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公主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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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公主秘史-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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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吃素饺,后妃皇儿们也跟着吃素饺,这对以牛羊为伴的游牧民族来说,确实清口了些,可对素爱素食的洛敏来讲,清淡中少了腻味,甚是欢喜。

  吃罢饺子宴,众人退散,各回宫里守岁。原以为新年的余温将会留存至上元,不想两天之后,宫里传出了惊为天人的噩耗。

  顺治十八年春,正月壬子,大清朝顺治皇帝与其爱妃董鄂氏一样,染上了天花。一时之间,宫里上下又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不过两日,那天宴席之上,洛敏与众人才瞧见顺治帝精神奕奕地坐在宝座之上,甚至和大家谈笑风生,一转眼,突如其来染上了可谓是“绝症”的天花!

  皇太后之前已受尽恐慌,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的亲生儿子深受苦难,命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要他们竭尽所能救治皇帝!

  顺治帝病重,皇太后日日诵佛,满汉大臣不上朝,而每日徘徊于养心殿前,忧心如焚。东西十二宫各处妃嫔也是寝食难安。

  顺治帝的不豫在洛敏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简亲王去了,董鄂妃薨了,就连大清国的顺治皇帝也将……此刻,她除了担忧荣惠,最担心的人还是三阿哥。

  那可怜的孩子,生命中将遭遇八大不幸,而痛失皇父,正是其中一大不幸,这一不幸,也将改变他今后的命运。

  *

  养心殿中,皇太后为救儿子使尽浑身解数,更是请了满洲人的萨满法师前来跳神驱邪。五六个法师头戴尖顶高帽,身穿花花绿绿的宽大衣袍,腰间各束了一串铃铛,手执手鼓,旋转跳诵,边舞边唱。一会儿,似乎有神附体;一会儿,唱诵声又渐渐变得低沉粗壮。

  洛敏、冰月、三阿哥,还有几个皇子也在人群中看着驱邪仪式,因萨满法师唱诵的是不清不楚的古老女真话,与满清入关后的满洲话有所出入,谁也听不懂,只是皱眉瞅着那些人反复唱诵,神情愈加亢奋,面目也愈加狰狞,在顺治帝的病榻前如抽风一般旋转,剧烈迅疾,使人眼花缭乱。

  洛敏晃了晃脑袋,以免被绕晕,余光瞥见三阿哥一双小眼正凝视着明黄纱幔后手持佛珠静躺着的顺治帝,面色沉重。

  瞅着年少的他,洛敏心头莫名一紧,伸手拉住他的,轻声道:“没事儿的,皇阿玛会没事儿的。”

  三阿哥身子一颤,却未回过头,漆黑的瞳眸始终停留在病榻之上,沉默不语的他更令人忧心忡忡,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他们说,皇阿玛染的是和我一样的痘疹,我都能九死一生避过去,皇阿玛是真龙天子,也一定能避过去的,对不对?”

  九死一生……真龙天子……如果上苍真能庇佑,历史真能改变,她也希望顺治帝能够躲过这场浩劫,而后对孩子们尤其是三阿哥尽严父之责,可是,真的有“如果”么?

  天花是满洲人的天敌,因居住环境的改变,满清入关后,大多数人染上天花死去,而较为著名的便是多尔衮的弟弟多铎、顺治帝的宠妃董鄂氏、顺治帝本人以及后来的同治皇帝,这些人全都因天花而死,而得天花存活下来的人唯有爱新觉罗·玄烨。

  洛敏无法给予三阿哥肯定的答复,只能不停地告诉他,皇阿玛会没事的……

  萨满法师跳神结束后,养心殿里顿时一片寂然,直待病重的顺治帝召孩子们御前见驾时,统统面朝龙榻,扑通跪地,哭声四起。

  “都到齐了吧……”顺治帝气虚开口,嗓音低沉粗哑,“咳咳……”才说一句话,便咳声连连。

  “皇上!皇上!”底下妃嫔、太监急急呼唤。

  “阿玛!阿玛……”三位阿哥纷纷爬到御前,一声声喊着“皇阿玛”,只有三阿哥,跪在原地,直挺着身子,红着鼻子,一声不吭。

  顺治帝咳了一阵,缓缓扭头看向榻前的阿哥们:“孩子们,阿玛对不起你们,未能在有生之年,对你们尽严父之责……都甭哭了,阿玛累了……”

