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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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垠-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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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尽管有疑问,但富叔聪明地不言。当个管家不容易,当个好管家就更加要懂得什么该说,什么又不该问。
  下雪了——
  那从天而降的雪花晶莹剔透,不染一丝尘埃,如此纯净雪白,与这个世界实在不符啊。
  从商老太爷屋子出来的靳非垠,绕着回廊走,慢慢地来到商府的花园里,现下还没有人来管她,先偷了小懒吧。
  她相信,从此后,她可没那么好命了,那个固执的坏脾气老头一定会让管家好好“招待”她的。
  唉,她是惹了谁了,有那样的家世又不是她的错,心中突然印上他的身影,也不是她的错啊!有谁能管住自己的心呢。
  不过,如果她那么被对待,也只能怪自己方才的态度太让商老太爷生气了。没办法,她的性子有一点像娘,遇到不怎么讲理的人,固执又不服输的性子总要冒出头,替自己惹麻烦。
  花园中,只有石子小径是干净的,其他地方正慢慢被雪覆盖,那原来笼罩一切的雪还没完全融化,此刻又要再加一层,实在有些可怜那些花花草草。不过,春风吹又生,春天一到,繁花似锦,一定又是一番别致的景色。
  下雪的日子里,最好就是窝在被子里,一边围着火盆吃糖葫芦,一边赏雪景了,可惜如今身为人家的丫环,可没那么好命。
  她搓着双手,笑吟吟地望向天际。
  无妨啊,如果能看到他,什么事都无所谓了啊。哪怕他明日就成亲,哪怕他心中压根没有她,她也无所谓啊……
  真的无所谓吗?
  恐怕,不是。
  初见他,是在她受伤的时候。那时的他,善良而温和,眼中是纯然的和善笑意,就连他的怀抱也充满了温暖的味道。
  再见他,他依然是那种表情。
  第三次见他,却让她的心头紧了紧,他眼中闪动的竟然是冷意,竟然是让人望之却步的无波无情。
  然后,那天夜里,她终于得以与他说了会话,而他又是一位关心下人的好主子。那公式似的关怀里,让她怀疑,自己是第几位受他关照的丫环。
  原本,她在短短的时刻里,能见他那么多回,她心头应该感到满足了,要报恩,也非见得只有以心相许这一种。
  但是见他多了,心头想要了解他的念头也随之多了起来。
  不,不只是了解的念头,之中还夹杂了一种想要被了解的想法——被他了解,被他认识,被……
  唉,哪里能欺骗自己呢。其实,自己心底是越来越在意他的啊,多想他还没有订亲,多想能早些与他相遇!可是,只有十几个时辰了,只有那么多时间了。
  伸手接住上面飘下的朵朵精致的雪花,看它不多时就融化在手心里,消失得真快,就如同她能拥有的,光明正大看着他的时光一样。
  明日之后,她怀疑自己是否能忍受他软玉温香在怀,而她只能叫那一声“少爷、少夫人”的处境,也许还是离开得好吧。
  她抚上胸口,那里有点痛,微微痛着。
  雪越下越大了,但她却不想去躲,那雪花落在身上,雪水流进衣中的感觉,虽然冰冷,却让她的神智格外清醒。
  冬去春来,夏走秋至。
  既然她不能控制自己,不能控制即将发生的事,那么,就随它吧,任时间来决定一切。
  突然,很想发泄一下,如果任心头的那痛占据心房,那么她势必要痛苦良久。而小时候,娘教的让自己开心的方法,此刻正好能用上。
  接着,她开始与雪玩耍,在雪中转圈,将咯咯如银铃的笑声洒在这暂时无人的小花园里,让这一场雪,见证她的心事!
  要赶往库房拿东西的商问存路过花园,看到的正是那么一幕。
  白雪飘飘而下,一名淡蓝色衣裙的女子正尽情地欢笑,在漫天雪花中畅快地玩着笑着,仿佛纯净得如那雪花般不染世俗一尘,仿佛要就此羽化升仙一般。
  这样美好的画面啊,将他深深吸引,他从来未见过眼前的情景,便不由自主地,走向那园中的凉亭,坐下静静欣赏她的欢乐,感受着她的欢乐。
  未几,他的脸色暗下,为何他感觉到那欢笑中,竟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她心头不快吗?
