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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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魅影- 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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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峤道:“那是涵少爷,烂醉如泥了。”
  即墨晟怔了怔,起身道:“还不扶他去休息……”他今夜喝了不少,脚步踉跄,朱峤见状,忙扶住他道:“属下立刻安排人手照顾涵少爷,少主您稍坐。”言讫,急忙转身安排相关事宜。
  待到仆人们扶着不省人事的即墨涵离开时,朱峤转身,却见即墨晟撷了一枝开得正艳的海棠,独自一人摇摇晃晃向蘅皋殿去了。
  他顿了一顿,忙跟了上去。
  来到蘅皋殿,各门各院都有奴仆挑着红绸制成的双喜灯笼在候着,朱峤跟在即墨晟身后,无声地用手势和眼神示意那些仆人都退下。
  正殿是喜房,温暖的烛光透过窗牗照亮了殿前的几丛芭蕉和一树玉兰,即墨晟却径直向灯火不明的书房走去。
  推开书房的门,屋内一片黑暗,即墨晟停也不停地走了进去,朱峤跟在后面,想进去为他点灯,还未跨过门槛,即墨晟却转身,将门关上。
  朱峤看着差点撞到他鼻子的门,愣了片刻,缓缓转身,眸光抑郁地守在门侧。
  屋内亮起了灯,即墨晟脚步不稳地扶着墙,走到书桌边,无力地跌坐在椅上,双肘支在桌沿,双手撑住额头,闭目皱眉。
  他从未喝过如此多的酒,也从不知,醉酒的感觉,这般难受。
  屋内寂寂无声,他却好像听到一丝清浅的呼吸,细细的,轻柔的,像是拂在他的心上,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前方。
  一名樱色纱裙的娇小女孩,站在一树盛开的朱砂木兰下,巧笑倩兮地看着他,认真地问:“晟哥哥,你会爱上九岁的我么?”
  他沉静地看着她,内心纠葛,他……分不清楚。
  一眨眼,眼前的影像突然消失,那丝呼吸仿佛来到了他的耳畔,他转过脸,消瘦的女孩背靠着书架,戴着面具,他只看到那双盈盈含泪的双眸,她万分心痛地看着他,艰涩地问:“所以,以前你之所对我好,只是因为你曾在我父母坟前起过誓?”
  他沉默地看着她,心如刀绞,他……说不出口。
  再闭眼,场景已换做了那夜,那座小城的长沟边,月光下,她站在他面前,默默流泪,却已,不再问了。
  仰头,他长长地叹息,想吐尽胸中的郁结之气,然而,泪却先一步滑了下来。
  今天,就在今天,他成亲了,他纳妃了,他,再也不能那样坦然地站在她面前,说:“我只是希望你好。”
  他痛悔,她给了他那么多次的机会,若是在她流泪之前,他能主动拥住她,告诉她,他爱她,命运,是否会因这三个字而逆转?
  然而如今,一切都只能定格在对以往的追惜中了,他永远地,失去了对她说这三个字的资格和立场。
  或许,这样也好,那天,她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选择了景苍。他痛苦,可月光下她的泪颜却分明向他述说着,她的痛苦并不比他少半分。
  是命运捉弄了他们,煎熬了他们,他们,尤其是她,或许,早已筋疲力尽了。
  他曾万分矛盾而痛苦地想,若是能让她痛痛快快地哭过一次后,今后的她再不会为他流一滴眼泪,他做什么都愿意。
  他想,今天,他该是做到了。
  他垂下头,泪如雨落。
  天知道,从烈城到安里的这段路,他走得有多艰难,每一步,都似在与过去告别,与她告别,告别中,一步步走进与爱的永诀中,他心如刀绞。
  他目不斜视,甚至连一直紧盯前方的瞳孔,都是没有焦距的。他不知道她是否来了,不知道她是否正看着他彻彻底底地哭着,他只知道,但凡让他看到她,哪怕只一眼,哪怕只是一个影子,他都将无法继续走下去。
