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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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艳-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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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尺之高地跃下树梢,直直落在艳儿面前。“要不,我带你去,不过等会儿你可得帮我噢。”
  “帮你?”
  黄衫小姑娘自顾自地向前走着,回首示意艳儿快些跟上她的脚步。“是呀,否则我今晚又得窝在树梢上过夜了呢,哎呀,夜里的卧雪山好冷噢。”她说起话来总是三级跳,好似没将别人的问题给听进耳里。
  蹦蹦跳跳的轻灵步履,在雪地上留下浅浅脚印,黄衫小姑娘健步如飞,身躯像是不具任何重量,飞舞的藕臂承载着她的一切。
  艳儿追得辛苦,所聿黄衫小姑娘说的地方不远,才行了片刻便有栋清幽房舍映入眼帘。
  “你快去敲门。”黄衫小姑娘漾起满脸期待的神情。
  艳儿不由得很小人地猜想,她若敲了门,会有啥诡异的事情发生?
  “哎呀,你快嘛,你不是说要帮我吗?快敲、快敲。”黄衫小姑娘在她身旁又叫又跳,像只嘈杂的雀儿。
  艳儿望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举手轻扣了铜环。
  半晌,一道男嗓传出。“哪位?”
  黄衫小姑娘急忙示意艳儿答话。
  “我想寻找‘白虹’的持有者。”艳儿直道来意。
  门扉咿呀地推开,原先已属极寒的山间低温仿佛瞬间凝结,更冷冽的气息由门扉之后传来。
  静立在艳儿眼前的,是个没有颜色的男人……不,该说是除了雪般的白之外,没有其他颜色的男人。
  一头整齐束扎的长发,是白的;一张平静无绪的容颜,是白的;一袭曳地长袍,也是白的。若非一双澄澈净洁的淡色眸子正观望着她,艳儿几乎要以为这男人是用雪离出来的冰像。
  他的右手窜流着一道白色云烟,犹如灵活小蛇般缠绕整只手臂,更衬他非凡人的气质。
  “进来吧。”他没多问一句话,声音很淡,淡得难以听出任何情绪起伏。
  黄衫小姑娘陡然由艳儿身后窜出,直直朝屋内奔去,与白衣男人擦肩而过,他没有伸手拦阻,只是轻瞥她一眼,没有开口。
  进了屋,内室的温度仍低得惊人,黄衫小姑娘一进房便揪起一件暖衾往里钻,菱嘴直嚷着好冷好冷。
  “你来借白虹?”
  “是,你就是白虹剑的持有者?”
  “我是。”他没招呼艳儿就座,迳自缓坐在木桌上。“何故借剑?”
  “我要藉着白虹剑来毁掉另一把蚀心剑!”
  “我的白虹剑,毁不了任何一把兵器,更遑论是蚀心之剑。”
  “为什么?眼下六把蚀心剑,化为幻剑的仅有三把,一是辟邪,一是流星,再来便是你的白虹,既是幻剑,又为何无法毁掉任何兵器?!”
  “白虹剑,是由我幻力所生,自是随着我而成形,而它现在——”白衣男子平伸右臂,臂上缭绕的云烟似水缓动,烟起烟灭。“在这里。”
  艳儿皱起眉,“哪里?”
  白衣男子掌心一摊,臂上所有云雾瞬间朝掌心收拢,再朝前方延伸成形……成为一柄清烟白雾所汇集的缥缈幻剑。
  艳儿惊呼:“这是白虹剑?!”一把连锋利剑身也没有的剑?!
  “如你所见。”
  “是因为你的法力不够强,所以不足以驱使白虹剑化为完整幻剑?”艳儿一急,顾不得她的问句失礼与否。
  白衣男子脸上不见丝毫愠怒,甚至教人瞧不着任何情绪波动。“白虹剑确实是依靠着我的法力而决定它强弱。”
  “才不是法力,是情感。”紧包在被衾里的黄衫小姑娘只露出一张小巧脸蛋,嘟囔地插嘴,口气中能听出她几多埋怨。
  “情感?”艳儿挑眉地问。
  黄衫小姑娘嘴儿一扁,“他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男人,白虹也随着他的性子而变成一柄浅浅的烟剑,就好比代表着他的寡情一样。人跟剑,都是一个模样。”到后来,她的埋怨转为怨怼。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艳儿问着白衣男人。
  白衣男人没投注给被窝里的黄衫小姑娘任何眼神,薄抿的唇淡淡开启,“蚀心剑,蚀人之心,同时也承受着它所蚀噬的人所带来的影响,我情浅,它自随着我一般,这样的白虹剑,不喜杀戮,剑一旦少了杀戮的意念,宛如废剑。”
  “既是如此,你将白虹剑借予我,我以我所有的妖力助它成形!”