  可是,她的脸上却又未表现出来啊。
  蓦地,他很想知道她心头在想什么!
  一下子,天地之间好似就剩下这么两个人,无名的牵系悄悄地,将他们连起来。
  很一会儿后,靳非垠玩得乏了,她慢慢停下动作,缓缓地,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
  “啊!”好冰啊!
  她立刻跳了起来,那瞪着椅子的模样煞是好玩。仿佛能将它瞪到承认自己的错误一样。
  不远处的商问存不禁笑出声,也因此,让她发现了他的存在。
  靳非垠闻声立刻回头,就发现了正拼命忍住笑的商问存。
  她狠狠瞪了他眼,但他笑得更起劲,毫不掩饰。
  靳非垠瞪着他,而他笑着,良久,她才终于垂下眼,落寞写在眼中,慢慢坐在方才让她跳起来的石椅上,沉默不语。
  商问存愣住了,她这是……
  而她的表情让他十分不舒服。于是他起身,朝她而来,踏在雪地上的声音,极其细微,以至当他出现在靳非垠眼前的时候,她被吓了一跳。
  “你……”以为,他离开了,所以才更加地难过,但他怎地没走,反而走了过来?
  “需要……帮忙吗?”他出口的话,把自己给吓住了,如此暗哑,又似乎隐隐透着温情,几乎是立时的,他将视线转向那被冰封住的湖面,神情之专注,好似上面能长出一朵花来。
  “帮忙?”她不解。她何要他来帮忙,帮什么忙?她的事,他能解决,但无力解决,勉强的东西,她可不要。
  “嗯。”没来由啊,他居然对这名女子放了太多的关注,而他甚至不晓得她是友是敌。
  她笑:“我无需你帮忙。”
  她笑,笑得凄凉。
  她无需他的帮忙,并非她不用他来帮,而是因为,即使他想帮,也帮不上的啊,也是有心无力的啊。
  她能说:不要成亲就是帮了我?
  不可以的,不可能的。
  “但……”她适才因何而神伤?
  “少爷!”靳非垠站起,将面前的商问存弄呆了。既然不可以,既然不可能,那么,她便该做些什么了。
  “明日是少爷的良辰吉日,少爷不该在此,还是去好好准备吧。”说完,福了福身,掉头就走,将商问存硬生生晾在一边发怔。
  可是天知道,她的心头是如此的热啊,全身的血液似乎也在往上冲。他竟意外地来关心她了,这让她走得有些不稳。
  然而,心底的一角却也在提醒自己,他只不过是一时善心,正如他一时兴起允她人府一样,他对她并无半点感觉啊!
  冷与热,开心与失落交织在她心底,一路而去。
  她是怎么了?
  商问存望着那离去的背影,茫茫然地不知何因。
  而那背影在此刻他的眼中看来,依旧带着忧伤,那让他的心也忍不住泛过一丝不忍。
  不忍?他怎地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
  她是名新来的丫环,而他是明日要踏人牢笼的新郎官!即便是相遇,也不该出现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情境下!
  他闭了闭眼,暂将心头的异样压下,毅然转身离去,而他没看到,走了一半的靳非垠,却正在花园的一角默默地望着他……
  成亲——
  鞭炮声,爆竹声,吆喝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商府,将原本带点冷清的商府装点得分外热闹。
  在新房里,打点一切的管事正手忙脚乱地吩咐大家做事,各就各位。随后,新郎官该穿红蟒袍准备去迎接新娘子的花轿了。不过——
  “啊!”有人惨叫。
  “怎么了,怎么了?”有人问。
  “衣服,衣服!”天哪,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什么衣服?”
  “新郎官的红蟒袍啊!”这会儿出现这样的意外还不让人头发急白!
  “啊……”更多的人跟着惨叫,然后,大家四下寻找,但没找到,于是,又是一团混乱。
  而那新郎官商问存,却是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角,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帮忙的打算。
  “怎么办?”有人问。
  “怎么办?当然继续找啦!这里没有,到别处去找,就是变也要给我变一件出来!”要命,昨儿不是好好地挂在屋子里的么,怎么到了这当口,居然不见了!
