旁边有条小巷子,午后的阳光斜斜射进去,清静无人,正是偷闲打盹的好地方。从店里借了个竹椅拎到巷子里,在阳光和阴影间找个恰当位置,既能沐浴到大半阳光,又不至晒到脸上。   

  双臂上举,很满足地伸个懒腰。手臂还没放下,蓦地被人从后拦腰托起,她乍惊,刹那机变转身,臂肘横扫。那人却极快,将她高高抛起,于是她头晕眼花地跌下来,正被那人接在怀里。   

  头顶轻轻溢出一声笑,烛雁忘了挣扎:“大哥?”   

  “嗯。”他应着,也不放下烛雁,就这样抱着她,随意坐进竹椅里。   

  烛雁挣一挣坐起来,侧过身面对他,才一年没见,却像隔了不知多久,大哥的脸都有点陌生了,仔细认一认,看还识不识得。   

  本以为见了会气、会骂、甚至掉几滴眼泪也说不定。但只是笑,你看着我笑,我看着你笑,白岫高高兴兴地瞧着她,她高高兴兴地瞧着白岫,胸腔里快活得怦怦跳,想要拉着他转几圈,大叫几声,到街外疯疯地跑上一跑。   

  这样快乐,这样快乐,连白岫抑不住凑近来亲了一下也没恼,反倒“嘿”的一声笑出来,用力搂了搂他颈子,耳鬓挨着耳鬓蹭了又蹭。   

  “大哥,你好像有点胖了。”仔细端详他脸孔,笑眯眯用手摩挲着他下巴道。   

  “我瘦了。”   

  “不会呀,京城怎样也比咱们家里吃得好住得舒服,你胖一点是应该的。”   

  “我瘦了。”白岫坚持道。   

  “为什么会瘦,东西吃哪里去啦!”   

  “我想你了。”他轻声道,定定地凝视过来。   

  说到这个,就该算账了!烛雁气咻咻地掐他,“想我,怎么连封信都不寄回来?”   

  “我还在生气。”   

  “生什么气?怪我叫你回京城来?”烛雁不在意地道,又打量他身上。他的衣袍不知是什么精绣缎料,又滑又软,淡月色泽,领襟袖口缀着精致手工滚边。旗人贵族的服饰,就是这样华丽锦绣。想起时汉庭说他什么轻裘玉带、一身贵气云云,不觉莞尔一笑,“大哥,你现在这一身,比原来更俊些呢。”   

  听得烛雁由衷赞他,白岫心情又愉悦起来,想要抱怨的话都莫名消散了,只是思念地用力抱一抱她单薄的身躯,贪婪地攫取她身上熟悉的清浅气息,如果可能的话,还想、还想……   

  “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上午不是回去了?”   

  “我怕你一会儿就回来,如果走了,还要等到明天才能见。”他稍有些不甘道,“我到对面茶楼坐,遇到同僚,他拉我说话的一阵,就不知你什么时候进门了,直到你再出来,我才看见。”   

  “同僚?”烛雁忽略他话里急着见她的迫切,注意到一个很陌生的词,“做什么的同僚?”   

  白岫有些迟疑:“我现在在宫里当职,同僚是硕王府的三贝勒,他平日很照顾我,常常指点我一些不熟的事项。”   

  当职、王府、贝勒……听起来好遥远啊,遥远而陌生的京城贵胄。   

  烛雁注视兄长一阵,真是不习惯他和这些遥不可及的称呼、人物扯上关系。   

  “你……记得从前的事了吗?”   

  白岫摇摇头,很不高兴,“他们非说我是融隽,所有见过我的人都说是,可是我什么也不记得,他们又拦着不许我离开京城。”   

  “那、那个谁,你去见了没有?”   

  “哪个谁?”   

  “乌雅。”烛雁几不可闻地叹息,“大哥,你很久以前娶过妻的,阿齐亚不是跟你说过。”   

  “我不识得她,那些人说的,我不信。”白岫垂眸,固执地说道:“成过亲什么的,我都不信,阿齐亚和我打了好几架,要我去见她,不过他打不赢,所以我一直都没去。”   

  烛雁只能叹气,“那么,你现在也不住在他们说的关家是不是?”乌雅既在那里,大哥必不去的,他谁也不记得,京城对他来说全然陌生。他又不若寻常成年人能适时熟悉适应,这处处陌生的一年,他是怎样过来的?   

