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密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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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密码3-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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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了莫忘记把嘴擦净。”
  丁豆娘朝她摆摆手,提醒了一句,随后转身走向河边,等燕儿看不见时,快步跑向燕儿家。院门果然虚掩着,她急步推门走了进去,见墙根仍放着上回那个木箱,忙踩上去,费力攀上墙头,朝下望了望,有些高,但这时已经顾不得了,一狠心,就跳了下去。双脚着地太猛,疼得她翻倒在地上,忍不住叫出声来。她忙闭紧了嘴,吃力爬了起来。裙腰上“啪”的一声,接着“咔嗒”一声,腰带被挣开了,上头系的扣环也掉了。
  这里是凶案地,千万不能留下任何东西。她忙弯下腰四处找寻,却到处找不见那环扣,不知滚到哪里去了。她正在焦急,忽然听到墙外传来小女孩的哭声和妇人的骂声,是燕儿和她娘。丁豆娘吓得忙缩到墙根,气都不敢出。只听见隔壁“砰”的一声关上了后门,燕儿仍在哭,她娘不住声地数落:“让你馋嘴!认都不认得,只见过两回,连姓啥、住哪儿都不知道,你竟敢乱吃她买的东西?吃了不说,吃的竟还是脏臭稀烂的肉!我说过万万回了,不许你吃,你连这都记不得了?你若再敢不听话、犯馋痨,我也不要你了,像隔壁那孩子,也把你捉走!”
  等那母女两个进了屋,再听不到声音后,丁豆娘才直起了身子,一晃眼,见太阳斜照着后门边靠墙放着的一把小铁铲,铁铲脚缝里闪着一点淡青的光,她忙放轻脚步过去,俯身捡起来一看,正是自己腰间那个青玉环扣。她仔细揣进腰间小布袋里,这才轻轻推开那后屋门,朝里小心望去。
  石守威也不知道自己醉了没醉,只觉得脚底全是云。
  邓紫玉用那只嫩白玉手搀着他,将他送下楼,又送出欢门,直送到了街上,仍不松开。她站住脚,用那莹莹秋波望着他的眼睛,细声说:“石哥哥,那件事你若觉着不好办,就忘掉它,千万莫勉强。我心里知道石哥哥疼惜我,就已千足万足了。”说完,她眼中又闪出泪来,又忙换作笑容,柔声说,“石哥哥走好,喝了酒,路上当心些。我得进去了,不然妈妈又得说出些藏针露剑的话来,其他人都巴不得瞧笑话,谁肯帮我说一句?”
  石守威定定看着邓紫玉朝他凄然一笑,随即转身,匆匆走进了欢门。那瘦纤纤的背影,如同斜阳里一枝暮春紫堇花,孤零零、凄楚楚的。石守威胸口顿时涌起一阵爱怜,心想,无论如何也要帮她。
  他扭头向对面的红绣院望去,斜阳耀得睁不开眼,他才惊觉,都这时候了?自己晌午来到这里,竟和邓紫玉吃了大半天的酒。若是寻常的客人,这么久不知道花掉了多少银子。营里那班兄弟若知道了,不知口水要流几丈?他忍不住“嘿嘿”笑出了声。用手遮着夕阳,见一伙儿禁兵拥着一个将官走进了红绣院,那欢门里一个妇人、三个门仆忙笑着迎了出来。
  他想,要做那事,还太早,得夜里才好。先去相看相看地形。他朝红绣院西边走去,头仍晕晕的,脚步也有些发虚,心底里却异常欢悦,他不由得又“嘿嘿”笑出了声。
  他慢慢走了百十步,来到红绣院西墙拐角,见横着一条小巷子,巷子西边是一家小营妓馆。他穿进巷子,没有行人,极安静。他边走边仰着脖子瞅着,走了一半多时,墙头上现出一蓬蓬茂绿槐柳,估计这便是红绣院的后园了。邓紫玉说那个梁红玉住在园子西北角的小楼上,应该在这个位置,但被这些枝叶遮住,瞧不见。他又看了看院墙,不到一丈高,不难攀。
