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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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胎-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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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站在一旁,面情冷峻地瞧着我的一举一动,说这都是你弄的,你必须得给我吃掉。我十分凄惨地笑了一下,说爹,你放心,这是我造出来的,我会把它吃完。他有些不解地问道:“给你那么多馍,你为啥不把馍给泡进去,非要往里面扔泥巴呢!”
  沉默了一会儿后,我强忍住盈眶的泪水,指着那盆子泥糊涂,咬着牙,哽咽地说:“爹,这是我故意弄成这样的,我就是想看看,这绿鳝汤都成一盆子泥糊涂了,你还舍得让我吃不!”
  “好你个小机灵头子,你他妈耍我呢?”父亲气得暴吼起来。
  “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我亲爹不,为啥要这样对待你的孩子?”我积攒多天的愤恨终于爆发了,挥舞着拳头大声呐喊道。
  父亲冲过来,捉住我的头发,一锥子横扫过来,扎在了我的脸上。将我的左脸颊给刺穿了。我发出哦的一声,一动不敢动,抖着歪嘴吐字不清地说,爹,快点儿拔出来,我错了,我不闹啦。
  “妈的,小逼崽子,还治不了你了!”父亲胳膊将往外一挥,使锥子从我的脸上拔了出来。我紧摁住脸上的伤口,往地上吐出一口血水子,痛哭流涕地大喊道:“爹,你到底要我咋的啊?!”
  哐!父亲端起那盆褐绿色的泥糊涂,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搁。抓住我的胳膊给扯过去,让我坐凳子上。命令道,把泥糊涂给老子吃掉。我抬起头,睁着朦胧的泪眼,说我不要不吃呢。
  “你到底吃不吃?”父亲又举起了手中的锥子,嘴唇抿成一层薄皮,一排牙齿往外龇露着,“信不信我把你这只能看得见的眼珠子给扎瞎!”
  这句话无疑是个晴天雷劈,使得我心里猛烈地一震。大小便失禁了。因为我知道,现在的父亲已接近丧心病狂,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我相信,如果我不吃掉这盆子泥糊涂,他一定会把我的眼睛给扎瞎的。
  如果我全瞎了,那这人生还有什么过头儿。
  低头瞧着这盆子浓稠的泥糊涂,里面还掺杂着几条死去的蚯蚓,我不禁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还不如往绿鳝汤里泡馍呢。没事儿瞎逞能干啥,还打出一张感情牌。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没办法。事已至此,吃了它吧。我只得端起了盆子。
  泥巴其实上没那么难吃。只是从小我们被灌输了一种概念,这玩意儿不能吃。就跟往嘴里放一块铁疙瘩,其实味道并不如何。但固有的观念会警告我们,这玩意儿不能往肚子里咽。因为它不能被消化。
  同样,泥巴充填到胃里也不能被消化,弄不好还会引起败血症。再说,吃泥巴的时候,那种膈应劲,没法说。得亲自去尝尝,才能体验到那种滋味。
  我吃上几口,咽到肚子里,胃里起了一阵痉挛,将泥巴给呕出来,滑到口腔里,撑得我腮帮子鼓鼓的,绷圆的嘴巴禁不住发出噗噗之声。我实在不够胆子将它给从嘴里吐出来,因为父亲的锥子正在我眼前晃悠着。只好慢慢地嚼碎了,梗着脖子给咽了回去。
  一盆子泥巴给吃完后,时间已到了深更半夜里。我的肚子被撑得浑圆,站都站不起来了。父亲让我坐着消化下。他领着二炳子上床睡觉了。
  过了一会儿,我觉得这样一直坐着不是个办法。就小心翼翼地腆着大肚子,用手顶住后腰,跟个即将临盆的孕妇似的,一步一步地挪到厕所,颤颤巍巍地站到茅坑的砖垛上,解开裤子,慢慢蹲下来,使劲屙粑。可能是泥巴将肠子给堵严实了,我哼哼呀呀地屙了半天,连个屁都没屙出来。
  蹲得我腿麻腰酸的,就站了起来,裤子还没提。
  由于我家茅厕的墙头低矮,一般大人站着会露出头。反正解大手的时候都是蹲下来的,没必要把墙头垒那么高,浪费砖呢,只要能盖过胸就行了,就是男人站着小解的时候,别人打外面也看不到。
  虽然我年龄小,个子没大人高,但我此时是站在约三十公分厚的砖垛上的。所以隔着厕所的墙,我能看到院子里。
  哐当一声。我家的大门开了。只见有一顶黑轿子由两个人抬着,颠颠晃晃地进了我家的院子。到屋门口便停住了。两个轿夫将轿柄从肩膀上脱下来。其中一个去上前拍门子,另一个站在院子中央,东张西望的,像是在负责把风。