  “皇上送我座小院,离宫里很近,又安静。你过去和我一起住。”他微微笑了一笑,“我出不了京城,但留意了榜上有汉庭名字,想着你大概会来,所以轮了班后,马上就过来接你。”   

第57节:云出曲(24)     

  “连皇帝都见到了啊……”烛雁喃喃道,“还送你院子住,看来阿齐亚说皇上当年很喜爱你,果然不假。”   

  “你别和汉庭一起住客栈,只有你和他……”白岫顿了一顿,压下一股酸酸的涩意,勉强道,“你是姑娘家,住客栈不方便。”   

  烛雁认真考虑一下,“倒也是,不过呢,他一定又会?哩?嗦地不高兴,刚才就大发脾气,我若真的不住客栈,岂不是白白送上去叫他训……”   

  白岫静静地注视她,看她烦恼犹豫地左思右想,忽然开口道:“烛雁,我记得你说不想嫁汉庭,是么。”   

  “啊?”   

  “你还说,希望我做主,替你驳了婚约。”   

  “呃、那个……”这么久了亏得大哥还放在心上。   

  “现在,我可以为你做主,退掉你与汉庭的婚事。”   

  烛雁愕然,看向兄长那认真的眼神,不再如孩子般的口吻,让她忽觉有些不安起来。   

  蹑手蹑脚地上楼,迎面过来的店伙计刚要张口招呼“佟姑娘回来了”,被她及时摆手示意噤声。回房需经过时汉庭房间,他一向晚睡,叫他听到动静,少不了又要给她脸色瞧。   

  下午和大哥聊得太久,竟没注意天都黑了,又一起快快乐乐地去吃饭。大哥今晚就要接她过去,她哄得千辛万苦才劝了兄长先行回去,她在哪里住的问题,过几日再说。   

  哪知时汉庭的房门却开着,她只得硬着头皮经过,希望他专注读书,没有留意门外才好。   

  “烛雁。”   

  时汉庭的唤声打破她的奢想,不由暗暗腹诽,家里阿爹都没有他管得严。   

  “什么时辰了,才回来!”他隐怒地走出来,“一个年轻姑娘,天黑还在外头逛,成何体统!”   

  烛雁沉默听他训斥,尽量把话转听为“天这样晚,遇了危险怎么好”,唔,他是担心,训她也是为她着想。   

  责怪完毕,时汉庭又道:“你进来,我有事和你说。”   

  她只好随他进去,看他皱着眉,像是思虑重大事项。踱了很久,才突然道:“我们两个,尽快把婚事办一办,过几天我叫人带信回家,回去办还是在这里办,问一下父母的意思。”   

  烛雁一怔,“这么快?”   

  “一则我们孤身在外,长久下去难免惹人闲话;二则……”时汉庭犹豫地瞧她一眼,踌躇半晌低声说:“户部王大人有意许婚,我说已订亲,他却不很死心……”   

  烛雁心里微跳,“哦,那个……你年轻有为,受人垂青也不奇怪。”   

  “所以我想,我们尽早成亲,也省了许多口舌推却。”   

  “推了多可惜,岳丈做官,对你的仕途应该很有帮助。”她偷偷检讨自己,是不是建议得太有诚意了一点?她似乎应表现得很惶恐很担心时汉庭变心才对罢?   

  “什么对仕途有帮助!负义忘贫、抛弃糟糠,传出去我怎么做人!”他恼怒道,“你放心,时汉庭不是寡廉之辈,既然我们已有婚约,就绝不会弃你别图。”   

  “可是你并不喜欢我。”烛雁忍不住轻声实言,“你怕被人指点,说你贪图富贵,悔婚另娶,你并不在意娶的是谁,你只是维护你的气节傲骨,不想被别人唾笑轻视。”   

  时汉庭震动地瞪着她,半天才艰难地道:“胡说,谁说我、我不……”   

  烛雁就站在眼前,那个和他一同长大的、洁净明秀的小女孩,有些倔强有些不听话的邻家姑娘。要说与她成婚,他是愿意的,所以双方父母提起这事时,他便毫无异议地点头。   

  他读了这许多年书,少年懂事,稳重内敛,怎比白岫一般,孩子气地喜欢不喜欢随口而出。   

  只是烛雁道明他怕被指点议论,怕被人不屑唾骂,却让他无法断然否认。   

  没错,他绝不会让人说他负心背约,贪恋权势富贵。但爱惜名节,洁身坚定,有什么不对!   

