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荣宠共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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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荣宠共华年-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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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音轻轻握红绡帕拭了泪:“我哥哥事先去探过那个人,只说曾在书院□□读共商过,未见得十分不堪。”
  这话里可有些文章了,“未见得十分不堪”那言外之意是“有九分不堪”还是“十分不堪”只是未见,或者此人就是中规中矩并无出色之处?董音多机灵会想不到这些。难怪她要伤心。要知道若是一般官家女孩也就算了,但董音不一样,她阅历多心志高,不是人中龙凤她能嫁?
  “可订亲了?”董音十六了,即便这次回来她嫁人了书衡都不觉得有多意外。
  董音摇头:“没有。我祖父和哥哥并不十分乐意。”
  书衡诧异:“那可奇了。这其中定有个故事吧。”董侍郎这种人不像会忤逆老爹的那种。可惜的是董夫人向来唯夫命是从,并不晓得为女儿争,只会来劝董音。
  “是我爹爹,我爹爹当日兴起与同窗游华山,结果不小心失足,扭伤了脚,险些从悬崖上滑落。是个青年和他父亲一起把我爹爹抬下来的。我爹爹心念他们的恩德,便要把自己女儿许配过去。”
  ……好,果然故事性很强。书衡心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董侍郎不止一个女儿,只是嫡女董音尤其出色,她还有几个庶妹啊。董音不愿意嫁,就再选一个,反正当初又没说是哪个女儿。问题还在董音身上,难不成她十六了还没定亲?
  等等!付出要给懂得珍惜的人?!这丫头不会还在撩骚和尚而且还没有撩骚成功。因为她还没有说亲,所以她的妹妹们自然轮不上,排顺序也排到她!董侍郎急了也生气了,索性就把她指给同窗。
  书衡急了:“姐姐,难不成你还惦记着那灵知小和尚?”
  …虽说女追男的这类故事向来都会比较生动有趣,令人解颐,但千万不能忽略时代背景啊。这是个直男癌泛滥大丈夫主义盛行的年代。别的不讲,就说说冒辟疆和董小宛。小宛姑娘美吧?有才吧?温柔能干体贴吧?秦淮八艳花名远播多少王孙千金买一笑。可她偏偏恋上了冒辟疆,自己出色出力还出財。冒辟疆不搭理她她都心甘情愿投奔,还是钱谦益出面说合才进了府。然后呢,又要侍奉正室夫人,又要操劳家务,还要想办法琴棋书画歌舞弹唱哄丈夫开心,操劳过度,积郁伤神,她跟了冒辟疆不过八年而逝,红颜薄命难道不是她自己选的?
  小宛妹纸可能信奉:“我爱你与你无关。”至死换不到男人一点真心也不后悔,情之所致就是这么任性。但在书衡看来却是十分的不值啊!
  何止不值,简直让人恨不得一巴掌扇醒。董音你丫的不会也这样吧?枉费了你崇拜白素媛,你看人家活的多通达!
  有些时候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能传为美谈,但很多的时候,你爱我和我爱你不是一码事。钱钟书先生说的好,什么是婚姻,婚姻就是找个不太讨厌的人过日子。爱情修成正果固然令人愉悦,然而有好事多磨一说又有福不可满之劝,终身幸福的婚姻毕竟少;大多人终其一生都是柴米油盐磕磕绊绊。
  董音默默的坐回座位上,轻轻捻挼着美人浣纱春瓶里插着的百日红。半晌才道:“四年前的夏天,我曾经见过他的母亲,他们从豫州过来,寄住在广济寺后面大青山下的村子里。我特意去见见那位老人,有点好奇她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舍得他出家,难道她就不想抱孙子延续香火不成?”
  “这个我倒晓得,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正要回家,说是母亲病危。但夫人派人带了大夫一起过去,应是从鬼门关又拉回来了。”书衡道:“那时候我见到申姐姐她们,她们说起过这件事。原来你下乡是为了见老夫人。”
  灵知侍母至孝,董音还想到了曲线救国,也实在算得上费心思了。
  “老夫人原本不知道儿子出家了,只当他在富人家里做工。”董音脸上显出些黯然:“老夫人有眼疾,逃荒途中开始有的,看东西本就模糊,他每次回家稍微收拾一番,老夫人也看不出他是个和尚。”
  书衡几乎猜到了那狗血的结局:“…你一不小心说出了真相,老夫人伤心欲绝痛骂灵知,灵知不能责难母亲,便怪你多事。”
  “…虽然他表面上没讲,但心里大概是这么想的。”董音看上去十分懊恼:“我当时意识到闯了祸就吓跑了。后来我又去看过老夫人,她的眼睛已经彻底失明了。”
  书衡无语,这都什么事。
  “我特意买了个丫鬟留在那里伺候,灵知后来知道了。”
  “…他该不会很生气,把丫头送回来了吧。”
  “那倒没有。”董音看起来更落寞了:“他后来送了我佛前供奉的平安符,还有一只开过光的佛器,是一只玉缶。”
  平安符,那是一般寺庙里接受了香油钱布施什么的都会送的,但缶,那就是否啊。难道灵知晓得董音的心意,他拒绝了?