  他又上下左右瞧了一阵,这才继续前行,穿出巷子,走到后街上。那街上有些小店肆。他挨家走过去,都没见卖绳子的,只见到一家小布帛店。他走了进去,选中了一样最贱的苎麻粗布,一问价,一匹五百二十文。他算了算,从钱袋里数了二十六文钱,让那店主裁两尺。那店主见他一个军汉,又只要这么些,有些纳闷,又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拿过尺子剪刀,量好裁给了他。他将布卷好,胡乱揣进怀里。一眼看到墙角堆了几个大布袋,看着是用来装布帛卷儿的,他问店家买一个多少钱,店家要十五文,他又摸出十文钱,丢到柜子上,强行拿了一个,卷起来也揣进怀里,离开了那店。那店家望着他,没敢出声。
  太阳仍没落下去,时候还是太早。他觉着肚子有些空,和邓紫玉吃了这大半天的酒,桌上七八样菜,自己竟没夹一两口。他不禁又笑了起来,从来都说“食色”,食在前,色在后,自己却全然颠倒过来了。走了几步,旁边有家面店,他进去要了碗燠肉面,并让店家多添五文钱的燠肉,肥肥烫烫地吃尽后,付了钱、抹净嘴、打着嗝儿走了出去。
  这时天色仍亮亮的,这一带有许多军营,城内外的将卒晚间也常来这里寻欢,他怕碰见相识的人,便朝西边走去。走出这片人户店肆区后,前面是一片田野。他沿着田埂走到田地中间,找见一棵大树,便靠着那大树,面朝着斜阳坐了下来。歇了片刻,他从怀里取出那二尺粗布,用牙咬着撕成几条布带,又一条条拴到一起,接成了一丈多长的绳索,揉成团塞进了怀里。
  接下来,便只有等了。他眯着眼,望着夕阳把云彩烧得紫红,不由得又想起邓紫玉来。想着想着,又晕醉起来,“嘿嘿”又笑出了声。四野一片寂静,只偶尔有些归鸟鸣叫,他的笑声显得格外突兀,连他自己都有些被吓到。他不禁“嘿嘿”自嘲起来,外人都瞧着我是一条爽快猛汉子,若是见到我这样,怕是连眼珠子都要惊掉。不过,这晕晕醉醉的滋味,实在让人心头又痒又畅,怪道人都把美人比作美酒。
  他又眯着眼醉想了许久,夕阳渐渐隐没,四野昏暗下来,寒气浮了起来。他不禁打了个寒噤,心底忽然升起一丝疑虑。人都说“娼门的情,水里的影”,看着真,照见的却只是自家的心。她们则似那流水,哪里有银钱,情便往哪里流。我虽没钱,却有本事,邓紫玉是不是想让我替她卖力,才对我这么亲甜?他慌怕起来,忙细细回想,越想越可疑,越疑越寒心,但心底里始终不愿相信。
  他又从头寻找证据,忽然想到一件事:最早见邓紫玉时,她并没有求我做事,众人之中,却已对我另眼相看,更拜我为师,学习刀法。虽然只学了半个时辰,以后再没请我去。但也是我自己作怪,她一个女孩儿家,又生得娇贵,我不去,她哪里好厚着面皮再三请我?反倒是我伤了她的意。今天见到我,她也并没有强求我替她做事,送我出来时,还嘱咐我不必勉强。
  想到此,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曾小羊坐在厢厅里,见胡大包总算来了,忙站起身迎了上去。
  “胡大叔,有什么事么?”
  “我……我来告状。”胡大包声音低低的,满眼发虚。
  “告啥状?”曾小羊特意放大了声音。
  “这张……这张状纸上都写了。”
  “我瞧瞧——”曾小羊忙接过状纸,假意看了看,其实上头的字他最多认得一半,随后他惊叫起来,“告杨午强奸?”
  厢长和颜圆刚才已经一起抬头望过来,这时两人越发吃惊。曾小羊忙将那张状纸递给了厢长。
  厢长接过去,瞧了半晌,随后问胡大包:“杨午何时强奸了你妻子?”
  “前……哦,是去年八月。”
  “为何现在才来告?”
  “我一直不敢。”
  “现在为何又敢了?”
  “嗯……反正就是敢了。”
  “我瞧那上头还写着杨午抢了你的钱箱?”曾小羊忙插嘴。
  “嗯……”
  “若是寻常口角纷争,我这里倒还能酌情处置,”厢长慢慢说道,“但你这状子事关强奸、抢劫,是大案子,得去开封府才成。另外,事情若属实倒也该告,但其中若有虚构捏造,诬告的罪名可也不轻。”
  “啊?我……你……”胡大包越发畏怯,忙惊望向曾小羊。
  “胡大叔一向诚实,自然不会诬告,”曾小羊忙道,“胡大叔怕是不清楚去开封府告状的门道?厢长,我带他去?”
  “你今天为何这么勤进了?”厢长有些纳闷。
  “嘻嘻,时常吃胡大叔的包子,给他钱又从来不要,正好还些人情。”
  “这里暂也无事,你就带他走一趟吧。”
  曾小羊忙拽着胡大包离了厢厅。
  胡大包埋怨起来:“你不是说告到厢厅就成了?开封府我可不敢乱去。”
  “你不敢,难道我敢?”