  “如果你担心被人指责,可以由我家先提出退订,我去和我爹说,不会让你被时叔时婶责怪。”   

  烛雁轻轻吁了一口气——终于说出来了!让她烦恼郁结多时的心事,原来要鼓起勇气提出来,并不是想象的那么难。与其让大哥来替她添乱,不如索性她自己解决。   

  “你、你说什么?”时汉庭惊疑不已。上一次她提起退婚,还可当成是气话,但这次她这样平静,从容淡然,不像是赌气,也不像是……故意试探。   

  他软下语调:“你别多心,我和你说王大人许婚一事,只是那边一头热而已,我绝没有别的心思,也不是不……”舌尖微僵,“喜欢”一词就是难以出口,这话、这话如此尴尬,怎能随意挂在嘴边上?   

  “我没有多心,我只是很不开心。”   

  烛雁幽幽叹气,想起这一两年的气闷滞郁,夜里也睡不稳。   

  “你是个很好的人,可是,我就是不开心。”   

  她不看他,径自瞧着地面淡淡苦笑,“自小在一起写字,即使坐得近,也总觉得你很遥远。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明明所有的邻居里,我和你往来最多,却从来不想和你聊天说笑。你是隔壁家的汉庭哥,偶尔教我学几个字,和我说几句话,最多,看不惯我言行,告诫我这样不对那样不应该,但是,却从来不是我想要嫁的人。”   

  时汉庭深吸口气道:“你是怪我,责斥你太多,你不高兴?”   

  “不、不止。你读的书多,凡事谨慎稳重,得体有礼,我却不能,也做不到。但更多的是你做不到的。”她遥遥想着,漫声道,“比如坐在炕边一起烤火聊天,一起洗衣煮饭,一起在山坡上跑,捉野兔、狍子、桦鼠,一起大笑玩闹,河里踩水林里射箭。你只会说,这样有失分寸这样胡闹,烛雁,你大了,该晓得端庄要成体统。”   

  “我……”   

  烛雁蹙着眉头很认真地想了又想,最后摇首叹笑,“其实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即使你能做到,我却并不想和你在一起。”   

  时汉庭心神恍乱,烛雁一句“不想在一起”让他脑里瞬时有些空白。两人婚约虽是父母所定,但长久以来,一直觉得理所应当就是这样。烛雁从来也不曾出现一丝厌他、有嫌隙的迹象,怎会时至今日,突然才道出什么“不想嫁”的话来。   

  “不要胡闹,你不是个不定性的姑娘。婚姻大事,怎能如此草率。”   

  他艰难涩声,第一次觉得自己在烛雁面前不知所措,眼神惶乱飘忽,不知定在哪里好。忽然扫过烛雁腰间,那里拴了条坠子,有些眼熟——   

  脸色一变,厉声道:“你下午见过他了?”   

  “什么?”   

  “你还瞒什么!”额际突地一热,想也不想上前一步,扯下那条精致挂坠,冷冷地质问:“这是他身上的吧。”   

  烛雁被他吓得一惊,那是和大哥聊天时,她随口说笑比挂烟袋好看得多了,大哥就欣欣然拴在她腰上留给她玩的。   

  “是大哥的。”她捺住怒气,伸出手,“还给我。” 

第58节:云出曲(25)     

  时汉庭盯着她纤细白净的手,五指秀巧,掌纹清晰。这样近在眼前的一双手,他从来都没有碰触过,如今这双手却伸在面前,向他讨要另一个男人的东西。   

  “难怪你突然说什么不想嫁不想在一起,果然是为了他!”   

  他握紧挂坠,冰凉的玉石硌得他手心发疼。   

  “就算头甲前三,也要从六七品的选修编修做起,何况是二三甲的进士,入学翰林三年后,才不过授与低品小官。怎比他天生贵胄,生下来就享受富贵,无所事事也好,游手好闲也罢,旗人子弟,不必辛苦劳累也能堂而皇之步入朝堂!”   

  时汉庭愤然悲笑,恨这世上如此不公。   

  “我读再多的书有什么用,他轻巧一步,就是三品正职,我要熬多少年,才能与他的位置等齐,难怪要弃我而选他,倒是人之常情。”他冷笑怆忿,“只是没有想到,山村里原本清净无垢的好姑娘,也是贪图富贵之辈,是我看错人了……”   

  “你够了没有?”   

  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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