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醋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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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醋娘-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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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见他又摆出一张百分百无辜笑脸,梁红豆怒喝一声,寿面团自她手中疾射而出,瞬间化成百条线,分别朝冯即安人身一零八个穴道打去。冯即安吓得丢刀,朝后空翻几个筋斗,才避开这凌厉的攻势。
  “你听我……”
  “不听不听!”面条一击不中,快速弹回手中,梁红豆怒脸生晕,蛮腰扭身,逼上前撤开面条,展开第二波强打。
  “红豆儿,别这么冲动!”
  “等你说完,人早给你气死了!”她吼,空中甩绳索似的挥了几圈,又朝他打去。
  “那你让我解释。别这么冲动!”
  “解释!你根本就是装疯卖傻!你带女人到楼里喝酒,我有说半句不中听的话?几个客人闹事便罢,你干嘛连隔壁的客人也赶,你这个天下第一无赖,我没对你招待不周,你干嘛扯我后腿!”说话间,她出手砍砍劈劈的又攻他数十招,直把团上面粉撒得满天雪雨,两人全沾了一头一脸的白粉。
  “听我讲嘛!别打了。”
  “打!我打你还是仁慈了。你知不知道阜雨楼的收入全靠客人,你说赶就赶,害我损失多少银两!一位客人五两银,包厢里七位客人就三十五两,外附包厢费二十两,加起来五十两,赔,你怎么赔?!”打了半天打不着,整个人全给他气糊涂了,梁红豆连向来拿手的算术也算偏了。
  “好好好,我赔你一百两可不可以,你别动手了行不行?!”他左避右闪,招降的大喊。
  “一百两?!你以为你有钱是不是?有钱就可以欺负人是不是?我偏偏不要你的一百两,我就要五十两!多一毛不要,少一块也不要,怎么样!”
  “好好好!五十两就五十两,我告诉你,那些人不安好心的,想对何姑娘心怀不轨……”
  “心怀不轨的是你!救了她,好教人家对你终身感激,一辈子忘不了你,是不是?!”不提何姑娘便罢,一提到女人,梁红豆更是杀红了眼,尤其后头不经意的一番话,真真切切的道出这些年脱困不出的情锁。纤指一掐,截断的面团一截截的随着她的莲花指直直飞向冯即安。
  “你实在太可恶!我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训你一番,我梁红豆三个字便倒过来写!”
  早说了女人不可理喻。这些话简直可以造成冤狱,他什么时候这么用心机的去对付女人?面对她的不按牌理出牌,他用的脑力比水果雕花还专注,冯即安叹了口气,掌风右兜左接,把她的“暗器”一一收进袖里。
  她早知道自己功力不如他,再打下去也只是让自己出糗,可是积了这么多怨气,爆发出来时早没了理智,梁红豆忽地扯下腰间的围裙,举手挥得虎虎生风,然后气急败坏的朝他抽去。
  这一着棋他可没料到,冯即安躲得极为狼狈,但勉强全身而退。
  天!这是什么怪招?一点江湖规矩都没,冯即安暗暗叫苦,顷刻间又闪过五、六招。
  见发足了蛮力仍沾不上他一点衣角,梁红豆失去方寸,马步一跨,没防受伤的足尖狼狠点地,她惨叫一声,重心顿失,整个人朝前仆倒。
  冯即安侧身平平飞去,伸手一揽,又往她背心一扯,结结实实把梁红豆的柳腰抱个正着。
  梁红豆忙着稳住自己,没想到此举有多难堪,也跟着他伸手一抓,紧紧揪住冯即安衣襟,一脚斜斜跷起,半个人全挂在他身上。
  “你受伤了?”见她足尖大量渗血,冯即安不明其中原因,只是愕然。
  “放手!”
  “怎么受伤的?”他根本没理她的命令,问得坚持。
  “死掉也不要你管!”她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力朝冯即安掴去一巴掌。
  听到吵闹冲出来的土豆、刘文和温喜绫刚好目睹这一幕;三人瞠目结舌,完全傻眼。
  土豆猛然皱眉,脸扭曲了一大半,仿佛挨那巴掌的是自己。
  刘文首先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他问,嗓音被吓得哑了一半。红豆此举简直胆大包天,冯即安可不是好惹的底儿,她疯了不成?竟朝男人最在意的面子煽去!