  “可……”
  “我让你来厢厅,只是走个过场,让厢长知道这事。”
  “那接下来该咋办?”
  “状纸给我。还有,杨九欠前年写给你的那张字据,你带来没有?”
  “带来了。”胡大包忙把状纸递给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张折了两折的旧纸,边沿都已经磨破了。
  “这张也给我。”
  “可……你莫不是和你表哥合起来欺弄我?”胡大包忙攥紧了那纸。
  “我欺弄你有啥好处?”
  “没了这字据,你表哥便可以混赖不认账。你就能从你表哥那儿讨些利钱。”
  “这事刚刚都已经过了厢长的眼,我敢欺弄你?你若闹起来,我还能在厢厅逍遥?再差,我每年在厢厅也能得二十贯差使钱,你这字据上一年通共也不过两贯钱。我再蒙了头、蠢了心,能用头大肥牛去换只癞尾巴鼠?”
  “嗯……我明白了……”
  “大白天点灯,你又明白啥了?”
  “你是想拿着这状纸和字据去讹你表哥。”
  “长脖子、白毛、黄嘴那才叫鹅。包子叔,我口含舌头不说空话,跟您照实说吧,我做这件事,有两个缘由,一是被我表哥骗了许多钱,咽不下这口气,借着你这事,让他也尝尝盐咸姜辣;二是穿过花丛能不沾些花粉?若能捎带着从他那里赚些跑腿钱,也买双新鞋来穿穿。这是马吃草、牛饮水,天经地义,能叫讹?还有,我答应帮你讨回来五十贯,话说得有些满了。这样,我保管拿十贯回来给你,你瞧如何?”
  “才十贯?”
  “我表哥每月才赔你一百七十文,一年两贯零四十文。眼下这事已经快两年了,头年嫩鸡二年老,三年掉毛肉难咬。以我表哥那扭筋抹油的脾性,过了三年,他还能老老实实给您钱?我猜头一年还成,从去年开始,你那钱就已经难讨难要了吧。”
  “嗯……”
  “这不就对了?”
  “能不能再多些?”
  “您看您,逮住脚丫就摸腿,十贯钱,我都是咬碎了牙才敢说出口的。你忘了我表哥是啥人了?您若不甘心,那这事咱们就撂下,您继续每个月讨您的一百七十文,我继续穿着这双旧鞋子踩土踏灰。蝌蚪水里游,蛤蟆岸上走,咱们水往东,船往西,各行各路。”
  “才开了头,哪能就这么撂下?那就十贯钱。”
  “十贯我讨不来。”
  “你刚刚不是说十贯?”
  “你瞧瞧我这腮帮子,刚才为了劝您,才说十贯钱,咬牙咬得腮帮子至今还酸痛呢。”
  “那你说能讨来多少?”
  “我不敢说。”
  “那至少八贯?”
  “八贯?八贯钱得有三十多斤重。您满京城打问打问去,谁能从我表哥袋里掏出三十多斤铜钱来?”
  “八贯也不成了?那七贯?”
  “我仍不敢担这个保。”
  “六贯?”
  “不敢。”
  “那好!五贯!只要你能帮我讨回五贯钱,我就把这字据给你。”
  “五贯钱能买你八百多个大包子,你一笼包子才十二个,得垒七十屉,都快比那十千脚店的楼还高了。”
  “那你说个实数。”
  “三贯。”
  “三贯?!”
  “我只敢说这么多。我那表哥您又不是不知道,哪怕一文钱,在他眼里都比锅盖还大。三千个锅盖都能把这汴河盖满了。”
  “这……那成,就说定三贯,不管比锅盖大,还是比门板大,一文都不能少。”
  “我曾小羊说话从来都是棺材盖上说死话,一个字,一颗钉。木头能朽,话不朽。”
  


第十二章 结义、知无
  不明敌人之情者,不誓约。
  ——《武经总要》
  游大奇摸了摸腰间,还好,钱袋子还在。
  自从入了“安乐窝”,他和翟秀儿每天在虹桥一带“点灯盏”,回去一个人能分到一成。幸而他始终觉着这不是长久安身之计,因此一直偷偷在攒钱。除去吃饭杂买,只要凑够两贯,他就去换成碎银子,贴身藏着。再加上团头不时会赏他一些,三个多月,也攒了有十二三两。他吃力坐起身,脸上伤处被牵动,疼得他不由得一咧嘴,嘴皮上那道斜割的刀伤又被扯痛,几乎痛出泪来。
  “你起来做什么?当心挣破了伤口。”桑五娘忙伸手要扶。
  “不妨事。桑大姐,我有件事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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