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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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美人-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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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始至终,她的脸都埋在他胸口,不肯拾起,他只能瞪着她头颅。
  “我有说我要丢下你吗?”
  她顿了下。“没有。”想了想,又接了句:“可是你要走了。”
  “我要去煎药。”他没好气地道。
  呃……煎、煎药?
  是这样吗?
  他不是要走了,丢下她不管?
  她抱着他的手臂,悄悄地放松了一点,抬起头,怯怯地望着他益发冷漠的脸,说不出话,只好又紧紧抱住他,不放。
  南宫缺轻哼了声,伸手抱她回床上。
  “乖乖待着。”下完命令,他转身要走。
  “那你答应我,要带我一起走。”她拉住他衣袖,坚持要一个承诺。
  他冷冷地瞥来一眼。“我没兴趣带个累赘。”
  “我……”水儿咬咬下唇。“我会让自己……不变成你的负担。”
  “我是个江湖人,餐风露宿的日子绝对是你无法想象的。”他盯着她面容,不错过她任何一丝情绪。
  “我只要跟着你!”她小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坚决。“我能吃苦的。”
  他瞪着她,久久不发一语,而她还是很坚决。南宫缺知道自己暂时甩不开这个麻烦了。
  “最好如此。”再哼一声,他拉开她的手,这次终于顺利走出房门。
  没有什么正式承诺,水儿却是松了口气。
  他答应让她跟着了!
  在水儿醒来两天后,确定她恢复了一点体力,南宫缺就决定上路。
  换上一套南宫缺新买来的粗布衣裙,她抱着自己的小包袱,瞪眼看着面前这匹马头仰起来比她高大很多的棕马。
  “我不会骑——”她不自觉退后一步。
  别说是骑马了,她光是这样看到就怕!这匹马要是不小心倒下来,绝对足够压垮她!
  南宫缺利落地翻身上马,一手持剑握住缰绳,一手朝她伸出手——
  “把手给我。”
  “噢。”她乖乖伸出右手。
  他手一拉,水儿低呼了声,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上了马,侧坐在他身前,地面忽然离了她三尺远,她直觉揪紧他衣服。
  “我们……要去哪里?”她问道。
  “回家。”南宫缺拉开她的手,环向自己身后,吩咐道:“坐稳。”
  “驾!”马儿开始跑起来,她惊吓地死死搂紧他,整个人僵硬的不象话。
  “放松一点,体验马奔跑的速度。”他瞥了她惨白的娇颜一眼,再次无语问苍天,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替自己找个累赘来忙?
  但是既然决定带她回去,再不解也无济于事;既然她想跟着他,那么就得自己想办法融入他的生活型态。
  他可以教她,但不会纵容她。
  呵护、体贴、温柔等等形容词向来跟他无关,南宫缺也不打算从现在开始例外,顶多……他把马骑得慢一点。
  但尽管如此,从来没骑过马,只坐过几次轿子、马车的水吟,仍很不能适应马匹的律动,一个早上下来,她的臀部连到大腿的肌肉就被震的痛到不象话,麻到差点没了感觉。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休息,南宫缺总算勒马停住,休息。
  连奔颠簸将近两个时辰,水儿根本连路也不会走了,一下马就软倒在地上,咬唇忍住一声痛呼。
  “怎么了?”他绑好马,看她还坐在原位。
  “没……没事。”怕他不耐烦,水儿赶紧撑着爬起来,可是却掩不了双腿的颤抖。
  南宫缺看不下去,一把搂住她,抱她坐到树下,然后把一片饼粮和水壶塞到她手里。
  “这是午膳。”说完,径自坐到另一头,闭目调息。
  她知道,他是在休息,以前也曾看姐姐这么做过。
  姐姐说,练武之人在长途奔波后作调息,可以让人更有精神,也可以维持高度的警觉性。出门在外,懂得保命的人,都会明白一点点的松懈,就足以使自己送掉一条命。
  当时她很羡慕,因为自幼体弱无法练武,又常生病,所以她格外羡慕那些能跑能跳、能自由来去的人。
  “不要发呆,快吃,我们待会儿就得出发了。”不必睁开眼,凭借四周的声息,也知道她在干嘛。
  “噢。”她低低应一声,小口小口地吃起饼粮。
  硬邦邦的饼粮并不好吃,也不美味,可是它可以让她多些体力,以前……
  “还在发呆?”调息完毕,一睁开眼,就见她饼粮吃了一半,然后又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啊。”她回神,连忙又吃起来。
  “在想什么?”