  只见那轿夫长得脸色煞白,跟往上面刮了一层腻子似的,腮上涂抹着胭脂,嘴巴圆嘟嘟的,头上带着一顶红帽子,上面赫然写着三个白字:王听话。

  ☆、第四十七章:疤痕

  也不晓得是墙头上的杂草给我造成了一种掩蔽,还是怎么的。当王听话的目光朝我这边扫过来的时候,并没有作片刻的停留,也没有出现啥反应异样。想必是没有发现我。
  过了一会儿,听得吱呀一声,屋门开了。我父亲走了出来。穿得整整齐齐的,平时蓬乱得似鸡窝一样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神情庄肃。刚才敲门子的应该就是甄有劲。它见我父亲出来后,赶紧往边上后退两步,垂首作揖,显得甚是恭敬。
  那王听话也迎上去,作得一番点头哈腰,奉承阿谀的,一副十足的奴才相。问我父亲何时上轿子走。略沉吟了一声,我父亲并未直接答话,而是从口袋里摸着了烟袋子,点了一根抽起来。
  烟雾缭绕。当烟燃尽一半时,他叹息一声,蹙着眉头说,事情恐怕要糟,我被人发现了。王听话啊了一声,赶紧问道,是被谁发现了。我父亲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是谁。
  搁一旁站着的甄有劲说,主人,是不是您多虑了。我父亲扭头盯住它瞧了片刻,苦笑道,有劲啊,我倒是想多虑了呢,可那个木头人实实在在地出现了,上面画的一些暗示很明显,证明对我的底细了如指掌,不晓得到底是谁弄来的。
  气氛变得沉默了。就在这个时候,我微微侧首,倾耳细听,却听不到任何心跳声。平时我回家来,只要心无旁骛,周围没有噪音覆盖的情况下,一进院子就能听到父亲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可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冬夜里,我父亲好像彻底没有了心跳。甚至,连他的呼吸声我也听不到。
  听得王听话又喊了一声主人,问道,查清楚这家小孩子的来历没有。我父亲已把烟给抽完了,将烟蒂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从嘴里流出一大口痰,慢慢坠落到地上,又抬起头仰望起天空,说还没有,不过我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王听话身体上前一凑,忙问什么现象。
  我父亲举手朝天上的繁星指着,说看见那儿没有,每当东南方的十一颗星星连接成一条线时,他那颗白眼珠子里就会发出一阵沉闷的咕咕隆隆之声,那种声音,虽然听起来不太响,却端的震人心魄,好像自天际边滚滚而来。
  “啊!”王听话和甄有劲不约而同地失声惊叫出来,互相对视一眼,俱是脸上流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
  甄有劲问道:“那他自己知道不?”我父亲说,每当发生这种情况,基本上都是在夜里,他正是睡得无比昏沉的时候,应当不知,并且,每当他的白眼珠子变红时,天就要下雨了。
  “那小子现在在哪呢?不如我们把他捉走得了!”王听话急叫道。
  “不行!那个安插木头人的家伙还没有出来,这说明敌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他既然能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躲避过我的耳目,可见并非常人,谁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手段,万一是我们抵抗不住的呢!如果硬把小家伙带走,可能会激恼了他!”父亲声色俱厉地说道。
  “那小子现在在干啥呢?会不会是醒着,万一偷听到我们的谈话咋办?”甄有劲问道。
  “无须担忧,他此时正在屋子里面坐躺,已然沉睡着,出来之前,我使劲摇晃了他几下,见他未醒,我又不放心,就往他的耳朵里塞了泥巴,这才出来,与尔等叙话来着!”父亲说道。
  闻言一惊。我不是出来到厕所解大手了么,为何父亲会说我正在屋里坐着睡着了呢?这倒是使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且不管它,待会儿进屋看看便是。
  大概又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三人起程了。我父亲坐上那顶轿子。由俩轿夫抬着,蹭蹭蹂蹂地出了院门。
  我提上裤子,蹑手蹑脚地回到屋里一看。见椅子上果然正坐着一个人。眉宇紧蹙,闭着眼睛睡着了。端的一副凄苦之相。左边脸颊高肿,污血斑斑。嘴巴歪得都咧到耳头上去了,跟将两块河蚌盖子斜着对放一样,十分难看。一般人的嘴巴就是故意撕也撕不成这样啊。真不知道那个郎中咋给我缭的。
