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梦8:无心睡眠- 第45部分

　　“宝贝，写得太好了。妈妈真高兴，谢谢。”Jane又亲玛侬一下，小女孩开心地笑开了脸，“这张明信片哪来的？”　　　

　　“在妈咪的房间找的。”　　　

　　四年前她被人救起时，身上只有这张明信片和一张旧瑞士法郎的钞票。　　　

　　手机铃声响起，Jane从背包里拿出手机，“喂？”　　　

　　“Jane，救命啊……”电话里传出可怕的哭号声。　　　

　　Jane把手机拿开一点，呵呵笑起来，“雅各布，又要交论文了？”　　　

　　“不是，下周交报告，有一份日文资料需要翻译，我认识的日本人只有你……”　　　

　　“谁说我是日本人？”她不知道自己是哪国人。她的长相很东方，中文、日文、韩语、泰语都说得很流利，英语、法语、西班牙语也很熟悉，所以无法从语言推测她的国籍。不过会多种语言也成为她打工的本钱之一。　　　

　　“不管，不是日本人也是日本人的亲戚，反正差不多就好，你可一定要救我一命啊……”雅各布赖定Jane。　　　

　　“三百欧元，三天后交给你。”　　　

　　“你抢劫啊……”　　　

　　“不要拉倒！”　　　

　　“别，别，我同意，三百就三百，成交。”　　　

　　“把资料送到我家，我不在就丢在信箱里。拜拜。”切断电话。　　　

　　Jane把手机丢进背包，牵着玛侬下楼。　　　

　　刚才凌乱不堪的客厅明显经过一番收拾，整洁了许多，一群十几岁的少年也已经离开，只有阿什丽还在忐忑不安地等着，一看见Jane，立刻从沙发上站起，“Jane，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她希望保住这份工作，这是她零花钱的主要来源。Jane给的钟点费比别人高，因为要外出工作，雇用临时保姆的时间也比较多，玛侬又聪明懂事很好带。　　　

　　“你知道玛丽安也一直和我说，想来帮我照顾玛侬……”Jane决定要让阿什丽有一点危机感。　　　

　　“对不起Jane，我保证再也不会这样了，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您了。”阿什丽双手合十恳求。　　　

　　电话铃声响起，Jane拿起听筒，“喂？”　　　

　　“是Jane吗？”　　　

　　“是的。”　　　

　　“我是凯瑟琳·丹顿，晚上在‘玫瑰宫’表演歌舞，今天不小心扭伤了脚，听说你可以帮人代班，能帮帮我吗？”　　　

　　“可以，代班期间的工资和小费归我，你另付我每小时十元。”　　　

　　“没问题，没问题，太感谢你了。”　　　

　　“九点前我会到‘玫瑰宫’后台。”　　　

　　Jane挂上电话，瞥一眼一脸紧张，像等待生死判决似的盯着她的阿什丽，蹲下身对玛侬说：“宝贝，你看我们应不应该再给阿什丽一个机会？”　　　

　　玛侬认真起了一下，严肃地点点头，“可以。如果她表现不好，我们就让玛丽安来。”　　　

　　Jane为她小大人似的表现微笑，“好吧，阿什丽，既然玛侬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就原谅你一次，今天晚上九点到十二点我要出去工作，你来照看玛侬，如果你……”　　　

　　“我保证再不会有任何问题，我一定认真照看好玛侬，我保证。”阿什丽举手作发誓状。　　　

　　“玫瑰宫”夜总会后台。脱下针织衫和牛仔裤。换上粉红色的演出服，Jane在镜子前转一圈，审视镜中的自己。这件演出服布料不比一件比基尼多，只勉强遮住关键部位，优美的香肩纤细的水蛇腰、修长圆润的手臂和大腿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一转身，层层叠叠蕾丝和羽毛组成的短裙缩到臀部下面，露出背部大片白嫩肌肤。　　　

　　Jane对着镜子用力拉那名为短裙的毛球，试图让臀部少暴露一点，可是勉强遮住了下面的翘臀，上面又露出一点股沟。　　　

　　“身材不错嘛，Jane。”同样装束的红发女郎从她身边经过，拍拍她的肩，“别拉了，为了赶上今年露臀的潮流，老板把裙子的布料又减了两寸。他本来还打算上演凯莉·米洛的中空露臀秀呢。”　　　

　　“谢谢。”Jane无奈地放弃遮住臀部的努力，坐在镜前化妆。轻轻打上一点眼影和睫毛膏，原本平和的眼睛，意外地清亮有神；雪白的肌肤，衬着乌黑的发，殷红的唇，平凡的女人脱胎得清艳亮丽。　　　