  “阿玛万寿无疆,福全祝阿玛千秋万岁!”二阿哥福全跪在最前边,声音哽咽。

  “阿玛一定会好起来的!”年仅四岁的五阿哥常宁也跟着二阿哥边哭边说,而年仅两岁的六阿哥奇绶以及一岁的七阿哥隆禧只是哇哇大哭,不懂得说些祝福的话。

  “乖……阿玛知道你们的孝心,都甭哭了……阿玛难过,阿玛遗憾,不能瞧见你们长大成人的那一天……阿玛最大的心愿不是治理好大清,而是瞧见你们长大,成为威风八面的亲王贝勒,有所作为……这才是阿玛最大的成就……可惜,阿玛时日不多了……”此刻的顺治帝宛然变回一位慈父,目光柔和地瞅着他的孩子们,孩子们哭喊着,殿中充斥着“阿玛”、“皇阿玛”的喊声,洛敏也有所动容,酸着鼻子,涨红了双眼。

  哭声、咳声、喊声……声声入耳,乳母抱着只有几个月大的八阿哥连同几位公主蜂拥扑向顺治帝,好似见他最后一面。

  冰月也扑了上去,只剩下洛敏与三阿哥站在一边,三阿哥如一座雕像,屹立不动,可这座雕像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三弟,快去,去皇阿玛跟前磕头请安,甭让自个儿留下遗憾!”

  不知是不是洛敏的话触动了他,三阿哥向前跨出了一个步子,眼看着就要再走,哪知,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三阿哥一个转身,往寝宫外奔去。

  所有人都顾着慰问病重的皇帝,没人顾及逃跑的三阿哥,就算是宫女太监,也像石像一般低头直挺挺地站着,洛敏心里一急,也顾不得太多,撒腿跟了出去。

  “三弟!等等我——三弟!”三阿哥的腿脚向来快,从养心殿一路奔向乾清宫,许是跑得太急太累,三阿哥一屁股坐在汉白玉石阶上,夹紧双腿,把小脑袋埋在双膝间。

  洛敏停下喘了几口气,才走过去,坐在他边上,安安静静,没去打扰他。不知从何时起,只要一见到这孩子难过,她便想陪着他,许是他一直孤单着,触景伤情,想起了自己悲凉的童年。比起三阿哥,她只是无父无母,但还有个弟弟相依为命,而他虽有兄弟姐妹,真正谈得上亲的又有几个?

  若说童年的不幸,恐怕在当朝,没有人能比得过他。

  洛敏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静坐到天黑,不想远处传来两个男子浑厚的交谈:“唉,皇上的病情恐怕人力已不可为之,不知此番萨满作法能否逢凶化吉啊!”

  “我昨夜夜观天象,东北方现出杀破狼、三星入庙之象。”

  “啊!杀破狼可是紫微命格?那可是凶兆啊!”

  “嗯,三星光芒日长,紫微星暗淡无光,恐怕是凶多吉少,唉,皇上他……”

  那大臣没再说下去,洛敏听了却是心底发凉,她虽不懂观星象,也不知凶兆之说,可这个节骨眼儿上,宫里最忌讳的就是一个“凶”字!而旁观边上的三阿哥,他十根手指紧紧攥着衣袍,咬紧牙关,漆黑的小眼珠隐隐泛着红光,面色凝重,洛敏看得出,他是在生气,气方才那一袭蟒袍的大臣在背地里议论他皇阿玛的生死!

  “苏……”在三阿哥动怒冲上去惹事之前,洛敏眼明手快,拉住他,捂住了他的嘴,“三弟,你冷静点儿!苏克萨哈是朝中大臣,你不能冒然!要是出了闪失,不止皇阿玛,就连皇玛嬷那儿都不好交代!”

  洛敏虽不认得满洲大臣苏克萨哈,对他的事迹却早有耳闻,放眼整个大清国、满人间,当属苏克萨哈大学士的学问最为出众,方才他一番“凶兆之说”,加之三阿哥说出的那个“苏”字,以及他身上的朝服,洛敏已能认定他的身份。三阿哥虽为皇子,却是个不得宠的皇子,若是让他冲撞了朝中重臣,无疑是给宫里再添一门乱子,她想依靠自己所了解的知识来保护这个同为她弟弟的苦命孩子。

  直待苏克萨哈和他边上的大臣走远,洛敏才松了手,三阿哥冷静了下来,又陷入了沉默。

  洛敏瞧他的反应,也证实了心中的猜测,方才的大臣,正是苏克萨哈!