  当他终于到达安里王府,转身看着喜娘将他的新娘从轿中扶出来时,那种感觉,就像是死过了一回,从今而后,生命中再没有可期盼可欣喜之事,伴随他的,只有沉寂,暮风中独坐夕阳一般的沉寂。
  哽咽已无法舒泄心中的痛楚,他仰起头,且让他,也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或许,他无法做到从此将她彻底忘怀,但至少,他要试着将这段融进生命一般的爱情从此尘封。他不能再用他人之夫的身份,去想念她。
  良久,泪渐渐干涸,他无神地看着桌上那枝鲜艳的海棠,那花色那样鲜嫩,那样纯洁,就像已然逝远的年少时光,美好却又带着流月无声般的感伤。
  他拿起它,极力稳住因醉酒而有些不受控制的双手,将那粉嫩的花朵自枝上一朵朵摘下,握在手心,费力地起身,向不远处的楠木书柜走去。
  书柜上层和下层放的是重要的陈年卷宗,他拉开中层的一方抽屉,屉中,有一只一尺见方的白玉盒。
  揭开盒盖,一双稍显陈旧的女童绣鞋和一串紫色晶莹的琉璃手链静静地躺在其中。
  他眸中再次泛起痛苦的浪潮,凝视半晌,缓缓抬起手,将掌心的鲜花覆撒其上,再一点点,一点点地将盒盖盖上,感觉到自己的心门也同时被一点点一点点封死的同时,他倚着柜门,缓缓地滑坐在地上。
  颓然闭上双眼的刹那,他告诉自己,此生,再不想情爱。
  次日,他宿醉醒来,头痛欲裂,睁眸,刺目的红色让他眯起眼睛。他皱着眉头看向床侧,红色的帷幔,红色的桌巾,红色的灯罩……满目红色。
  他沉下目光,支起身子,看到身旁还有另一方绣枕时,他有片刻的愣怔。然后,他掀开身上的薄衾,下床。
  站起的一刹,他扶住了额头,待晕眩稍减,他绕过屏风,四顾,房中无人,他走到窗下的盆架边,银盆中有水,他将架上棉帛浸了浸水,敷在脸上,凉润的感觉让他舒服了一些。
  身后传来门响,他下意识的以为是朱峤,便没有回身,只将手中棉帛搭上铜架。
  “夫君,你醒了。”女子娇软清灵的声音犹如黄莺夜啼,十分悦耳。
  他却瞬间僵住了身形,脑中犹如惊雷滚过,夫君?!
  他转过身,看向面前风华绝代明丽难言的女子。
  北堂静,他昨日刚刚迎娶的侧妃。
  虽然很早之前两人就见过面,但他对于她的容貌却还是有一丝陌生,他从未仔细地看过她,如今,猛然从这个几乎不算熟识的女子口中听到“夫君”这样的称呼,他有瞬间的恍惚,然后,一种类似嘲讽的悲凉接踵而至。
  北堂静却完全不知他心中所想,带着初为人妇的娇羞,她有些腼腆地垂下螓首,从身侧丫鬟的手中端过一个金纹修饰,白底青花的盅子,仰头对他道:“昨夜你醉了,我让厨房为你准备了醒酒汤。”
  他怔了一下,接过盅子,礼貌地颔首,道:“谢谢。”
  北堂静一愣。
  他顺手将盅子放在桌上,唤道:“朱峤。”
  朱峤很快进门,俯首道:“属下在。”
  “替我更衣。”他转身走向屏风。
  半个时辰后,虞红络,即墨晟和北堂静在正厅用早膳,即墨襄昨天来过,不过晚间就又回烈城去了。
  虞红络似乎对北堂静这个儿媳极为满意,席间,不停地历数着她与即墨晟的相配之处,明里暗里地表示希望可以尽快抱得孙儿,只将北堂静羞得面若粉荷,不敢抬头。
  即墨晟却恍若未闻不置一词,默默地用过早膳之后,声称要去书房。
  由于新婚,皇上特许他半个月不用上朝,政事堂诸多事宜就且交给北堂嵘代劳,若有非得他处理的重要事宜,会派专人将折子送来安里王府。
  虞红络虽不赞成他如此做法,却也不敢过分地去管束他,一番不痛不痒的埋怨后,他还是丢下北堂静独自回了蘅皋殿侧的书房。
  一进书房,他便道:“阿峤,把莲棹叫来。”
  朱峤还未出门,池莲棹却急匆匆地迎面而来,朱峤道:“少主正要我去叫你。”池莲棹道:“我正有事要向少主禀报。”
  进了书房,不等即墨晟发问,池莲棹拱手禀道:“少主,大事不好。”
  即墨晟沉着道:“慢慢说。”
  池莲棹也察觉了自己的急迫,遂按下一口气,道:“今晨属下得到消息,昨夜黄昏时分,驻守赤嵌的楚阳将军抓获了二十几个偷越边境的百州奸细,据说,这二十几个人,正是百州新上任的边防大将杜军派来的。”
  即墨晟皱眉,问:“消息属实?”
  池莲棹点头,道:“千真万确,据烈城的属下来报,凌晨时分,赤嵌来的急报已送进宫中了。”
  即墨晟站起身,怎会如此之巧?前日,北堂陌当着他的面将退兵的诏令发了出去,按行程推算,左丘玄和楚阳今日便可率大军回来了,可为何偏偏此时出了这种事?