  书衡回忆起来,早在她去江南的时候,董怀玉便与灵知过往甚密,如今想来定是这个哥哥不拒绝妹妹的跟随,总带着她,所以才会给董音的爱情制造萌芽的机会。按理女孩子大了就不能轻易见外男了…可灵知是个出家人。董怀玉大概也没料到自己把灵知当知己,而自己的妹妹竟然想着睡大师?!四年啊,书衡有点相信她是魔怔了,跟当初瞄上诚王刘沐的荷尔蒙躁动不一样,她陷入一个名叫灵知的魔障。
  书衡看看黯然垂泪的董音,又打量这摆设用心的华屋,她果然成熟多了,不像以前那样,失个恋就病倒,就卧床,哪怕内心受伤,表面也学会了假装若无其事。
  “你要嫁给那个“未见得十分不堪”的男子么?”
  董音的面色急剧的苍白了,忽然一翻身呕吐起来。书衡吓了一跳,忙端了水给她漱口:“身体不舒服?”
  董音慢慢摇头,拿帕子拭了嘴角:“我有父兄护着,董家撑腰,便是随便嫁给了谁,都不会吃亏的。这些我都晓得。但我没办法呀,”董音眼圈又红了:“我一想到以后要跟那个男人一条被一个枕头,我就想吐………”
  书衡嘴角直抽抽,事情好像有点大条了。
  “我祖父晓得我的心意。他老人家只说,董府不会出面提供任何帮助,由我自己去办,法子自己想,但不得伤风败诉,辱没家风。若能让灵知还俗,考取功名,他便不会阻拦。十六岁就是界限,我若没有办成,就听他的安排嫁人去!”
  …到底是心疼孙女的祖父,这条件已经很宽宏了。
  书衡本就觉得奇怪,董音默默做了这么多,聪明如董怀玉,睿智如董阁老,会完全不知情,如今看来到底是有人在撑腰。话说回来,若非父兄娇宠,让她自幼与其他女儿不同,只怕也不会有今天这种性子。董怀玉去找灵知要是不带着她;她有机会生情愫
  “你哥哥呢?”
  “我哥哥后来察觉到了一点,便不带我出去了。”董音表情有些阴郁。
  “你觉得他为何送了你缶呢?”书衡有点好奇,董音对自己的作为和遭遇到底有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
  “囿于清规戒律?困于世俗礼法?为着普渡众生无意于人间小爱?”董音凑着腮帮,眼神有些迷茫。书衡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寻了一堆客观理由出来,就是不愿意承认他可能根本对你没感觉。
  “有一个问题,有一个问题一定要搞清楚。他是立志供奉佛祖不动女色,还是仅仅是,仅仅不喜欢姐姐这个类型的呢?”书衡想了一想还是决定问清楚。
  若是第一种,其实她是不大信的。佛教的信仰之力固然强大,但很大程度上,庶民进入寺庙是为了躲避劳役赋税抽丁等等,或者躲饥荒。譬如王浩宇。若是第二种,那就无奈了,毕竟桃子再选美可口对方爱的是苹果,那无可奈何。
  书衡扳扳指头,王浩宇,他今年应该二十了,刚好弱冠。
  董音果然答不出来。
  “你有没有明确的传达过自己的心意呢?”书衡观察着董音的表情继续问:“你都做了些什么?”
  董音轻轻揉着手帕,脸上显出两朵红云:“谈过琴,送过画,寄过诗,特意请他讲经,还送过荷花。”
  “你没有告诉他你喜欢他?”
  “…这,这如何说的?”
  书衡懊恼的捂头:“你晓得灵知的名气有多高吗?在江南都有贵妇名媛收集他的画像,他的经文笔墨。送他琴画诗,荷花就更不用说了,那些人多的是啊。他又怎么知道你有婚配之意?你觉得你给老母送了丫鬟就做了蛮多,那你晓不晓得有些人都恨不得叫干妈了?”