  “想以前的事。”她喝了一口水。“姐姐带我在外面流浪的时候,也常常吃这个。”
  “你们流浪过?”他问着。水家堡血案已过十年,她们姐妹无家可归,便四处流浪,这该是意料之中的事。
  “嗯。”她点点头。“刚开始,姐姐用爹娘留下来的钱过生活、照顾我,一直到五年前,姐姐决定去京城。姐姐请了车夫,我们一路都坐马车,有时候会像现在一样,在郊外用膳,那就吃这种饼粮,或者姐姐自己捏的饭团。”
  “后来呢?”
  “到了京城,姐姐进了醉花楼,后来就变成花魁,她一直把我藏在自己住的绣楼里,连朱嬷嬷都没见过我。平常姐姐忙的时候,就由姐姐的丫鬟琴儿照顾我,不准任何人来骚扰我。”
  听起来,她姐姐颇为聪明,对唯一的妹妹也相当保护。
  醉花楼的花魁?那么,她姐姐是胤口中那个云仙了。她行刺德王爷,目的必然是为了报仇。
  这么说来,水家堡血案的凶手,果然是德王爷了。
  但是,这种报仇的举动未免太愚蠢了一点,德王爷的武功在皇族中是数一数二的,岂是她一个小小的女子能对付?
  “姐姐……一直很苦的,要照顾我、要为生计奔波,还要练武,我都帮不上忙……”不用别人说,水儿也知道自己很没用。
  遭到灭门之祸,她们姐妹在母亲的安排下,躲在地窖里总算逃过一劫,虽然姐姐年长她三岁,可是当时,姐姐也不过只是个九岁的女孩,却要肩负起照顾病弱妹妹的重任。
  父母之仇,让姐姐不得不早熟,而照顾她,更让姐姐不能不坚强。十年来,她总是虚弱多病,如果不是姐姐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她也许早就不存在了。
  姐姐对她来说,就像她的母亲,也是这世上唯一无怨无悔疼宠她、照顾她的人。
  南宫缺静静听着,对水儿的姐姐多了一分欣赏与敬意。
  他认定中的女人都很懦弱,又很麻烦,只除了他的母亲。但即使是母亲,也只有敬意,没有更多了。
  可是,这个水家长女却几乎跳脱了他对女人的认定,相形之下,水儿即使绝美脱俗,在他眼里却该是一点优点也没有——
  “南宫大哥,你是不是也嫌弃我很没用?”水儿忽然问道。
  南宫缺回神,望了她一眼。
  “你是没用,但我没嫌弃你。”她没用是事实,但嫌弃?
  还不至于。
  “真的?”她小脸立刻漾出光采。
  “你很没用,也是个麻烦,但我带着你,不是吗?”既然带着她,就不会嫌弃她什么。
  “啊?”她眨眨眼,“哦。”明白了他的意思,
  “快点吃完,我们还要赶路。”交代一句,他起身去拉马儿。
  “好。”她努力吃完剩下的半片饼粮,一脸放心兼满足。
  满足?南宫缺别开眼。
  他可以不必安慰她的,可是,他就是突然问不想再看见她失望又自鄙的表情,所以话就这么出口了。
  他几时变得这么心软来着?
  牵马过来,就见她吃完饼粮,很努力又有点狼狈地想站直身,朝他漾开一抹笑靥,可惜双脚不合作。
  南宫缺轻哼一声,直接将她抱上马。
  她真的是个麻烦。
  但——麻烦若是自己找的,他也只能怨自己,怪不了别人了。啧!