  事实却推翻了一切,被打的冯即安居然没半点火气,还一脸从容不迫的搓搓鼻子,甚至在众人面前呵呵笑起来,伸手抹开红豆鼻头上那点点白粉。
  “别紧张,我只是在教红豆儿怎么把她的名字倒过来写。”
  “我自己会写,不要你这个莽夫教!”她避开他,别过脸骂道,随即想起自己的气话,泄恨似的拾起围裙,绯红的脸色掩在面粉下,在刘文看来,竟有说不出的娇媚。
  除了神情是矛盾的,只见她又恼又恨的直瞪冯即安一眼,然后气咻咻的走了。
  任凭众人想破头,仍是搞不清楚冯即安怎么会变了性,对那一耳光竟完全不记挂在心上。杨琼玉是最后赶到的,她不明所以一地散布的面块及粉屑。
  “我错过了什么吗?”在抬头望见冯即安那热辣辣的脸颊后,杨琼玉呐呐的问。
  “错过了,当然错过了。”温喜绫喃喃开口。
  “琼玉姑娘,你没瞧见姑奶奶发脾气,打人了。”土豆拍着心口,惊惧未定的喊。
  “昨晚她没睡饱不成,火气这么大?”冯即安拍拍衣衫,苦笑问道。
  “我告诉她,你帮了阜雨楼一个大忙,我以为她会来谢谢你,没想到……没想到……”一时间杨琼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皱起眉头,掩不住满脸的困惑。“我原以为红豆儿见到你会很开心的。”
  “开心?别傻了。”温喜绫摇头。“打昨儿个冯少侠没赴宴,她脸色就没好过。”
  “赴什么宴?”冯即安一脸无辜的问。
  在这一问一答中,刘文约略明白事情原由,叹口气,他支开温喜绫等人,要单独跟冯即安一谈。
  “丫头这么对你,你不生气?”
  停止拍打身上的面粉,冯即安眯着眼觑了他好一会儿。“你想问什么?”
  “她会这么生气,是因为醋喝太多了。”刘文搓搓下额,叹了口气。
  知道,他当然知道,就算刚开始不知道,也被她动不动的明示暗示给逼懂了。冯即安苦笑,要不是也因为心里太明白,他何必彻头彻尾的装傻,跟她嬉闹这么久。
  冯即安捡起地上的刀子,掉在地上的刻花芜菁,也大半全毁了。
  “可惜呀可惜,就要成功了呢。”
  刘文冷眼觑他,弄不懂他一个堂堂男子正经事不做,竟只在小蔬果上花尽心思。
  “小韬带她进牧场时,大概是怕生,她乖巧听话,脾气更是顺得没话说。不知怎的,跟着刘寡妇到了苏州,个性却越养越倔;可是无论如何,她总是听话的,独独就亲事这一样,她偏偏顽固得没得商量,后来我才晓得为什么。”
  “为什么?”刘文的眼神盯得他极不自在,冯即安清清喉咙,背过身去收拾桌上的工具。
  “为什么?!”刘文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昏了不成,居然反过来问我为什么?”
  “你不告诉我为什么,我当然不晓得为什么。”
  “那丫头喜欢你。这些年来,她一直在等你,连我这个糟老头都看得出来。”见他执迷不悟,刘文真想揪着他耳朵大吼,再掏出剑,逼这对气煞他的儿女拜堂算了。
  “怎么可能。”早知她对自己有意,却没想过时间竟是这么长,冯即安的心不禁一震,有些酸楚,亦有些欢喜,滋味像厨房里的调味料,酸甜苦辣全掺在一块儿。但表面上,他却皱起眉头,装出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也看到了,红豆儿对我不是打就是骂,就连土豆也看得出来,她恨我恨得要命。”
  刘文闭上眼睛,喃喃念了几句粗话,才叹了口气。“她念你想你等你这么些年,好不容易见了你,你却搞七捻三的,她能不气吗?”
  “我哪搞七捻三的!”冯即安冤枉的喊起来。“是她不分青红皂白打人才是吧?”
  “承认吧,你要对她没半点意思,怎么会由得她成日对你吵吵闹闹。”
  “不承认。”冯即安大摇其头。眼前不是时候,在他单身的心理建设没弄好前,这个头说什么也不能点。
  “她跟着我,不一定会幸福。”冯即安咕哝一声。“我自个儿的脾气我太了解,红豆儿爱吃醋又吃得比别人凶,你这个当爹的都看不过去,何况是我。”
  “你都这么说了,足见你是个明白人。红豆儿的脾气我是知道的,她就是气你和那个花牡丹不干不净的,你当面跟她说清楚后,一切就好了,这有什么好不承认的。至于你的脾气,婚后收收心,哪个男人没放浪过?”