  白衣男子摇摇首,“白虹剑下同于其他蚀心剑,它从铸成剑身的那一日起,便只属于我一人,不像其他蚀心剑辗转换手,更换过无数持有者。它,只认我一人为主。”即使他寿终,白虹剑亦会追随着他的元魂,再随他轮回入世。
  “那又如何?”
  “我以外的人企图持剑,下场只有殡命。”清澄的眼,睨着艳儿。
  艳儿坚定而无惧地回望着他,“殡命也好、魂飞魄散也罢,任何下场我都无所畏惧,我只想救人,除此之外我一概不在意!”
  “你为何如此执着?”他无法领受她此刻澎湃的情感波动。
  “为了挽回一个人!”她毫无迟疑。
  “他对你,如此重要?即使明知代价是自己的一条宝贵性命,仍甘愿飞蛾扑火?”
  “当然!”
  “为什么?”
  “这还需要问?!当然是因为我——”艳儿一怔,捂住檀口,从未说出口的字眼,竟在白衣男子的询问之下,拨云见日。
  为了玄武,她要借白虹来毁掉那柄伴随她漫漫百年岁月的流星剑,毁掉那柄被她视为自己身躯一部分的流星剑……
  她是个向来只顾及自己感受的自私艳妖,仗剑伤人是她的专长,她一直知道,只要拥有流星剑,便无人能伤害她、欺侮她,只要她拥有流星剑……这是百年来,她不曾怀疑的信念。
  如今她动摇了——不,该说这样的信念崩塌了,灰飞烟灭。
  她不在意失去流星剑,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奉上,只求能唤回原先的玄武。
  她可以抛弃一切,独独要拥有玄武,不愿放手……
  何需再藉由别人的口中听到答案?唯一的答案就是——她爱他呀!
  “哎呀,你还瞧不出来吗?若不是人家姑娘爱惨了那个人,她又何必冒雪上山,还来同你借剑?”黄衫小姑娘又发表高见,“你就助她又何妨?别老是置身事外嘛。”最后一句话只敢放在嘴里嘀咕。
  白衣男人自是无法明了艳儿的心思,打他出世起,他便不曾体会任何情绪,喜怒哀乐、仇恨、鄙视、尊敬、厌恶,对他而言是永远也领受不到的幻梦,更遑论是“爱”这等虚无字眼。
  艳儿也道:“无论白虹剑能否毁掉流星剑,若不尝试,永远都无法证明!若不尝试,我会……永远失去他!我知道我的法力不及玄武一半,但我想唤回他的心绝绝对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白衣男人不明白她义无反顾的决绝从何而起,难道这就叫爱?
  爱一个人,就是愿意连命都双手奉上?
  他微敛睫,视线落在掌间的云烟幻剑。
  他的白虹剑,若由眼前的小艳妖所持,又会化为何种模样?
  头一回,他感到难掩好奇。
  他想知道……
  “白虹剑的强与弱,不是凭藉着持剑者的法力修为而定,而是意念。”白衣男子缓缓开口,云烟脱手而出,直落在门扉外的皑皑雪地上。“让我见识你口中所谓的决心,能让白虹剑发挥到何种境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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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如在雪地窜起的烟茫,好似翻腾潮浪,一波波浮沉变幻,笔直的剑形清烟静静伫立。
  艳儿放下怀中烛光。
  “哎呀,这只龟瞧起来好可口,我最喜欢吃这类的水产了,又鲜又甜。”黄衫小姑娘凑上前,打量着烛光。
  她灼热的视线及贪吃的论调让冬眠中的烛光睁开慵懒双眸,随即大吃一惊地恢复人形,“你、你你、你是谁?!”
  她失望一叫:“哎呀,我对人形的食物没兴趣。”立即又窝回暖暖被衾里。
  烛光打量四周,先是瞧向冰雕似的白衣男人,而后才走到艳儿身畔。
  “小艳妖,现下是什么情况?”大梦初醒的烛光显得一头雾水。
  “白虹剑。”纤指朝门外雪地上一指。
  “白虹剑?”烛光摸下着头绪。门外除了白得令人牙关打颤的宽广雪景,什么也瞧不见。
  “若我握起白虹剑,是否会和玄武同样丧失神智,忘了周遭一切人事?”艳儿问向白衣男人。
  “每一柄蚀心剑的本质并不相同,有的蚀心,有的噬魂,有的吮情。但面对一个缺了心的你而言,蚀心剑起不了作用。”
  “缺了心的我?”她喃喃重复。
  “你自己不知道?”白衣男人反问。
  不是不知道,而是……忘了吧。
  忘了自己是只缺了心的花妖……
  “难怪流星剑对我的影响并不似玄武那般惊人。”艳儿低语。她没有心,所以蚀心剑无心可蚀,一旦面对玄武,却好似获得最佳宿主。
  可为什么分明缺了心,她仍能感到心窝的痛楚?那一波波涌起的失落……那失去玄武的心慌?