  “皇阿玛不会有事的,苏克萨哈在胡说,皇姐,苏克萨哈在胡说,对不对?”三阿哥沉默了一阵,又目光灼热地盯着洛敏。

  洛敏张口欲言,话没说出口,三阿哥又似在喃喃自语:“皇阿玛还没有给我取汉名,皇阿玛不会有事的,皇阿玛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汉名……洛敏脑中闪过一道白光,她差点忘了,别的阿哥都有汉名,唯有三阿哥被人遗忘了……

  真真是怨天尤人,他出生那会儿,顺治帝宠爱董鄂妃,他又被送出宫去,回到宫里皇四子殇逝,顺治帝顾着爱妃而将他遗忘……年复一年,如今到了顺治十八年正月,顺治帝大渐,而有关三阿哥的一切,也将重新开始。

  他的汉名,洛敏凝视着他,如鲠在喉,那两个字始终留藏在心底深处。


第18章 第十八章
  是夜己亥时,坤宁宫的寝宫高挂的几盏宫灯摇曳不止,发出暗淡的光芒,而宫内的桌灯、壁灯悉数熄灭,洛敏躺在床上又翻了个身,睁开双眼,负责近侍的两个小宫女正站在炕桌边上打盹,她掀开锦被,披上氅衣、斗篷,静悄悄地踮着脚尖溜了出去。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她自然是没有心情安寝的,心里搁着事儿,就想趁着夜深人静,出去透透气。

  许是连日来积压了太多的疲劳,主子们一入睡,宫人们也就偷偷眯个眼儿,洛敏蹑手蹑脚,坐到了廊柱底下仰望星空。

  看着熠熠生辉的暗夜星子,不禁又想起今日午后在乾清宫前听到苏克萨哈所讲的那番“凶兆之说”。紫微星,亦为帝王星,也是后世人所熟知的北极星,而杀破狼是紫微的一种命格,乃七杀、破军、贪狼三星之合称,命理上与天煞孤星同为绝命,三星入庙冲撞了紫微星,乃凶兆,预示着改朝换代。

  星斗命盘,听来甚是玄乎,洛敏作为一个现代人,受科教熏陶,本可不以为意,可偏偏她也是深陷其中,若非遇上灵魂穿越之事,什么天煞孤星,什么三星入庙……这一切只能说是人为,抑或是巧合,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苏克萨哈在顺治帝染上天花的前一日夜观星象,验证了不祥之兆。

  又偏巧,让她和三阿哥听了去,本就人心惶惶,他一幼小孩子,再经这一吓,想必也是与她一样夜不能寐了吧。

  洛敏幽幽叹气,静坐了一会儿,银霜覆了肩头薄薄一层,毕竟是正月里,春寒料峭,坚持不了多久,便又悄声进了屋子,那南炕桌边的小宫女已然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宫中传出消息,顺治帝意欲从兄弟当中选择继位人选,康亲王杰书与安亲王岳乐两位德高望重的亲王一时之间成为宫中的热门话题。而皇太后闻讯之后,便匆匆离宫,没人知道她去了何处,直到宫中沸腾的两日之后,养心殿来了一位年迈的碧眼老者,皇储之位的高涨猜度之声才渐渐平息。

  兄终弟及不可为,即便满汉大臣答应,皇太后也不能答应。历史的烙印深深刻在她的心里,当年太祖皇帝努尔哈赤定都关外盛京,建立后金,自立汗王,在他崩逝后,太宗皇太极继位。而在皇太极的众兄弟中,多尔衮、多铎虽年仅十多岁,却已是正白、镶白两旗旗主,加之他们两兄弟的生母为努尔哈赤的大妃乌喇那拉·阿巴亥,阿巴亥正值盛年,又极富机智,争夺汗位的势力可想而知,所以皇太极登位后,便逼迫努尔哈赤大妃殉葬。

  顺治帝是因众阿哥年幼,一旦继承大统,生怕重蹈当年多尔衮的覆辙,故希望兄弟继位。可若是兄终弟及,皇太后的顾虑便会增加,恐怕盛极多时的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也将走上乌喇那拉·阿巴亥的命运。

  好在,满清宗室主张皇子继位,而皇位最终的决定,也在那位老者的到来之后一锤定音。

  顺治十八年正月丙辰,顺治帝终于召见了一直不得宠的皇三子。

  同年正月丁巳,也就是召见三阿哥之后的一天,顺治帝崩于养心殿。

  得见顺治帝最后一面的是皇太后,她踏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出寝宫,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顺治帝身边的大太监吴良辅挤着老眼,声音颤巍:“皇上……归天了!”

  “皇上!皇上!皇上啊!”顿时,满汉大臣,亲王宗室,后宫嫔妃齐聚一堂,哀嚎连连。

  皇太后耳边充斥着哭声、喊声,望着底下一张张哀痛的面孔,她紧捏手里的佛珠,垂下眼帘,在心中做出了一番抉择。

  她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许久的三阿哥,三阿哥悲恸大哭,洛敏也流着眼泪看了过去,他哭得比两年前在沙河行宫的那晚还要令人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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