　　戴上装饰着夸张的粉红色长羽毛的头饰，Jane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你今晚是一个艳舞女郎，一个绝代舞姬。　　　

　　你光芒四射，你的艳光将使所有人目眩神迷，你的风情将让无数人神魂颠倒，来吧，用你的绝世风华席卷全声，让所有人为你疯狂……　　　

　　张开眼，镜中的女人秋波流转，红唇欲语，风情万种，连最灰暗的角落也被她的光彩照亮。　　　

　　镜前化妆的女郎们纷纷停下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神奇的变化。　　　

　　今晚，神秘的东方舞娘风华绝代，艳冠群芳，沸腾了整个“玫瑰宫”……　　　

　　午夜之后，卸了妆的Jane大摇大摆地挤过蜂拥在“玫瑰宫”的后门等待东方舞娘的人群，忍着笑，骑上停放在那儿的脚踏车。而那群狂热的崇拜者和爱慕者，完全不知道东方舞娘刚刚从他们身边经过，还在翘首等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自己有扮演各种人的天分，于是善加利用，作为谋生手段。　　　

　　四年前她在医院醒来，孤身一人，失去了记忆，女儿的降生使她产生了奋斗的勇气。为了养活女儿和自己，她必须设法挣钱。没有合法身份，说不清自己是否有一技之长，她四处打零工，先是送牛奶、洗盘子、剪草坪，她发现自己不用学就很熟练；然后是帮人代班，当售货员、服务生、缝纫工，她得心应手；再后来她客串了更多角色：花匠、调酒师、钢琴师、酒吧歌手、杂耍艺人、水电工、理疗师、翻译……甚至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没发掘的才能技艺，这些技能就像与生俱来的本能一样，在她需要的时候就突然表现了出来。而这也让她在小城赢得了良好的口碑，大家都知道有临时工作需要就找Jane，她的日程表每天都排得满满的，挣的钱也越来越多，足以让她们母女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棕榈树半遮半掩的白色小楼在夜色中宁静伫立，门廊的灯为晚归的人留着温馨的等待，那是她的家。放好脚踏车，仰头凝视二楼透着晕黄灯光的窗户，那里有她的女儿，Jane不由微笑。　　　

　　原本她只租了二楼的两个房间，和房东老雅克住在一起。一次雅克心脏病突然发作，幸好她及时发现抢救，救回了性命。心存感激的雅克在搬到养老院之后，把整座房子以低价租给了她。　　　　　

第78节：无心睡眠（11）　　　　　

　　玛侬已经睡了，阿什丽乖乖地坐在床边看书。　　　

　　让阿什丽离开后，Jane静静凝视女儿甜美可爱的睡脸，嗅着她身上淡淡的乳香，这就是幸福的味道吧。　　　

　　玛侬只有她一个亲人，就如她只有女儿一样。玛侬没有父亲，因为她什么都不记得。她明白地告诉玛侬自己失去记忆的事，虽然还不能完全明白失忆是怎么一回事，但懂事的玛侬从没有向她要爸爸。　　　

　　爱怜地摩挲玛侬柔嫩的小脸，玛侬的长相和她有五分相似，一样的黑发黑眼，一样端正的东方面孔。她常常会凝视着玛侬的小脸，想从她的长相中揣摩另一个人的模样，猜想那些与自己不同的特质，是不是遗传自那个男人，那个也许在她生命中曾经很重要的、遗失在她的过去的男人？　　　

　　他长的什么样子？也是东方人吗？玛侬的长相很东方，但这不能证明什么，肤色，发色较浅的人和肤色、发色较深的人生育的后代，通常较深的肤色和发色会成为显性基因，玛侬完全可能在外貌上一点不像父亲。　　　

　　玛侬的小手放在胸口，手中还握着一张纸片，Jane轻轻抽出来，是那张写着生日快乐的巴黎风景明信片。Jane为女儿盖好被子，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关上灯，走出女儿的房间。　　　

　　三十分钟后，Jane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坐在梳妆台前，在脸上轻轻拍上柔肤水，目光不经意落在桌面的明信片上。　　　

　　明信片上有一块牛奶的污渍，大概是玛侬喝牛奶时不小心滴上的。Jane的目光扫过，被一道反光奇特的划痕吸引住视线。她拿起明信片，在灯光下仔细检查。　　　

　　浅浅划痕看上去像箭头，指向层层叠叠的建筑中的一座，另外的曲线是手写的字母的一部分，因为不全而认不清。墨迹只出现在被牛奶污渍中，没有被牛奶污染的地方，仍然是干干净净的城市风景。这张明信片是她遇救时随身的物品之一。Jane突然意识到：这因牛奶污染而出现的神秘字迹，也许与她的过去有关……　　　