  徘徊两步,他沉眉扬首,道:“朱峤,备马。”
  来到烈城皇宫时,早朝早已歇了,然议政厅却大臣云集。
  北堂陌看到他不宣自来似乎一点也不奇怪,给他赐座之后,继续撑着额侧听大臣们讨论刚刚收到的军报。
  少时,他坐直身子,转首向即墨晟道:“丞相,楚阳将军抓获百州奸细一事,相信你已有耳闻了吧。”
  即墨晟拱手道:“回皇上,臣正为此事而来。”
  北堂陌微微一笑,道:“不知丞相对此事有何看法?”
  即墨晟道:“臣认为,此事发生得极为蹊跷,值得斟酌。”
  北堂陌挥挥手道:“无需斟酌,百州那边已就此事给出回应了。说,杜军的一名宠妾与人私奔逃到我赤嵌来了,那二十几个人,是杜军派来捉拿那两人的。”
  此言一出,底下众臣又开始窃窃私语,皆言此种说法太过牵强,不可相信。
  即墨晟略略思索一下,道:“据臣所知,杜军此人性格粗鲁暴躁,有勇无谋,此事若发生在他身上,倒也不足为奇。”
  北堂陌笑了起来,斜眸看着即墨晟,道:“依丞相所言,这杜军岂不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公猪?百州国君会让一头猪坐上边防军总统领的位置,他脑子有问题么?”
  即墨晟道:“臣听说,杜军只是暂代总统领一职。”
  北堂陌盯着他,底下的大臣看到皇上与丞相之间的情形,皆都沉默下来,不敢再妄言一句。
  少时,北堂陌收回目光,道:“好,朕就再忍耐一时,且看看,姬琨如何处置这头暂代边防军总统领一职的猪。”
  话音刚落,一份紧急军报送进厅来。
  北堂陌不接,靠回椅背,道:“给丞相。”
  即墨晟只得接了军报,展开一看,面色立变。
  北堂陌从身旁的太监手中端过一杯茶,淡淡地问:“什么情况?”
  即墨晟按下心中的震动与惊诧,面色沉静却又凝重地禀道:“回皇上,楚阳将军来报,称昨夜寅时,一支近万人的军队从平楚边镇朔冬出发,突袭了镇守赤嵌西南的左将军乔刚的大营,乔刚所率之戍边一营折损兵将两千余人,粮草悉数被劫。左丘将军与楚阳将军请示皇上,是否,予以反击。”
  北堂陌听完,乌眸眯了眯,道:“看起来,杜军,还可称得上是头随机应变的猪的么。”转头看向即墨晟,笑问:“丞相,你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第214章 信任

  五月二十四日,左丘玄奉命率领四十万大军开始攻打枕霞关,百州与平楚再次兵戎相见。
  战争刚一爆发,百州七皇子姬申建议国君撤去杜军暂代边防军总统领之职,改由勇捷军中选出的副将诸葛曚上任,统领枕霞关内的三十万边防军与郡国军统领端木一起抗击平楚。
  六月上旬,一直在洲南西部容城练兵的景苍回到洲南王府,身后跟着他在营中的勤务兵袁立。
  听闻景澹正在格政院与众门客议事,他想先回苍寂院换身衣服再去恩霖院看望母亲,不料刚刚走到后院,就看到刑玉蓉、景嫣和祉延都坐在溯洄亭中赏鱼。
  三人自然也看到了他,刑玉蓉甚是欣喜,招招手让他过去。
  无奈,他只得去到亭中,向母亲行了一礼。
  自景繇去世之后,刑玉蓉一年中总有半年卧病在床,短短几年,便消瘦苍老了不少。
  她拉着景苍的手让景苍稍坐一会儿,景苍见祉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本欲离开,但看着拉着自己的瘦骨嶙嶙的手时,他又迟疑了。最终,他还是在刑玉蓉身旁坐了下来。
  自他到来至他坐下,景嫣一直沉默不语,小脸苍白憔悴,瘦了一圈,言谈间,他得知她三日前刚刚回府,回来后便卧床不起,饮食不进,今日,是被母亲强行拉出来散心的。
  他不知她此番平楚之行究竟发生了哪些事,但即墨晟纳妃对她的打击,他是心知肚明。
  他本就觉得她和即墨晟没有可能,如今即墨晟成亲了,于她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盼她能早日从作茧自缚的情网中走出来。
  坐不多时,景澹来了,兄弟二人月余未见,便一起离开溯洄亭来到景苍的苍寂院小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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