  “我没跟花牡丹不干不净的,”冯即安皱眉头。天!方才不小心,他竟把真话说溜了嘴,真是糟糕。
  “刘老爹,有的事我不想……”
  “我不听那些,只要你说清楚,你对红豆儿到底是什么心?”
  “我没存什么心。”他哀号。这是什么对话?大家都在逼婚吗?“我当她是妹子,你们这么推,也不怕咱们两人见面尴尬。”
  见冯即安已经走远了,刘文苦恼的搔搔头。红豆儿太顽固,偏偏这个冯即安又是个死脑筋,看来这桩婚姻要成,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但还是得想个法子逼逼他才行,要不然再这么慢吞吞的耗着,只怕他头发都白了,也等不出半个孙来。
  “姑娘,你要的花生。”店小二把一盘炸得又脆又酥的花生和几样小菜摆上桌,目光仍流连在这位覆着面纱的女人。面纱后的花牡丹点点头,摆摆手要他下去。
  “吃吧,这可都是你爱吃的。”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恍若未闻,两道眉毛揪得死紧,显然烦恼之至。
  花牡丹冷眼旁观,自盘里掇了些花生米,置于手心合掌搓揉,再轻轻展开,炸花生薄脆的外壳纷纷脱落,散着淡淡的香味。
  听到一声长吁,才转头,她又闻到一声短叹。
  “真如你所预料的,那古承休的一切皆在掌握之中,这里每一座可疑的酒楼妓院也都布了眼线,我弄不懂你还有什么好烦恼的。”她把一手的花生递给了冯即安。
  “我从来不为男人烦恼。”说罢,他眉头皱得更紧。
  “不为男人,那自然是为女人了,”花牡丹掩住唇,咯咯笑声藏在袖子后。“怎么?是你那位小妹子?”
  冯即安没吭声,托着脸颊不说话。
  “依女人对女人的了解,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对你可是死心塌地,就只等你表白心迹,便可成就一桩良缘。”
  表白心迹?天知道他目前最最不想做的就是这件事,冯即安哀怨的叹了一声。但情势似乎由不得他,全世界的好事之徒都等着他发表爱的宣言。一想到这儿,他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那模样全落入花牡丹眼里,她低头又从盘里挑了颗花生,笑吟吟的递给他。“有这么痛苦吗?冯少侠,喏,叫了盘你最爱吃的花生,你却没吃过半颗。”
  冯即安摇摇头。“这花生豆儿少了一点儿葱香,我不吃。”
  “你的口味什么时候变这么刁了?”花牡丹惊异的望着他。
  事实的确是这样,他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住在阜雨楼,吃好的住好的不说。就连床铺也是梁红豆特别帮他弄得又暖又香,阜雨楼的借宿费是不是贵在这儿,他无从比较起;要不是她老对他又打又骂,又凶又瞪眼的,他几乎会怀疑这是她故意布下的温柔陷阱,要诱他陷入盘丝洞,一生自在逍遥全部沦陷。
  “喔,我知道了,肯定是你那位寡妇妹妹,是不是?”见他不吭声,花牡丹又调侃道。
  “别口口声声把我跟她凑一对儿。”冯即安苦恼又厌烦的说。“我没说要娶她,你们倒全都当成数儿。”
  “原来,还不只有我‘口口声声’要把你和她凑成对儿呀。”花牡丹打趣的开口。
  “别闹了,”他叹了一声。“一等这件事办完,我就离开这儿,到时候谁都留不住我。”
  听闻此言,花牡丹不得不对他的固执无奈一笑。
  “你真不是普通的固执。”
  他不愿再继续这话题。“张大人那儿都说好了吗?”
  花牡丹收了笑,点点头。“你能保证他平安无事?”
  “这个问题,你每见我必问一次,不觉得烦?”按照往常惯例,冯即安仍是一阵摇头。
  “冯即安。”花牡丹皱眉,随即轻声叹息,苦笑的声音有些轻颤。“也罢,你不会了解的。”
  冯即安挑眉望着她,不禁摇摇头。“以你的聪明才智,却独独在情字上想不开,是不是傻了点儿?”
  花牡丹饮尽杯中酒,豁达的笑声清脆婉转。“我知道他这辈子不可能明媒正娶的和我在一起,当初我要是在意这些,也不会这么帮他了。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
  冯即安仍是摇头,这回却笑起来,捧起一碗茶与她对干。“还说我呢,你比我傻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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