　　拿着明信片匆匆下楼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倒在沙拉碗里，然后小心地把明信片浸入牛奶中。　　　

　　像魔术表演，城市风景上慢慢显出淡淡的墨迹。　　　

　　Jane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夹子夹起明信片，放在料理台上。　　　

　　两个法文字：“家”，连着一个箭头，指向在层层建筑中露出一角的灰色楼房；另一个字“未婚夫”，箭头指着一座高耸的现代风格大厦。　　　

　　就在这一刻，通往过去的大门就在眼前！　　　

　　Jane的心怦怦地剧烈跳动。　　　

　　人行道上的椰子树枝叶婆娑，而对海湾的高级宾馆四周，铺天盖地的热带植物绿得呛人。从窗口可以看见栈桥系着大大小小的观光船，许多人在暮色中悠然漫步。　　　

　　这是滨邻太平洋的美丽观光城市，可是再美丽的景色也打动不了他的心，他到底在这儿看什么呢？　　　

　　“鹿？”乔蜜在他身后轻声呼唤。　　　

　　色彩明媚的印花洋装，配以清凉的白色系带高跟凉鞋和缕花手袋，显出女子奔放的热带风情和清新亮丽的迷人特质。　　　

　　可是鹿野清再一次对这迷人特质无动于衷，“准备好了？”　　　

　　“嗯，时间到了。”乔蜜上前一步，温柔地为他整理Versace银灰色西装的领子，手指似无意地划过他未着衬衫的赤裸胸膛。　　　

　　“走吧。”鹿野清面无表情地闪开她的手指转身向外走，把她柔情的目光抛在身后。　　　

　　乔蜜脸上掠过一丝黯然，视线在他身后缠绵了数秒，在他就要消失在房门外时快步跟上。　　　

　　并肩走在走廊，乔蜜不时偷偷瞟一眼身旁男子平静的侧脸，疏淡的眉宇似乎给她忧郁的错觉。第一次和他搭档时，她就对这个温文内敛、沉默寡言的男人产生了好奇；第二次同出任务，她开始为儒雅而刚强、周密而果断的他着迷。当得知要和他一起来凯恩斯执行任务时，她几乎按捺不住内心的雀跃，同时暗下决心：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让他们的关系比单纯的伙伴更进一步。　　　

　　然而，不管她怎么暗示对他的好感，他对她的态度总是温和有礼，又保持疏远的距离。　　　

　　难道非要她明示他才会明白吗？她总要保留几分女性的矜持吧。乔蜜再瞄他一眼，银灰色的缎面西装让他少了几分庄重和严肃，多了点高贵和潇洒。乔蜜的心怦然而动，轻咬下唇，不能让这样的男人擦身而过，女人也有主动追求幸福的权利，也许，今晚会是个好机会。　　　

　　深吸口气，乔蜜努力为平衡不规则的心跳，初次执行任务时的感觉又回来了。　　　

　　吧台边的乐手弹着吉他唱着英文老歌，服务生手托托盘，以戏剧化的夸张灵活的动作游走在桌椅和客人之间，虽然无人喝彩，他还是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中。　　　

　　鹿野清和乔蜜低头啜饮调酒，借着绿色盆栽植物的掩护，竖着耳朵听另一桌的谈话。　　　

　　那一桌的客人声音不大，但已足以让他们不费力地听清，可是到现在为止，他们说的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什么这里的女人很好钓啦，昨天晚上那个波霸很辣啦之类的。不时还要描述一下细节，乔蜜听得面红耳赤，从一旁书报架上拿下一本杂志，假装低头翻阅。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拿走了她面前的杂志，“怎么……”乔蜜抬头，看见鹿野清牢牢盯着手中的杂志，温润的双眼神光迸射，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后面的话自动吞了回去。　　　

　　之华！　　　

　　鹿野清死死瞪着图片上的艳舞女郎，震惊的漩涡在心湖里一圈圈扩大，快速席卷了全身，他的身体，他的灵魂都在漩涡里，翻滚咆哮着，直至灭顶。　　　

　　那是之华！虽然画中人娇艳绝伦的风采与之华的平凡那么不同，虽然他从没见过眉眼如此妩媚勾人的她，从没见过身姿如此婀娜性感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