  然后,众人纷纷出去寻找那件自己长了翅膀飞了的红蟒袍。
  “走、走、走,别挡着道。”有人吆喝,急急的。
  人,一下子走散了,新房里只剩下商问存一人。
  被推至一边的靳非垠好奇地看着众人焦头烂额的样子,好像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一样,她悄悄地走向门边,想一探究竟。
  “进来吧。”真巧,她的视线与不经意看向门口的商问存的视线打了个正着。
  她犹豫了下,终于走了进去。
  “他们呢?”怎么原本好像很是热闹的新房一下子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找……找东西……”商问存的脸部有些扭曲,终于,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哦,天哪,实在是……怎么会发生这样可笑的事!
  靳非垠惊讶地瞧着他,没见过他如此大笑:“找东西?”这会儿还要找什么东西,吉时都快到了!
  “红蟒袍啊……哦,天哪,居然会弄丢!”
  靳非垠愣愣的,新郎服?怎么会?
  他朝她正经地点点头,可惜很失败。
  “扑哧”一声,她终也忍俊不住,笑出声。
  两个人就那么肆无忌惮地大笑着,也不怕引来旁人,因为此刻他们都在忙着找那件奇怪的新郎服!
  他们对笑着,良久良久,终于,商问存慢慢停了下来,凝视着她,而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靳非垠也缓缓止了笑。
  “你,怎么来了?”他问得奇怪。
  “不知道。”她答得也是。
  是啊,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今早被管家派了厨房的活儿,然后一时走神,就已经在这里了。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口,怔怔地望住对方,不语。蔓延在他们之间的,是奇妙的感觉。
  他与她不算熟啊,却怎地出口的话仿佛相识多日?商问存心底不解。
  他好像很高兴啊,是因为即将成亲吗?靳非垠猜测着。
  “你,”终于,她按捺不住心头翻转的念头,开口问。
  “什么?”
  “你,喜欢她吗?”见他一脸惊诧,她立刻补充:“我是说,未来的少夫人,少爷见过吗?”心在乱跳。
  “见面?”他思忖了下,“不曾。”
  “那……”
  他抬手止住她的话,仿佛明白其中之意。
  她黯然,转身而走。
  “现在,我只能说,我不得不成亲。”他的话,飘了过来,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那样的对话,实在不该是用在他们身上,他们居然都没有察觉到。
  她回头,理解地一笑,走了。
  他望着那洞开的门,失神了。
  “找到了,找到了,哎呀,”大嗓门远远就传了过来,“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可能嘛!”话中惊异之色满满。
  但,那于他似乎毫不相干了。
  而后,他任由众人为他着衣,任由大白马将他载去迎亲,也任着那司仪吆喝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而他按部就班地依循着古礼,成了亲。
  新房。
  一对大大的,雕着双喜字的红烛燃烧着,映衬得喜气一片的新房更加的喜上加喜,使原本清冷的冬夜变得异常温暖起来。
  房内,一人正坐在桌边吃得津津有味!
  此人身穿红裳,梳一个妇人的髻——
  可不正是该端坐着等待新郎官的新嫁娘吗?
  此刻,凤冠被扔在床铺上,红盖头更是不小心地被闲置在床边的椅子上,而那新娘子不顾形象地大口吃着桌上的东西,小巧的嘴中塞满了食物。
  不一会,她吃得似乎饱了开始打量起这所谓的新房。
  窗上红纸剪成的喜字成双,其他的摆设上也都贴着形状相似的喜字,而她的一部分嫁妆被放在一角。
  她点点头,拍掉手上的食物屑,站起来,东瞧西看,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很好奇。
  但什么都没有她来得奇怪吧?
  人人不都称赞魏家的小姐是个秀气端庄、温和贤淑的姑娘吗,怎地此刻新房中的这个新娘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泼辣的味道?
  难道,花轿抬错了?
  她东摸西碰了半晌,似乎觉得无趣了,一张小嘴嘟起,坐在桌边,百无聊赖地以手撑着下颗发呆。
  唉……
  她开始叹息。
  “成亲可真是没意思。”她自言自语,“难怪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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