  “烛光,你能探出玄武现在身处何方?”艳儿再抬头,压下眼底翻腾的情愫,问向烛光。
  “嗯……应该可以,当初玄武大人担心我、宵明及他会因迷路而走失,所以分别在我们三人身上施下连系咒法,千里之距同样能知悉彼此的所在。”
  “好。”艳儿一步步走出室内,直至白虹剑前。
  烛光追了出来。
  “他离我们有多远?”她再问。
  烛光双眸一闭,认真地测了测后才回道:“约莫数百里外。”
  “你的法力,足以到达吗?”
  “应该……可以。”烛光瞧见艳儿仿佛下定决心,此刻即使他的法力不足,他亦会咬牙撑下去。
  “你去将他引到这来。”红眸淡瞥向那张年轻俊颜,“做得到吗?”
  “引玄武大人来?”
  “对,引他来之后,你便往渤海而行,不要回头。”艳儿轻声交代。
  老实说,她完全没把握引来玄武之后,凭她之力能否毁去流星。若能,那一切便得以结束;若不能,至少不能让烛光一块陪葬。
  “你去吧。”白衣男子手掌平贴在烛光肩上。
  烛光一怔,察觉一股源源不绝的法力过渡到他体内,为他补足数日来奔波而失去的精气。“你……”
  “事不宜迟。”
  白袖一挥,烛光的身子被抛到半空之高,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便又听到艳儿抬首朝他叮咛。
  “自己多加小心,若见情况下对,保住性命为先……”
  烛光没空搭理心头对白衣男人的好奇,朝艳儿回道:“我知道,我定会将玄武大人带来!”
  语毕,烛光吟咒,身影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艳儿驻足雪间,等待。
  等待着,唤回玄武的那一刻到来,抑或……等待流星剑斩断她颈子的瞬间来临……
  时辰越近申时,霜雪风势越发剧烈。
  久伫雪中的红衫已凝结一片冰雪,无法飞腾。长睫半掩的红眸片刻不移地落在白虹剑上,吐吁着薄雾的菱嘴浮现失温惨白,她已维持同样姿势长达五个时辰。
  远方,传来呼啸的风雪声,其中,交杂着强烈的气芒。
  “小艳妖!”烛光的声音破空而来。
  红眸尽展,望着天际追逐的两抹身影,前头伤了手臂的男孩是烛光,后头带着戏谑笑意的人,是玄武!
  因寒雪而冻僵的右手五指使劲一摊,伸向白虹烟剑。
  “助我吧,白虹剑!”艳儿轻喝。
  平静缓移的云烟,握牢在艳儿掌心之时,霎时喷吐出直冲九霄的狂烟。
  贯穿在艳儿每寸肌肤、经脉间的是无尽的烈火——窜入骨髓深处的熇熇冰焰!
  白虹剑在抗拒她,冰凝的无形焰火焚烧着她的发肤,分分寸寸地剥离她的骨血。那种痛,像是肤肉被数道蛮力给硬生生撕扯开来,艳儿压抑不住喉间逸出犹如身处炼狱之中,承受天火洗罪的剠耳鬼魅尖叫。
  焦味、灼热、燃烧、蒸散……分明是彻骨的寒意,却带来烈火的锻融。
  她嗅到浓臭的肉体焚焦味,她听到肌肤发出一层层龟裂剖解声,却怎么也淌流不出鲜血,她感觉到由血脉间沸腾而流失的坚持意念。
  没有炫目的橘红火华,有的只是比她身上红裳更烈更炽的洁白冰炎!常人所无法容忍的疼痛,逼出她双眶泪水,滑过脸颊之际却先一步凝成冰露。
  冷与热,焚与凝,交相的矛盾折磨,几乎要教她松开握住剑柄的手!
  不!不可以——
  手持流星冰剑的玄武就在她眼前,噙着比现下正焚烧她的冰焰更冷的笑意,这一点冰火又算得了什么?!
  白虹剑焚疼的是她的人,玄武那般眼神焚疼的却是她的心呀!
  她咬紧牙根,咽下痛嚷,直至尝到满腔的血腥味,拙拢的五指即使冻得又疼又红,近乎痛到失去知觉,仍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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