  “可是我那意思都暗含在…”
  “暗含什么呀,你得更明白些呀。”书衡翻身离开座位,有些急切的转来转去:“猜谜这种事情最让人讨厌了。好不好讲话不行么,非要玩你猜你猜你猜猜猜,大家都很闲吗?何况暗含的意思不同人的理解本来就是不同的,这原本就很容易误会的嘛。”
  看董音不大信。书衡便道:“你想,就比如有人送礼物,送了条黄瓜。如果是我,我会立即切片敷脸,因为在我眼里它等于固体润肤露。若是送给了王老前辈,他铁定会拿菜刀拍咯,因为在他眼里,那是食材。若是送给申姐姐,她只怕会画下来回赠送礼者,因为她条件反射性的会往画物上考虑。若是送给寡妇额咳,当我没说。”
  一不小心嘴快的书衡及时刹车。
  “可我送的是”董音犹不甘心。
  “荷包?手帕?玉坠儿?玉佩?”
  “不,那太俗了。我送荷花啊,锦鲤啊,紫燕啊,手抄经什么的。”董音颇有些自负,她向来认为自己不同于闺中凡俗,不晓得一股劲儿的追和尚是不是也是要证明自己眼光品味和能耐都与众不同。
  ——还不如荷包手帕呢。书衡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你那荷花与太后送的荷花有什么不同吗?”
  “我的是并蒂莲。”
  “太后的还是双生莲呢。”书衡几乎要笑了,你的与众不同只是你觉得的与众不同呀。中二小姑娘。为什么别人就要配合你的思维呢?
  “对,你还送诗了。不过没关系,一样没用。”书衡瞧她不服气,很好脾气的笑了笑:“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写的什么?”
  “忠臣不改节,不奉二主”
  “但字面上表达的是“已婚之妇不受诱惑。”书衡又问:“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讲的是什么?”
  “字面意思是女子痴心枉负,男子蒙昧不觉”
  “没错!”书衡果断接话:“但他实际上表达怀才不遇之人哀叹不受重用。你再想想你所谓的那些暗示,所谓的情诗,我觉得多半解释成君臣之义,兄弟之爱也错不到哪里去。喜欢给灵知写诗的一般是文人,而且是那些自以为怀才不遇好比怨妇的文人。”
  董音被狠狠的刺激道,半晌才说出话来。书衡再接再厉:“况且,灵知美名在外,乃是广济寺又一块招牌。找他询问姻缘,排解思春烦恼的少女何其多。即便他晓得了你为情所困,又怎么知道你的目标是他,而不是像别人一样寻找开解呢。”
  多年相处,书衡大抵知道董音的含蓄暗示是什么东西。那只问,有个女子在松树下弹琴,弹的《凤求凰》也好,弹得《竹枝词》也罢,外人听了只晓得这个女孩心里有人,但到底有谁,恐怕谁都不敢自作多情对号入座何况对方是个和尚。
  “可他送了我缶。”
  “所以我说我讨厌暗含。缶是否没错,但缶也是酒器啊。一个和尚送姑娘酒器?他要表达个什么
  意思?缶还是乐器呢,你怎么不往钟鼓乐之这方面想?”
  倒不是书衡非要撩拨她,非要让董音觉得自己有戏,实在是董音根本没死心,她自己虽然蜗牛一样缩回了壳子里,可心中还有缕情思缠绵不断。又是清规,又是俗论,又是理想,替对方找了一堆客观理由;就是不愿意承认对方可能根本不爱自己。所以不如书衡来挑破,鼓励她再拼一把,要么得偿所愿,要么被直接拒绝,彻底死心。
  这么拖着算什么?嫁给“未见得十分不堪”之人天天呕吐?或者吐着吐着习惯了?
  书衡下意识的觉得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大约在这样的社会,男人心里不放着妻子还会被夸奖胸怀大志,但妻子心里没有丈夫,那便是十恶不赦,无法被容下。董音,自幼无忧无虑的长大,又是不擅长演戏的率真性子,她怎么可能阳奉阴违?
  书衡前世有个朋友,失恋之后,床上躺了一个月,屋里躲了三个月,一百斤的体重掉的不到八十斤,憔悴暗黄,几乎脱形,大姨妈都不正常了。母亲炖着主题熬着桂圆枸杞调养了快两年才恢复。书衡没有使劲的爱过,也没有彻底的痛过,但看好友被失恋磋磨成那般模样也自惊骇。而且那是亲朋好友全家老少一齐上阵,尽心抚慰才缓和治愈。董音却是无人可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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