  第四章
  连赶两天路,在入夜之前,南宫缺策马停在一处挂着“南饼坊”牌匾的地方,然后抱她下马。
  大门里立刻有人迎了出来。
  “少爷。”来人讶异地看着少爷带了个女人回来。
  南宫缺随意点了点头,将马匹交给跟来的小厮。
  “韩通,找一间房给她住。”
  “是,少爷。”韩通得令,立刻吩咐人去清扫一问客房。
  “你先去休息。”南宫缺要她跟着一名奴仆走。
  “好。”她听话地抱着包袱走人。
  韩通收起讶异,跟着南宫缺到书房。
  “这三个月,坊里没事吧?”南宫缺应着。
  “一切安好。”韩通回道,“不过因为愈来愈近中秋,所以各铺子的订翠都变多,我多找了一些人来当临时工。”
  “嗯。”南宫缺点点头。
  “这是最近的收入支出记录。”韩通递上一本帐簿,再从柜子里拿出一迭账本。“这是各铺子的经营状况。”
  没有人知道,其实独来独往、在江湖上名声赫赫的绝剑南宫缺,其实就是京城一带,有名的百年饼铺——南饼坊的主人。
  南饼坊的旧居就在这个离京城三个城镇的小城镇里,因为这个小城镇居民并不多,所以很早以前,南宫家的祖先就将店铺向外扩张,各派任值得信任的管事经营,按月作经营报告,而这个南宫家的旧居仍然经营着,除了是南宫家人的居处,也是饼铺的总店,各店铺有应付不来的订单,这里就负责支持。
  虽然南宫缺是南饼坊的主人,但其实就连各管事都不一定见过他。饼坊和剑客根本是兜不在一块儿的两种身分,南宫缺在饼坊里的举动一向低调,加上南宫缺的母亲经营时也隐身幕后,不给名号,所以现在有许多外人都认为,南饼坊的主人单姓“南”,直接称作“南少爷”。除了韩通和几个忠心的老仆之外,也就没其它人知道这件事。
  韩通长了南宫缺几岁,原本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因为败在南宫缺手下,所以认他为主,一直跟着南宫缺,南宫缺在拒绝不了的情况下,干脆将他安排回老家,要他弃武从商,更将管理的权力放给韩通。
  没想到韩通却从此对做生意上了瘾,而且又把南宫家祖传的饼铺生意做得更加有声有色,后来干脆就消失江湖、定居在这里替南宫缺看家了。
  所谓“大隐隐于市”,韩通很乐意就这样安居,笑看江湖事。
  “我带回来的人,叫作水儿,待会儿让人送晚膳给她,再让她梳洗休息,从明天开始,你安排事情让她做,她体质偏弱,你要看着办。”南宫缺一边看着帐簿,一边交代道。
  “是。”跟了南宫缺七年,韩通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让水儿有事做、增强体力,但是不可以累着她。
  “那你先去忙吧,有事我会找你。”
  “是,少爷。”韩通退下。
  一整迭账本,真要全部看完大概得花上一整天,等用过晚膳、看过四本帐簿,他才发现已经过酉时了。
  南宫缺拿了一瓶活血舒筋的药膏,离开书房,往水吟睡的房间走去。
  虽然住在客房,但韩通很细心地把水儿的房间,安排在离南宫缺比较近的地方,让南宫缺走出自己的庭院就能找到她。
  还没走到房门口,他就听见从她房里传来的呻吟声。
  “爹、娘……”
  南宫缺神情一凝,直接打开门走了进去,看见在床铺上不安挣动的她。
  在地窖里,她们不断听见哀叫、求饶与狂笑。
  她们心里害怕,紧紧抱着彼此,怎么都不敢出声,直到外面安静下来,所有的哀叫全然消失。
  过了好一会儿,她们才翻出地窖,水家堡里一片黑暗、寂静,听不见任何人声,没有任何灯火,只有空气里散不去的血腥味。
  “姐姐……”水儿紧握住姐姐的手。
  “别怕。”她打起火折、点亮烛火,举着烛灯牵着妹妹走出书房。
  一踏出门口,就看见一名老仆横死在地上,肚子上的窟窿冒出大量血水,他的双眼睁着不肯闭。
  “姐姐!”水儿惊吓到,认出眼前的人,泪水随即流了出来。“王伯……”
  “水儿,镇静些。”她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伤心与愤怒,牵着妹妹再走出去。
  所有水家堡的人,全成了一具具尸体,爹的棺殓还在厅堂,而娘……却已被安葬在水家堡后方的花园里。
  “娘……”她低呓着,泪水又流了出来。
  南宫缺一看就知道她又作了恶梦,而且梦的是水家堡的事,他抱起她,低声唤着:
  “水儿,醒醒。”
  “唔……”她摇着头。
  “水儿,醒一醒!”他摇着她。
  “娘!”水儿蓦然惊醒,直觉就推开身边的人。
  “水儿,是我。”他沉声道。
  “南……南宫大哥?”认出是他,她哽咽一声,投进他怀里,呜呜咽咽地开始哭着:“我……梦见以前……”
  “我知道。”除了水家堡外,大概没有什么事会变成她的恶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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