  再观那颗搁脸上悬挂着的白眼珠子,体积已经超过普通鸡蛋了,白生生圆滚滚的,表面十分光滑,给人一种吹弹可破的视觉。
  看着他,我不晓得一个人好好的,咋会分成了俩。不禁有些慌张。
  想起别人说的灵魂。难道是我的灵魂脱离了身体?记得别人还讲,灵魂是没有影子的,脚不挨地,是漂浮状态的。我低下头来看,有影子啊,跟着我一动一动的,身体也没飘起来,反而让沉甸甸的大肚子给坠得俩腿有些晃。再看看椅子上躺坐着的那个人,也有影子的。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我渐渐感到困乏了,连连打哈欠,就躺到床上睡去了。这二炳子可算吃饱一回了,屁放得那个勤,一会儿嘟一个,一会儿噗一个的。气味异常难闻,熏得我憋住气不敢可劲呼纳,头不免有些昏沉,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第二天,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空荡荡的。就起床去院子里找了找,一个人也没有,原来就我自己在家。便洗漱一番,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日子照常过着。只是我家院子里的墙上开始挂着死老鼠,越来越多。每天一大早,我父亲也不睡懒觉了,喊上二炳子,两人拿着十字镐,铁叉,还不忘捎上干粮,去绕着圈子找坟,捉吃死人的老鼠去了。
  不几天,二炳子吃得又肥滚了一圈。俨然成了我父亲的跟屁虫,人走到哪,他就撵到哪儿。
  气候一到深冬。这天就变得昼短夜长。为了让学生们多学点儿东西。学校里开展了夜班活动。每当吃过晚饭。我们就不能搁家呆着了,得去学校里上晚自习。直到十点半才放学。
  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学校里说是电力不足,但我们都怀疑他们是想省点儿电费来着。一到上晚自习的时候,重点班里的电灯泡亮着,明堂堂的。而普通班里则是点了一片蜡烛,昏黄又摇曳的。
  其实它这个重点班吧,就是圈了一堆有钱人家的孩子。多几个老师教课,假少放一点儿,还充洋人学英语。但不是随便上的,每个学生一年得多拿二百块钱。那个时候的二百块钱,可相当于现在的七八千块,穷人家糊口都是个事儿,谁拿得起这个闲钱。
  像我这样的,纵然学习成绩排在年级前五名。其实绝大部分时候都是第一名。但人穷命衰,还是被安排在普通班里了。可一到上头来视察的时候,学校里就会抓紧把我打扮打扮,给装到重点班里了。等上头一走,又把我给揪出来,放回普通班里了。并警告我人老实点儿,别想着做啥么蛾子。
  这天晚上,在一片昏黄烛光的摇曳下,正上着晚自习。挺安静的。有学生犯困,就趴在桌子上呼噜噜的睡着了。打鼾打得最响的还数人家魏招娣了。
  这段时间里,她醒着的时候怪能端着个架子,跟个高傲的公主似的,一到下课了就会有几个男生巴结伺候着她。但她这一睡着了,可算是露了本相。那嘴巴支棱得老大,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流出口水,在桌子上汇聚成一片汪洋。
  更神奇的是,她那两条久违了的大黄虫又钻出来了,随着她的鼾声,一进一出的,端的个神出鬼没。她的脖子上依然缠着那条花蟒似的斑纹水袋。我正在写着作业的时候,被同桌用胳膊给捅咕了几下。只见她脸上的表情十分惊讶,捂着张大的嘴巴,指着前面让我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连我也跟着惊讶得合拢不上嘴。
  只见魏招娣脖子上那条斑纹水袋,竟慢慢地蠕动了起来,像条蛇一样爬到下面去了。而她的脖子上,则是裸露出了大半圈疤痕,赫然显著,上面布满了密密匝匝的线绳,宛如一条大蜈蚣正在脖子上围绕着。

  ☆、第四十八章:缠斗

  突然一阵风刮了进来,将教室里一大半的蜡烛给吹熄了,立时变得昏暗了很多。赶紧有人忙着擦火柴点火。又是咣当两声,前后的门子打开了。紧接着又是砰砰两下子,门子又自动关上了。震得一些瞌睡的同学都醒了过来,揉着惺忪的眼睛,问咋回事。便有人安慰说,是外面起大风了,没啥事儿,该瞌睡就瞌睡。
  当熄灭掉的蜡烛被重新点燃上后,教室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明亮。可是,讲台上却多了一个人。
  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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